《满院海棠终绽放》安唯宸

5、第五章

　　洛沅芷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个公主抱吗，不就是抱着做十个下蹲吗？反正出体力的不是她，有什么好矫情的。
　　可这些安慰自己的话还没过一秒就被她脑内的怂怂给打败了。她就是没有勇气啊！
　　于驰于洛沅芷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些同学没人知道，但她自己却是很清楚的。
　　分别六年了，一直忘不掉他的人是洛沅芷；每当想起这个人心痛的还是洛沅芷；今天意外地又见到了他时慌乱的依旧是洛沅芷。
　　于驰，于驰，一个已经刻进洛沅芷心尖尖上的名字。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明知道已不可能却就是没办法忘掉他。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还在胡思乱想的洛沅芷身边。她抬起头，顺着黑裤往上看，是穿着藏蓝色毛衣的宽阔肩身。
　　于驰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人，灯光从他头顶照下，在他脸上投了一片阴影。他慢慢开口，说出了今天晚上他们之间的第一句问话：“班长，可以开始了吗？”

　　他的声音如刚进门时一样低沉磁性，勾起洛沅芷左心房里阵阵酥麻。当初就是被这人的声音所吸引，即使多年过去，曾经的少年音已转为成熟，但洛沅芷不得不承认，她更喜欢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好”，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于驰到了前面的空地上站好。洛沅芷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醉了，竟然都出现了断片儿的迹象。

　　但明明所有感观都还在。

　　大屏幕的电视里正轻声地播着周杰伦《不能说的秘密》的MV。洛沅芷在心理自嘲地想着，今晚的歌还真是挺应自己的景。

　　旁边的于驰又询问了她一声：“那我开始了？”
　　“好。”洛沅芷不再挣扎，自己抽到的惩罚，硬着头皮也得做完。
　　“对不起，冒犯了。”这是于驰动作前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洛沅芷只觉得视角旋转了九十度。于驰已弯腰勾住她的脖子和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一声惊呼被洛沅芷死死地压在喉咙里，出于本能地双手及时攀住了于驰的脖子，转念想放开时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手了。

　　这是公主抱的标准姿势，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地放开他。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洛沅芷瞬间就被这个温暖结实的体魄包围了。淡淡的雪松香在鼻尖环绕，这就是属于于驰的味道吧。
　　脸贴近的位置靠近胸腔，洛沅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咚咚”的声音一点也不比此时自己的心跳慢。

　　周围掌声鸣动，大伙开始起哄。

　　第一个下蹲下去，惯性作用下洛沅芷的头顶碰上了于驰的下巴。只是轻轻的一碰，她能明显感觉于驰赶紧仰了下头，像是怕碰疼她一样。
　　第二个下蹲接着来了，这一次，洛沅芷选择了平仰，眼神向上，看着于驰。
　　他的下巴上有一层淡淡的乌青，是一天下来快要冒出的胡碴。紧抿的双唇很薄，每次下蹲和站直时后牙的咬肌都会明显地一鼓。洛沅芷虽然瘦小，即使于驰抱她看上去很轻松，但必竟也是八九十斤的一个人。再往上是他高挺的鼻梁，鼻翼会随着呼吸一开一合。他的视线看着前方，浓密但不算长的眼睫平直地伸着。
　　于驰的左耳后下方有条疤，这么多年过去了，痕迹倒是淡了许多，现在已经只有一点肉粉色了，但洛沅芷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记得这条疤，也正是因为这里的伤，洛沅芷在和于驰同学一年半后第一次不是因班里的事而找他。

　　那时候高二下学期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有天早上于驰没来上早自习，也没跟班主任请假，一直到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他才到校。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于驰这个人虽然很独，成绩在班里算中上，他也几乎不会在课外和放假期间跟同学来往，但学校上课却也从来不迟到早退。
　　见于驰来了，做为班长的洛沅芷自然要去问下情况。
　　正好是大课间，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出去放松了，教室里没坐几个人。于驰个高，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刚一来就趴下了。
　　洛沅芷走过去，看了看那个面朝墙面趴着的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要问问。反正人刚来，不可能一下子睡着。
　　手轻轻地在于驰的肩膀上碰了碰，洛沅芷小声地喊了声：“于驰。”
　　于驰的确没睡着，但情绪似乎很差，不耐地“啧”了声，慢慢坐起身转回头。
　　洛沅芷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他左边耳朵后面贴着的纱布。
　　不知是刚刚被压住的原故还是怎么，上面有红色的血液沁了出来，在白色的纱布上特别明显。洛沅芷“啊”地一声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于驰的脸色很不对。
　　是那种被多管闲事的不耐加上一眼就很明显的疲倦。
　　于驰看清眼前的人后尽量收敛着脾气，他粗暴地把校服外套的袖口往上撸去，语气依旧不太佳地问：“什么事？”
　　洛沅芷再次注意到他手腕上也有伤。长长短短的有好几条，像被什么利器刮过，虽然不深，有些浅短的只有一点红印，但有一道可能是被刚刚衣服磨到了现在在往外冒小血珠。
　　洛沅芷皱着眉，最终还是把那句似乎并不该多问的话问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于驰果然很不耐烦。

　　洛沅芷被堵也不生气。她和于驰接触不多，高一的时候甚至连话都没说过。洛沅芷个子矮，常年坐前面，五十人的班级说大不大，但前排和后排，男生和女生之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由，也的确很难有接触。像于驰这样一个人，高一除了跟周围几个人有偶尔的对话，在整个班上都不会有什么存在感。
　　班里倒是有女生经常讨论他，因为他长得是真帅，但也仅仅是讨论而不敢有行动，因为他性子也是真的冷。就算洛沅芷是班长，对班里的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但于驰成绩不算拔尖，也不算倒数，不惹事也不高调，洛沅芷对帅哥的兴趣并不大，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存在，所以对于驰，洛沅芷只知道他是班里的同学，长得如那些女生所说的是帅的。

　　最开始注意到于驰是在高二上学期，有一天下课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洛沅芷第一次听清了于驰说话。那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以至于洛沅芷刚开始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后来想想，他们同学都一年多了，洛沅芷竟然从来没特别注意过于驰。每天上课都在同一个教室里的两个人，竟然过了一年才听清对方的声音，还真是有些荒唐可笑。
　　但这个世界上声音差不多的人也有许多，洛沅芷无法证明于驰和自己喜欢的那个声音是不是同一个人。她也尝试着观察过好久，却还是找不到可以佐证的证据。而且两人性格相差太大，于驰做为一个相貌出众的男生却让洛沅芷和他同学一年多了都不太有机会关注上，可见他在班里有多没存在感，而洛沅芷喜欢的那个声音在网上却是会笑会接梗会唱歌的。时间一长，她也就没当回事了。

　　洛沅芷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去，于驰以为洛沅芷会就此打住。他看见手腕上的血也没当回事，随意用纸巾抹干净后又准备继续睡。
　　他实在是很困。
　　但没多久，洛沅芷竟然又来了。她再次叫了于驰一声，递了盒东西给他说：“创可贴，你手上那个伤口还是贴一下吧，别再流血了。而且，”洛沅芷指了指他耳后的伤继续说，“你这里也在流血，要不然你还是去医务室重新包一下。”
　　说完也不等于驰回答，洛沅芷就又走了。从头到尾，她都没问于驰为什么迟到。

　　于驰似乎是感应到了洛沅芷的目光，垂下眼看向她。四目相对，回忆被打断，洛沅芷来不急躲闪，却也是舍不得躲闪。
　　下蹲做到了第七个，同学们一边数数一边拍掌。
　　于驰也一直看着洛沅芷，他气息平稳，面色如常。
　　七，
　　八，
　　九，
　　十！
　　掌声雷动，欢呼喧扬。

　　于驰慢慢将洛沅芷放下，手臂在她身后虚抬着，看她站得很稳才放下来。
　　洛沅芷本想说点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正好付凯过来了，洛沅芷赶紧走回了沙发。
　　这是最后一局游戏，结束了今天的聚会也就告一段落了。

　　大家自主安排着回去的事，有两个男生开车过来的，正好他俩都不会喝酒，送几个醉倒的人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剩下的人里男女搭配着乘车，男生负责把同车的女生安全送回家。
　　孙小艾的男朋友要过来接她，这会儿还没到，正好就陪洛沅芷先去结账，再看着大家伙一个个坐上车后，孙小艾的男朋友也过来了。
　　“圆子，走吧，我们先送你回去。”孙小艾说。
　　洛沅芷这会儿已经在强撑了，但她和孙小艾并不同路，说“不用了，”我今天不回我爸妈那边，就去我自己公寓住一晚。”
　　“那也送你啊，”孙小艾又说，“你公寓又不远，一脚油门的事儿。”
　　“你也说了不远了，”洛沅芷说，“我想走走路透透气，今天是有点喝多了。”
　　“这怎么行？”孙小艾不同意，“这大半夜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真没事儿，”洛沅芷拉开副驾车门把孙小艾往里推说，“这边全是大路，监控随处都有，总共十来分钟的路程，不至于。”
　　正当两人推辞不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洛沅芷后面响起：“我送她回去，你放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