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卿》停云待卿归

36、第三十六章

　　重弈之走上前，银月皎皎，衬得他肤如凝脂，他探手撩起轿帘，淡漠声音听不出喜怒情绪，“没几天日子了。这么活着，可是和了你心意？”红衣人沉默良久，重弈之也不介意，他理了理被夜风拂得有些凌乱的墨发，从容站在轿旁俯视着蜷缩在轿子里的人影。红衣人并未回应重弈之淡漠如水的挖苦，亦不曾透露他心绪起伏，低声道，“你不应阁主召回，反而在此，可叫人怀疑。”重弈之眯了眯凤眸，扫过周围黑影，再回首打量红衣人惨白面庞，“我向来不在乎他什么想法，倒是你如此大费周章还没能得手，叫人看着有些可惜。”红衣人皱眉，“重公子既在此处，为何不出手相助。”重弈之轻笑一声，似乎带着嘲讽意味，“不出手，自然是因为不想，你且好生想想，就算你这幅样子，有命回去，阁主怕也是不会再用你了。为了你暴露自己的话，是否有些不值呢？不过，甄宿秋，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那疯劲儿，还真学的有模有样啊。”甄宿秋不知是否被刺到了痛处，突然泄了气，垂着头，整个人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重公子，甄某已经明白。”但他虽然放松身形，眼神却紧追着重弈之的每一个动作，“只是，重公子不可惜？山河令如今对重公子来说，当是探囊取物才对。为何······”重弈之并未给他说完的机会，毫无预兆的突然上前，凤眸阴沉幽深，他紧紧扼住甄宿秋的颈上命脉，动作像毒蛇一般迅速诡异，“我挺喜欢这些玉佩的，不想给他。甄宿秋，我也不太喜欢你，便一道不留了。”

　　阴雨绵绵，水汽浓郁，白夜卿正毫无形象的靠在一颗大树上，仰着头，看着斜月渐隐，天边翻起鱼肚白，几只飞鸟的影子惊起林间云雾，他丝毫不介意白袍粘上灰尘，一张桃花面累的泛起薄红。白夜卿狠狠将铲子一插，晃了晃脑袋，皱着眉恨声道“金隆涛这厮，藏得挺深！”月韵低着头，憋着嘴角笑意，正悄悄感叹这白小公子和在查案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清了清嗓子道试图将白夜卿拖回正事上，“白公子，单月韵一人，不便将这棺材板翘起来，麻烦你搭把手。”白夜卿咬了咬下唇，“月公子武功并不弱······”虽然语气不算十分配合，甚至有推脱之意，但白夜卿还是起身，认命似得跳下了那满是泥泞的墓坑。两人刚合力打开棺材，白夜卿就神色一凛，沉声道“金隆涛不在这里！”月韵面色凝重，连忙道，“白公子，你快去通知苏城主，我留下来看看有什么痕迹。”

　　·······

　　重弈之挥袖，将一地黏腻血腥留在身后，一群黑衣银面的武者们恭敬一礼，再将药水洒在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同他们衣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的尸体上，注视着肉身化水融进泥土，接着分成两队，一队留守此处，另一队重新隐入阴影。重弈之回到苏家的时候时辰正好，街上已有些许行人，他换了身衣物，施施然走着，拎着盒正飘着香味儿的桂花糕，正巧碰上了一身狼狈，气喘吁吁的白小公子，重弈之瞥了一眼白夜卿泥泞双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修长英秀的眉。白夜卿抬头，对上重弈之眼神，勾起桃花眼对重弈之灿烂一笑，“弈之兄，好巧！”白小公子不出所料，一眼就看见了重弈之手上的糕点盒，“弈之弈之，我一会去找你好不好，你可千万别吃完！”见重弈之敛着凤眸，淡淡一笑，轻声应下后，白夜卿这才又一阵风似的，往苏皖江房里跑去。

　　此时的苏皖江正写着书信，窗前站着那并不安分的信鹰，白夜卿站在满是卷宗的桌前，眉目间略带踌躇，时不时瞥向那也在看着他支棱翅膀的鸟儿，他报告金隆涛尸身也一同消失了的时候，苏皖江手上一顿，他长叹一声，不住摇头“小卿，此事······怕是不简单，为师将此物交给你，你可要收好。这本是温鼎向为师讨要，借来一用的，为师一直在犹豫。现在这个选择权，为师交给你。要不要交给你温叔，由你自己决定。至于你温叔那边，无论如何，为师会替你解释。”苏皖江手上的是一枚蟠龙玉珏，晶莹剔透，不似凡品，入手凉润，但做工精细，龙鳞片片，栩栩如生。白夜卿摩挲着玉佩，表情有些不解，“山河令？”苏皖江点了点头，“不错，此事关系重大，你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白夜卿沉默片刻，犹豫道，“那若是我爹？”苏皖江难得正经的脸色瞬间破功，他恨恨咬牙，轻拍白夜卿脑门，“你挖土挖傻了不成？管你那朝中的爹何事，他才没空搭理你这些······”沉默了一会，苏皖江改了口，又补上一句，“搭理了你也别提！”

　　待白夜卿郑重将玉佩收入怀中，苏皖江又说道，“金世权和阿碧那边，方才来了结果。阿碧体内雄蛊未死，现在我命人送到清曲那保存，至于金世权，我们在他体内发现雌蛊，按理来说，当是金隆涛体内那只。为师怀疑，金隆涛并没有死，只是现在在哪，却也不好说。”白夜卿一挑眉，桃花眼闪过一丝光芒，“那月溪，是否还有活着的可能？”苏皖江深深看他一眼，敲了敲沉木桌面，道，“为师不知，但金隆涛消失，金世权和阿碧又已死，此事再要追查恐怕不易。只是缠蛊会对曾经的宿主有所反应，且雌雄互通，一会为师叫人取一只来，你小心些带着，万一有个不巧的巧合······而且，金隆涛和苏孟旭，恐怕都和盘云阁脱不了干系······”苏皖江忽然顿住话头，神色欲言又止，白夜卿还想再追问，却被苏皖江哄出了书房。白夜卿无法，只得瞪了苏皖江一眼，轻哼一声，“也罢，我看美人去，谁稀罕你！”虽然嘴上不甚在意，但胸口的玉佩冰凉，彰显自己的存在，叫人心里沉重，他才不信苏皖江这样的老狐狸会就此罢休，方才提起盘云阁时，苏皖江看他那眼，实在是让白夜卿过意不去。苏皖江对他，绝对有所隐瞒，而且，温叔为何要在这多事之秋借这山河令，当真叫人起疑。白夜卿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长长舒了一口气，“也罢，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