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源》行君意

5、祖宗

　　闻天语一边防备着那个神出鬼没的怪物，一边努力的观察四周，寻找新的出路，他感受到这个地方还有异于此地的气息，就隐于正前方的黑暗之中。
　　闻天语看了一眼前方的深渊，他无法确定对面的情形，如果对面没有可以落脚的通道，他就只能摔进深渊之中，所以当务之急，他需要一个东西先替自己探个路。
　　闻天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怪物，那怪物怎么鞭打都不会死，就算自己不能一次就找到出路，只要活着，就还有无数的机会。
　　这是一场硬战啊。
　　他打开自己随身的行囊，掏出来一个粉青色的冰裂纹瓷瓶，看形制是出自哥窑，瓶子色泽盈透，纹路交错，层层叠叠，犹如浑然天成，真是巧夺天工，不过如今却被闻天语拿来盛了丹药。
　　丹药色泽褐红，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是寻常辟谷修行时拿来补充体力代替谷物的，一颗下肚，不多时身上就热了起来，浑身上下的气力也都快速的复原，他把瓶子收好，然后从鼎下面钻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筋骨活动发出了细微的咔吧声，那怪物听见了，便悄无声息的绕到闻天语的身后，伸出爪子伴着厉风向闻天语的心窝掏去。
　　闻天语在怪物离自己还有二丈远的时候突然转身，舞动安神缠住了怪物的腰身，青铜片在怪物的腰间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像从被扎破的血袋里滋出一般喷洒了一地。
　　不等怪物挣脱，闻天语就用力一抡，将怪物朝着正前方的黑暗中甩去，怪物砸到墙上，吃痛的发出了一阵闷嚎，然后迅速向闻天语扑来，闻天语一个矮身躲过攻击，然后就势滚到一侧对着怪物便是一个雷诀，怪物被轰到了洞顶，散作了点点光斑，而洞顶则焦黑一片。
　　闻天语揉着摔痛的地方站起来，方才砸向的方向传来的声音没有回音，是实心的，想来如果不是墙壁过厚，那便只能另寻其他地方，在那个附近，肯定有能出入的路径。
　　于是闻天语蹲下来，在巨鼎的脚下点了三炷香，用作计时，由于长时间处于高压封闭的环境中，他渐渐开始产生一种烦躁的情绪，他希望可以速战速决。
　　接下来的时间里，闻天语像玩陀螺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把怪物砸向前方的墙上，锲而不舍，愈挫愈勇，再接再厉，一人一怪都陷入了暴走的状态，怪物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狠辣，如果说最开始的攻击只是想恐吓一下闻天语，那么如今，就是要彻底致他于死地。
　　闻天语没有被面具遮盖的脸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身上的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血迹斑驳，他捂着右臂上的伤口，气喘吁吁的盯着面前的黑暗，怪物方才又被甩了出去，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声音，对面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开门声，听起来是厚重的石门被怪物撞开了一道缝隙。
　　闻天语长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色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雀跃，他对着冲自己扑来的怪物恶狠狠的就是一个正五花，把怪物直接打下了深渊，紧接着，他便运起飞鸿踏雪，向方才听到的方向飞去。
　　借着夜明珠的幽光，闻天语看见前方有一个一米二三左右的正方形石门，石门外有一方狭窄的台子，如今已经被撞的的断裂，裂痕上沾满了腥臭的血迹，闻天语不做多想，立即一个风诀把石门又轰开了几寸，接着便拼命的向里爬去。
　　闻天语进了石门，便瞧见甬道的上方有一个转盘，转盘的机拓与石门相连，他便立即抓住转盘扭动起来，外面怪物的气息越来越近，他只好加快速度使劲去转动转盘，他原本素白的面色由于过度用力而变得绯红，额间青筋暴起，就在那怪物的头探入石门里的时候，石门的机拓咔吧一声，大门轰然关闭，那怪物便生生的被卡在了门缝里。
　　闻天语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抹了把脸上的汗，对面的怪物由于被卡住而不停的挣扎，爪子和门互相摩擦发出吱滋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而它的双目也因为缺氧而凸出，整张脸看上去更加骇人。
　　闻天语只是稍作休整，便毫不犹豫的向甬道里面爬去，这个怪物与大阵相连，怎么折腾也不会死，况且方才它屡次三番要取自己的姓命，如今被卡在门里也是咎由自取，算是它与自己作对不识抬举的教训。
　　甬道很粗糙，似乎是临时打出来的一条路，四周的岩壁都没有打磨平整，闻天语虽然小心，但手与腿还是被磨出了血迹。
　　好在爬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四周的空间便渐渐变得宽敞起来，能够供人弯腰行走，再向前一些，便变得极其宽大，上下左右足足三米宽的距离，闻天语停下来，给自己处理好伤口，才又重新握紧安神向前走去。
　　大概又走了三炷香的时间，闻天语终于看见前方有亮光透进来，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很快便来到了甬道的边缘。
　　外面又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只不过和方才的简陋昏暗不同，此处的洞穴极其明亮，正下方铺着白色的地板，闻天语跳下来，俯下身子去看了看，竟然全部都是象牙，这么大的地方，全部是用象牙切割铺就而成，缝隙之间填满了金粉，奢靡之状，令人发指。
　　一瞬间，酒池肉林的景象浮现在了闻天语的眼前，他一向不信史书，但这一刻，他倒是有些相信，也许那个王朝最后的时刻，真的就是一个充满了纸醉金迷的世界。
　　而洞穴的墙壁上，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各色神像，有人首兽身，也有兽首人身，还有许多完全是兽形的神兽。
　　而那些神像的身上，都环绕着七色光晕，这也是整个洞穴亮如白昼的原因。
　　在闻天语的正前方，之前消失的那座巨大的神像如今安详的站在他的面前，大神的脸上戴着一只鹰脸面具，整个面具由一块巨大的青铜打造而成，上面刻画着远古时期的花纹，又似乎是当时文字的一种艺术化的变体。
　　鹰的双眼则用了两颗硕大的鸽血红代替，这种体积的鸽血红，世间大约只此两枚，因为其余流通于世的鸽血红和这两枚比起来，就仿佛打磨玉石时散落的玉屑。
　　若是能带出去，那必将能成为引起祸乱的引战之物。
　　大神的头发披散着，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发丝被梳成一缕一缕的，每一缕发丝上都捆绑着打磨成圆珠的翡翠，白玉，红玛瑙，黑玛瑙，红碧玺，紫碧玺，葡萄石等各种珠宝，在七色光晕的照映下，简直乱人心神。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则成托举状，仔细一看，那手里似乎还捧着一个什么东西。
　　闻天语四下试探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便壮着胆子运气飞到那手上去，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也全身挂满了珠玉宝器，尤其是他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戒指上嵌着一枚血珀，闻天语见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
　　那人的手腕脚腕和脖颈上还各戴着一串药珀，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有人，掌心人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闻天语急忙闪到一边，偷偷的观察着他的状态，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那人似乎躺了很久，连移动四肢都非常吃力，闻天语躲在一边，默默的估算着从自己的藏身处冲过去把他一下弄死的概率有多少，如果这个人没有和大阵相连的话。
　　就在闻天语估算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他才发觉那人虽然珠光宝气，但是却是□□，好家伙，夏汤国的人原来都这么奔放的？炫富的最高境界啊。
　　不过下一秒闻天语就又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见那个人的脸上也戴着一只玉质的面具，方才他躺着，头发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如今站起来，发丝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反而将脸露了出来。
　　闻天语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那真的是一只燕型假面，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光芒，这是他的家族独有的手艺，所制造的面具也仅供自家族人使用，待族人死后，便凭借面具入殓宗祠。
　　所以这个不穿衣服只穿珠玉的变态，是自家人？
　　许是过于吃惊，情绪波动的厉害，闻天语的气息不小心扯动了四周平如镜面的灵力，那掌中人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招招凌厉刁钻。
　　闻天语下意识的往左侧退去，紧接着就瞧见自己方在待的地方被那人打得石块飞扬，大神像的左耳垂整个掉了下来，落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还不等他喘口气，那人便又攻了过来，闻天语又赶紧躲开，他方才同外面的怪物纠缠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攀爬了许久，如今气力皆无，完全不是掌中人的对手。
　　所以他不能贸然出手，必须要一击致命，但若对方是自家人，又似乎有点太过决绝，这还没认亲呢，就先送人归位了，况且万一没弄死，以后见面可就太尴尬了。
　　可若只是那人杀了误入此地的族人夺了面具，觉得好看就拿去戴着玩了呢？
　　那人来势汹汹，闻天语却始终未能找到破绽，若是但论拳脚功夫，此人绝对远在他之上，硬碰硬的话闻天语绝对讨不着好处。
　　于是闻天语当下就改变了策略，打算先试探一下，探一探对方的底细，是友直接停战最好，若是敌，也好趁机找找此人的破绽。
　　于是他直直的停在了那人面前，亮出了自己的面具。
　　那人见状，突然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闻天语暗道有戏，但随即又趁掌中人不动的空隙间赶紧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在这个空间里他不论藏在哪里对于掌中人来说都是一秒抵达战场，但心里还是对那种莫名的安全感有一丝格外的执着。
　　“玄鸟你回来了？”那个人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同时把右手往面具上一挥，面具上刻着的花纹便立刻显露了出来。
　　闻天语看着那花纹，一时间惊讶的张开了嘴，九羽凤凰，玉燕成梁，这是他的先祖，燕寻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