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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   白妧目睹这一切,委实觉得九叔太搞笑些,她从未见过九叔挨打,最近却老是瞧见他被七奶奶捶打,想想这些年她被九叔欺负吃的那些哑巴亏终于得报,她心里真是痛快啊。
      赵霈总说她演技卓绝,可跟七奶奶刚才变脸比起来,她还是自愧不如的。
      刚被白九叔点名的赵霈,此刻眼尾红红站在白妧身后,一身茜红的衣袍,衬得他与往日气质不同。
      听见九叔在喊他的名字,便应了一声:“九哥你去吧。”
      他的声音在白妧头顶上响起,白妧脸立刻僵了一僵,果然是乱了套了。
      不等白妧说话,九叔便又回头叮嘱道:“叫了这声九哥就别回去了,往后九哥带你做生意,娶个济阴女儿,做个济阴女婿罢。”
      无异于一声惊雷在白妧耳边炸开,济阴女婿?
      九叔这混说什么呢?
      白妧:……
      赵霈眉目清朗,但笑不语,哪有半分酒醉的模样?
      游氏实在忍无可忍,对着婆子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等他叙什么话?”
      白九叔总算是被七奶奶带去醒酒了,白妧这才缓缓回身——
      地上铺着百奇贩回来的波斯地衣,一屋子宾客东倒西歪,大概是因为白傅这个大家长没有出言阻止的缘故,今日来的这些年轻宾客都格外疯迷,还有些实在醉得厉害早已扶到了旁厅休息。
      他身上有清冽的酒香,歪着头看向白妧,分明是极其温雅俊美的面容,眼眉染着微醺的红,此刻神情稍稍舒展,那是一种抑郁又空灵的美。
      看得白妧心头一滞,怀疑道:“你真的喝酒了吗?”
      我怀疑你根本滴酒未沾。
      他的眼睛修长舒朗,眼神丝丝清明,分明清醒得很。
      白朗从白妧身边经过,脚下虚晃突然绊倒,眼看就要倒在白妧身上,赵霈只一伸手便将他身形拉正,就像上次在泷江边早有预料拉住她一样。
      白妧歪着身子拍胸口,好险好险。
      心里默念还好有赵霈,最近好像有赵霈在她就很安全,这是一种什么莫名的安全感?
      重新站好的白朗若无其事振了振衣袍,轻飘飘留下一句:“赵霈好酒量。”
      赵霈道:“白朗演技也不赖。”
      得!
      白妧气急叫道:“你们都是装的?”
      这下可好,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竟然同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两人无奈对视一眼。
      赵霈道:“你这傻妹妹。”
      白朗道:“任重而道远。”
      白妧:唔唔唔……

      婚礼结束,仲秋临近。
      白傅白朗的生活恢复正轨,做生意上学依旧一本正经;白九叔陪玉新柔回门,又忙新宅子装饰的问题,计划着从楚丘回来便搬进新家;崔氏忙着带楚丘的婶婶伯娘们在济阴游玩,一大家子只有白妧无事可做,只好每日跟着崔氏陪着七奶奶和二伯娘,做小辈的端茶递水倒也充实,也正好挣了个好口碑。
      她许多年不曾回楚丘了,老家族谱上除了有她的名字,那些亲戚大概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这样一来倒成个白家人人称赞的好女儿。
      白家的答谢酒摆在八月十三,原计划是第二日大家便一起启程回楚丘,为着是家宴,所以席上都是些白家的亲眷。
      玉氏记忆力极好,原是新嫁娘的缘故,一屋子婶娘叔嫂她一个不落地叫着,态度恭谨,白妧暗暗看着她一个称呼都不曾喊错,暗暗咋舌。
      她开始嫌弃自己这不记人的毛病,从前和江良野成亲一年有余竟连他的几个舅母姨母还分不清楚,一是见得少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她的确不怎么记人。
      男女分席,厅中原本有一道屏风分隔着,但想着是家宴崔氏便让人撤去了。
      白妧坐在崔氏身边,玉氏挨着婆母游氏乖巧坐着,席上并不多言,只旁人问起她时她才回话。
      白九叔虽坐在男宾席,却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玉氏,白妧坐的位置正好将九叔那黏腻的眼神尽收眼底,她直呼受不了,不过吃了几口便说饱了,退了席坐在一旁随手翻起了一本书。
      白九却毫无男宾的自觉,终于假借和白妧套话跑到了女宾席这边。
      白妧看出他的用意,并不理他。
      白九便抽过她手里的书,故意捣乱:“最近看你都在看《岛夷志》是想长大了跟着九叔出去做生意吗?”
      白妧腾起身子,一劈手竟然没有夺下书,便生气道:“全家就你会做生意吗?难不成别人都要跟着你?”
      白九顿时乐了,这话里有话啊?
      她挂在白九胳膊上,叫着:“把书还给我。”
      她还记着成亲那日他喝了酒说的醉话,他叫赵霈跟着自己学做生意,这丫头还记着呢。
      白九俯下身小声问道:“九叔教他个一技之长不好吗?”
      白妧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说的是谁,顿时面红耳赤,反驳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是……”
      他是将来要做赵王的人,怎么能和市井小民混在一起为了生计绞尽脑汁,可这叫她如何说出口?
      见她如此小女儿情态,白九忍不住要泼她冷水,“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他还以为是做王子的时候?”
      他哼了一声,想想也生气:“算了。我肯教,人家还不肯学呢。”
      赵霈不愿意,白妧心中咯噔,脑中只剩下“赵霈不愿意”这几个字,半晌才讷讷地问道:“他……不肯吗?”
      是什么念头飘过去了,白妧抓也抓不住。
      她极力想掩饰这种失落感,一时气恼怼白九道:“那必定是你教得不好!”
      白傅听见女儿说的话于是在男宾席抬起头,说道:“妧儿你这话说错了。你九叔可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要说做生意的眼光比我都是不差的。这几次贩回来的货,又新奇又好卖,百奇收到的预购订单下了一单又一单。”
      “你和朗儿以后还要仰仗你们九叔。”
      白傅很少夸人,这么高的评价倒让白九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图新鲜贩回来的货,没想到竟是别人从没卖过的,货不多,价格被一抬再抬反而供不应求,百奇不愿错过这个商机连忙又派出商队贩货。
      崔氏也说:“百奇好多人情往来如今都是九弟在打理,掌柜们都说他做事细致,妥帖。”
      游氏见是夸自己的儿子,赶紧将白家诸人都捎上:“要说我们白家谁不是做生意的料?白偀这个混头子能有今天,自然少不了你这做大哥的栽培。”
      白九和玉氏在人群中相视一笑,白妧这才趁他分神夺回了书。
      再看时,通篇的山川河流,海洋图注,她竟连一根线条都看不进去了。
      那天白九叔说的话还在耳边——
      “叫了这声九哥就别回去了,往后九哥带你做生意,娶个济阴女儿,做个济阴女婿罢。”
      她心里只是惘惘,耳边嗡嗡的,只听见了一句,赵霈他不愿意。
      玉氏瞧出她不高兴,低声责备白九叔道:“谁叫你招惹我们妧儿?没正行。”
      白九摸了摸鼻子,这才终于识趣了些。
      玉氏向桌上诸位婶婶嫂子告了罪,退下席来,悄步走到白妧面前。
      “妧儿,明日便要启程了,可我回楚丘的物件还未收拾妥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来帮帮我吧。”
      白妧抬起头,玉氏一脸真诚。
      其实她大可不必找白妧帮忙,回楚丘老家不过是三五天的光景,两地相距不远又无季节差异,原本没什么可带的。
      玉氏又央了她几句,白妧这才放下书,随玉氏一起到了她和九叔暂住的小院。
      中秋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便已经落入了西山。
      她心不在焉,四处走走看看,玉氏真的是个巧女子,这院子她虽然只是暂居,但也打理得雅致舒适。
      玉氏凡事都亲力亲为,身边的小丫头知道她的性子,只端上茶水便很快退下了。
      白妧随口问着:“竹丸巷的新宅子装饰得怎么样了?”
      玉氏微微一笑打趣道:“怎么了妧儿?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
      这话若是白妧对二婶婶说的,二婶婶又该阴阳怪气儿多心了,可偏偏白妧和玉氏有默契。
      她们相处的时间远远不是这一世的三五天,上一世虽崔氏的病因玉氏而起,可到底最后也是玉氏照顾她起居饮食,说得上是尽力尽力。
      白妧自认看得清楚玉氏的为人,说话便比旁人更亲近些,而没由来的玉氏对她这个侄女儿也格外亲厚。
      白妧哑声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觉得与你特别投缘。”
      两人相视一笑。
      玉氏笃定地说,“那便是烦你九叔了。”
      她一面提起一件藕色的长裙问:“这身儿如何?”
      今日她淡扫蛾眉,染了浅浅的口脂,藕色上身一比划,显得她更加娴雅温顺。
      白妧点点头,这样清雅的颜色才该是玉氏最适合的颜色,她想起七夕时在江家第一次看见玉新柔,当时便觉得她穿得土里土气,她却无知无觉,似乎她当时并不知道那身衣衫和妆容不适合她。
      衣架上一件淡雅的薄荷绿,式样和玉氏手上那件相差无几,白妧指了指它,说道:“这身儿也不错。”
      玉氏也觉得不错,便依言便收起放入衣箱之中。
      她看了一眼白妧,羞涩道:“这些都是婆婆添置的,难为时间那样紧凑还为我赶制了这么多新衣。”
      白妧这才焕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玉氏的新衣式样都差不多,原来都是游氏上成衣店照着玉氏的身形替她赶制的,谁都知道这次婚宴时间紧促,游氏打心眼里觉得礼仪上未完善是对儿媳妇的亏欠,便想着法子从别的地方多补偿一些,也算是游氏有心了。
      白妧这才发现玉氏已然收拾了停当三只大衣箱,三只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静悄悄立在一旁,白妧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而她现在正在收拾第四只箱子。
      白妧不禁叹道:“婶婶要带这么多东西回楚丘吗?”
      玉氏点点头,如数家珍向她介绍起来:“要的要的。那只是给叔伯们带的茶叶和烟草,那一只是给兄弟姊妹们带的零嘴和绣品,还有一大箱是给长辈们带的一些药材补品。”
      “还有一些布匹我已经吩咐放马车了……”
      白妧感觉自己嘴都快合不上了,在这之前玉氏应该早就找白九叔了解过楚丘有多少亲友,哪些是需要送礼的,该送多贵重的礼,玉氏心细,并且她还有很好的记忆力能将这些亲友都记住。
      光是这一点就够让白妧羡慕的了,白妧到现在连赵霈是多久回的赵国都还未搞清楚,整日活在期待他走又不舍他走的这种情绪里,当真是焦虑。
      她神情恹恹,总算有一点想明白了,两厢决绝的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便没什么,若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那真的好伤人。
      谣传中的事,若是她亲口拒绝便无伤大雅,可赵霈说不愿意便令她难受至极,心里闷闷地堵得慌。
      大概……
      是因为她没料到赵霈会拒绝,他不应该有理由拒绝,他凭什么拒绝?
      她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想不通。
      九叔今晚没有喝酒,早就瞧见玉氏和白妧一同离席,他哪里还有心情吃食,便也悄悄离了席。
      白妧看见白九叔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时,忍不出嫌弃地了一句:“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开……”
      她仰起脸对玉氏打趣道:“某些人来了我便该走了。”
      玉氏躬着身子并没瞧见白九,于是便问道:“一盏茶功夫没到你怎么就要走?”
      白九迈进门来,笑道:“人小鬼大,算你有几分眼色。”
      白妧哼了一声,心知他是故意说的气话,便坐在椅子上没动。
      一瞥眼瞧见他后面还跟着小苔,心想九叔连小苔都带过来了,这不是撵我走是什么?
      玉氏见原来是九叔回来了,便嗔了他一眼,哄白妧道:“别理他,咱们自说咱们自己的。”
      白九愉快地笑了起来,望着玉氏神色温和,“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你们这些女的总是有道理。”
      白妧第一次见他这么狗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原来九叔也有说不过的人啊,这个九婶婶真是娶对了。
      “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她长叹一口气,以往她和九叔干仗,九叔总是不肯认输的,非跟乌眼鸡似的和她吵,如今终于也懂得在女人面前低头,自然算得上是成长了一些。
      她悠悠呼出一口气:“你晓得低头认错儿,便算是懂事了。”
      她这副将世俗都看穿神情立即逗乐了白九和玉氏。
      白九想起一事便立刻回敬她道:“也对,也不知道是谁平日里欺行霸市惯了,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的亲叔叔都要欺负的。可一见着赵霈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要我说,你怕他什么呀?”
      我……
      白妧翻了个白眼,一提起赵霈她便鼓息旗偃:我能怕他什么?
      “我哪里有……怕他?”
      她在心里小声地嘀咕,我怕他以后又发起战争,我小命不保,你们这些欺负过他的人统统都要完蛋!
      玉氏上来扯了扯白九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你总提那孩子做什么?妧儿还小,心地善良,自然是看他处境艰难才维护他的。”
      白九摸了摸脑袋:“我有总提吗?”
      玉氏嗔了他一眼,“方才席上你俩说的话,别以为我没听见。”
      白妧又想起九叔方才说的赵霈不愿意留在济阴,心头惘惘的没着落。
      白九连忙投降说,“好好好我不提他就是了。”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往外走,小苔忙蹲身向玉氏行了一礼跟在她身后往门外走。
      可是,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连九叔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瞧出来了,那母亲、白朗他们说不定早就发觉了。
      若是不能及时抽身而退,她恐怕要将这戏演真了,真的很害怕结局不能被改变。
      小院中草木菲薇,她的身影摇摇晃晃没入黑暗。
      玉氏回身理了理白九的衣襟,柔声道:“那孩子总叫我想起我小时候。”
      爹爹早亡,被族叔侵吞了田产,母亲带着玉氏回舅家,谁知外祖母一过世舅舅舅母便嫌弃她们母女是张嘴货,八岁上下时她的日子朝不保夕。
      几经辗转,她们才回到玉家,后来便一直靠着大伯的接济过日子,她那时候常常在想,这辈子恐怕都是寄人篱下了。
      暖黄的烛火映衬着她的面庞,回忆令她神色逐渐冷然。
      白九捏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吻,郑重的保证:“我不会让你过那样的日子了。”
      玉氏勉强一笑,倚在他怀里点点头。
      因知道赵霈在百奇白九的手底下做事,玉氏又柔声嘱咐道:“我听说他还在玉海书院念书呢,你别太苛待他。”
      白九突然牵起笑意,哑声道:“看在朗儿面儿上我也不曾派过什么重活儿给他,再说了,好不容易有个识文断字的打下手,能帮我造造册之类,我又怎么会苛待他?”
      他眉眼中蕴着欲*望,环住玉氏的腰,慢慢收拢:“你先别顾着别人,你就想想你夫君。”
      玉氏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顿时羞红了脸,一面啐他想推开他:“想你做什么?没正行!”
      白九只是不肯,一直环住她的腰,眼神迷离:“方才在席上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玉氏顿时哭笑不得,她眼睛亮亮的:“席上那么多人,况且都是长辈,我如何敢造次?”
      “哎!哎……”
      “白九,你压我衣服了……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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