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太子》三寸心94

9、第 9 章

　　第一世（一）
　　从堕仙台跳下来最后的记忆，那是一条黑暗漫长的道路，而且寒冷。为什么这样冷呢？

　　他只有一个人，不能自制地向前走去，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冷好冷啊！

　　一个人，往哪里去呢？难道是奔赴阴曹地府？

　　这便是黄泉路吗？

　　莫不是，我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我今年十八岁。

　　住在繁荣的上都邺京。准确来说这里叫“沈府”。从前它不叫沈府，叫沈宅，父亲刚升了官。

　　而我是这府里的少爷，是个传闻中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小少爷。

　　自我出生起，身体便病弱。也不知怎的，这奇怪莫名的病灾，用无数珍贵的药材也不见好，反而将我养得异常美丽焕发。

　　然而，更有医者预言，我活不过二十岁。

　　每每犯病之时，印象中是娘焦急的脸，还记得我狂乱地抓住娘的手，费力地嚷着：“我踹……踹不过气，娘救我！好……难受——”

　　娘总是念道：“佛祖保佑，保佑枫儿无病无灾，平安长大。”方念完，便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娘爱怜地拍抚我的背，用那温暖厚实的手。

　　只是，在我八岁那年母亲便去了。

　　从小，父亲先是让我识字知书，然后让我学佛。

　　念着“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将书搁置在一旁，只留下深深叹息。

　　佛，脱不了我的病苦，也度不了我的寂寞。

　　就这样我度过了我人生中的十八个春夏秋冬。

　　十八岁以后，整日穿梭在沈府中的，除了名医便是良媒，都为我而来。父亲认为，若是我能结一门亲，破了预言，或可多活二十甚至三十年，也未可知。

　　于是满城沸沸传扬开来，沈大人要为沈枫选夫婿。

　　普天之下，男子与男子或男子与女子皆可婚配。

　　想来是父亲觉得我病弱，招个男子更容易解除预言。

　　在春分那日，沈府将设诗筵，邀请城内的青年士子，为梓枫精巧的画作“墨梅图“提诗。

　　四名轿夫抬着一顶精致的轿子，轿旁跟着几个随身的丫鬟仆役，俨然一副宏大的气势，穿过熙攘杂乱的集市，匆匆路过的行人，忍不住侧目而行。

　　这轿停在了沈府门前，轿子里的人走了下来，一袭白衣，丰神俊朗，神态潇洒，手中执一素扇，更是风度翩翩，显然这轿中人也是来赴会的。

　　沈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诗会已经开始了。

　　有传言说沈枫把自己的形貌画在这墨梅图上了。当巨幅画像推向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时，旁边的人笑了起来，低声说：”啥也看不见。咱们到背面去，看看美人真容吧。

　　画上的年轻男子只是一个孤寂的侧影，除了用梅花堆砌出来的浓密的黑发，弧度柔美的额与颊，不见五官。男子站定在画前，侧身向窗。

　　白衣的男子想，每一笔都竭尽全力，毫不保留，却又每一笔都荒凉孤寂，并且孤傲。

　　他执笔挥洒两句，停住，他在画什么？是一只寒梅。寒梅枝干已经画好，为什么桃花含苞待放不开？

　　好哇，众人鼓噪起来，说这首诗是压轴，恭贺沈大人觅得佳婿。

　　这骚动传到沈枫的画舫，他细细读每首诗，读到千眦的诗时，双颊微微泛红，神情深思，问侍立的书童：“这是何人？”

　　“公子，此人可大有来头，他是当朝千丞相的嫡次子千眦。“小书童小岩撅着嘴说。
　　“千眦，千眦，千眦。”沈枫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伴随着一阵莫名的心痛。

　　“不会吧？”

　　“公子千真万确，这真是那丞相府的二公子。”

　　“小岩，你不是知道这个人吗？给公子说说”沈枫身边的另一个小书童小木说道。

　　书童小岩把流传在邺京城里关于相府二公子的故事，一桩桩说给自家的公子听。

　　沈枫听得入神了，久久才问：“全城的人都仰慕他，为何他至今不娶？”

　　“仰慕他是一回事，要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这年头，谁结亲不是要门当户对呢？”

　　“可是，我最中意他的诗，他瞧出我这画中的意思了。”

　　“公子。”书童小木正色说，“别胡思乱想。这事得老爷拿主意。况且，你不能跟他，你自幼体弱，丞相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这婚事历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