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朱朝阳x叶驰敏]（《隐秘的角落》同人）》斯维德兰娜

97、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2006年，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六。

　　叶军合上文件夹，活动着酸痛的手指，好久没有写过这么多字了，看来学生也真不容易，他一边想，一边将文件夹塞进一只半旧的公文包，随随便便往沙发上一扔，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女儿还有一个小时放学。
　　这并不是案件卷宗，叶队从不把这类东西带回家，准确地说这是一份流水账，里面记载了发生在小白船连环杀人案里面的所有疑点，比如：王立死亡的那段时间朱朝阳也在冷库，可他却矢口否认见过任何人，从那天起，他就不再相信这个看上去老实安静的男孩子了。
　　然而事态发展不由他所愿，犯罪嫌疑人被击毙，严良和普普的凄惨身世被街头巷尾大肆渲染，朱朝阳全程隐身且受到各方面怜爱，这一关他过得漂亮极了。他还去广州拿了全国奥赛冠军，就在结案后不到一个月，朱永平的五七还没过，他的儿子已经向前走了一大截了。
　　叶军原本想把这个人这件事彻底忘了，两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一是女儿叶驰敏考上孝实高中，和朱朝阳一个班；二是他的手机落在茶几上砸坏了果盘，这让他回想起朱晶晶坠楼现场的一个细节。
　　当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此时此刻他死死盯着这个碎成几块的塑料果盘，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手机是诺基亚，砖头一样的分量，可以把它看作成一个小孩子。塑料果盘用久了摔摔打打难免存在应力裂痕，手机一砸，正好沿着裂痕碎成几块。朱晶晶也是一样，一只脚踩到了桌子的裂隙上，由于体重裂隙迅速变大将脚卡在里面，女孩挣扎，裂隙继续变大，桌面咔嚓一声断裂。女孩站立不稳，向窗外扑去。
　　眼前的手机卡在果盘碎片的缝隙里，几块碎片维持着一个圆形。
　　而那张书桌，一块碎裂的桌角向外旋转了180度。
　　什么情况下会让其中一片碎片旋转180度？他怔怔地望着这只破碎的盘子，大脑飞快旋转：什么情况下会让其中一块碎片水平旋转而不是掉在地上？
　　只有一种可能：一只手捡起碎片又将它放回原处，甚至细心地将那只失去主人的小鞋夹得很紧，造成甩脱的假象。但他太紧张，所以草草拼好就离开了。

　　是有人回到事发地，然后在警察到来之前快速离开了吗？
　　不，时间不够。
　　那个人一直都在现场，女儿说过，亲眼看见他上了五楼。

　　省里拟将他调去邻市，配合上面来的巡视组，这一次行动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当然中间可以经常回家，但女儿现在又跟他一个班级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情。
　　他只有将一切写下来，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让女儿看到，希望她别再和这个人较劲，离他远远的。
　　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张着嘴的公文包，忽然想到了朱朝阳的日记，那个男孩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还有狭窄的房间和寒酸的家具，满墙的奖状和堆到天花板的参考书，他想象着那个男孩走上领奖台的样子，背后冷汗涔涔。
　　我要保护我的女儿，叶军是这么想的，几天后经过新华路时，他更加坚信：把案件内情透露给女儿，这一做法无比正确。

　　新华路和九二一路拐角有点堵车，十点半，并非高峰时段，之所以堵车是因为新华书店装修，正门砸出一个黑糊糊大洞，去年刚换的不锈钢门框和锃亮的扶手栏杆灰头土脸堆做一片，装车，卸沙土水泥的工人堵了半条街。
　　司机嚯了一声，“真有钱，三层一千多平，说扒就扒了。”
　　书店，和永平水产一样，已然面目全非。

　　砸墙声混着灰尘一股股从二楼三楼的窗口往外冒，周春红被工头和设计人员围着，有人出主意，有人指指点点，她不置可否，样子颇具老板娘气派。

　　车流缓慢移动，警车总是显眼，不时有人下意识转身来看，而周春红始终一动不动。她笔直地站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回头。

　　夜深了，叶驰敏毫无睡意，她始终保持着躺下去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窗外，深色的夜幕似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网住了整个世界。

　　她一点都不意外。

　　一、二、三、四、……死了七个人。
　　叶军写的那么详细，就差把“他就是凶手”明晃晃写出来了。
　　可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呢？
　　你们那么多大人都抓不住他！
　　你们让杀人凶手当了宁市所有孩子整整一年的偶像！

　　如果他这么厉害，那些人死的也不冤：她不喜欢张东升，觉得他假的很；
　　她对朱晶晶也没好感，少年宫见过一次，长着一张仗着父母宠爱胡作非为的脸；普普她也见过，那是一只小野猫，悄无声息出没在街头巷尾，眼神充满警惕，蓬乱的毛发竖起。
　　他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吗？
　　一种类似懊恼的感觉袭来，好一会儿，她发现她正在把普普和自己从长相到身材、甚至学习成绩做着对比，神经病吧！她又悻悻地将思绪收回。

　　不对，她现在应该害怕，而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可她并不害怕反而产生了好奇的情绪，
　　而且警察也未必总是对的，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失落。
　　比起初二那个受气包，他长高了，成绩依旧令她愤恨不已又无可奈何，她不得不承认差距的存在，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那个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他长出了尖牙利齿，忽而又生出三头六臂，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佝偻着身体窝在座位，眼皮有气无力地垂着，安静到窝囊，她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很可笑。她确实可笑，居然想跟他一较高低！
　　多幼稚啊，多自不量力啊，他不对付自己，仅仅是因为犯不上吧，如果自己做的再过分一点的话，他会对她下手吗?
　　她想再好好看看那个人，可今天是周六，这个周末乏味至极又度日如年，周一她早早来到学校，却发现朱朝阳的位置空着，他去省里参加集训了。
　　她有些失望，第一次暗暗地期盼他早点回来，可他却始终没有回来，一个月，这是她和他最后的同窗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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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年后，叶军的外孙女朱爱宝在医院诞下一名女婴，取名杨小鱼。
　　女儿杨馨出生时杨岩主动做了结扎，却忘记了医生三个月内同房必须采取措施的叮嘱，所以才有了这条漏网的小鱼。

　　发动时家中只有杨锐，他刚从外地查案回家，坐下扒拉几口饭马上又要接孙子放学。
　　孙子杨驰是全家人的眼珠子，却只和爷爷好，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缠着杨锐往他身上爬，呵呵笑着摸警徽，一脸崇拜，杨锐见这小胖墩越长越像自己，也就喜欢了，有一天杨驰问爷爷，我为什么没有外公外婆，他们去哪儿了？
　　杨锐说外婆得了治不好的病，外公带她去天堂治病。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胖墩又问。
　　“去天堂就回不来了。”杨锐告诉他。
　　“哦。”小家伙失望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爷爷也会得治不好的病吗？”他被这个想法吓得小脸都白了，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我不要爷爷去天堂！我要爷爷一直陪着我！”
　　“爷爷不得病，爷爷老陪着你。”杨锐抱着小家伙，眼睛酸酸的。

　　宝宝突然疼得不行，他手足无措但头脑清醒，开车去医院的时候还没忘记待产包，交费办完手续，小雪和和老妈也急匆匆赶到，说她俩带杨馨去游泳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生，他扫了眼墙上挂钟，无心埋怨，赶紧往幼儿园跑，路上想这仨孩子生日隔着远，一个3月，一个11月，这个是7月，
　　今天是7月27日。
　　叶军的忌日，也是朱朝阳的生日。
　　“时间过的真快啊。”他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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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朝阳有时会梦见张东升。

　　毕竟是未成年的孩子。
　　后来他对自己解释是阳光太烈，白衬衫的反光太刺眼，所以才松了手。

　　刀尖顶开皮肤，感受到来自肌肉的阻力，一侧抵到类似骨头的硬东西上。

　　那一瞬间太短，却一辈子忘不掉，这是只属于右手的记忆。
　　上了大学以后他很怕自己说梦话，三个室友一个是北京本地人，经常回家住，另外两个睡觉很沉，令他安心，只是每每公共场合听到别人提起犯罪、凶杀，立刻就来了感觉，仿佛手里正握着刀，刀尖挂着温热的血。
　　这感觉直到一年后才渐渐消退。
　　那晚他将自己变成刀，进入她那一刻有轻微的罪恶感，又被诱发起强烈的兴奋：不结婚就做这种事，对她和她的父亲来说，都是打击。
　　又一件罪孽达成，从此以后，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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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注定发生的悲剧。

　　太阳西落，没入大海，朱朝阳随之而去，这一次他们不再需要小白船了，他们再也不回来了。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营养液，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