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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吴兴旧事 ...

  •   画中人眉眼清亮,白衣如洗却很是柔顺的面色,手持一截竹笛放在唇畔,望得出了神,便好似觉得真的有乐音流泻。
      是很脆弱温润的人。
      陈茜望着,"他……"妙容截住了他的话去,"听下人说起,县侯带了个男孩子回来?"
      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凌厉的眉眼这方见了些缓意,眼睛仍旧是望着那方画卷。
      是什么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茶香蒸腾而起,却是极补阴寒的药茶,妙容见了赶忙拦下去,"县侯喝不得这些……妇人调养所用……换些来。"
      陈茜立时便被触及了什么,骤然放开手去,突地却是拉着沈妙容的手,"妙容,对不起。"如那画上一般的白色华服女子原是起了身要出去,被他拉住也不回身,听了这话笑起,"县侯无需和妙容说这些,若是当真有过悔意,便对竹说吧……"
      画上人依旧是竹笛临风,他却是松了手去。

      那一年陈茜被侯景大败而返,一路途经会稽山下溃逃。那怕是他时至如今最狼狈的时候。却是太过年轻,十八岁年纪。
      数千人沿途激愤难当,所至之处无不是烧杀屠戮,这乱世已被侯景握在手里还有何所顾忌,反正到了最后不过也是要死的。
      何况他记得有个孩子说得对,残杀无辜,确是败军所为。飞马催花一路行至吴兴武康,恰是个秋日。
      陈茜还记得城外一低矮灌木见了枯萎,遥遥看着那路的尽头却有一方青翠竹林,四时青翠,凌霜傲雨, 阊阖八风宣,孤竹调阳管。
      风过天地肃杀,竹叶轻晃竟是起了笛声,这一方尚且不经战事,陈茜急欲入城寻当地参军以求休整,这方再顾不得其他策马入竹林之中,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却也原应是平静清晨。
      愈发清晰地笛声。
      竹枝断裂,落叶铺地碎成齑粉,他马蹄纷沓而过忽地见了林中有一小小石亭,并未有何精致,不过是石头砌成的歇脚之所,仅仅瞥了一眼,却有人在。
      这清冷秋日,有人独立于亭中微微低首,策马而来短暂经过的一瞬,陈茜却是一愣。少年身影,眉眼之下……他忽地想起了什么。
      混乱屠戮修罗夜,有人骄傲的眼色,毫不在乎的挑衅。陈茜勒马而止,余人皆是一惊。他盯着那亭中人,手中一只竹笛,白衣而立。
      盔甲血迹未干,陈茜大了声音厉声吩咐,"尔等先行入城寻得沈氏参军!"
      笛声一顿,随即轻缓散开,好似忽地被利器所伤,再吹不得,那白衣人奇怪地抬起首来望着这方响动,略有些惊讶。
      只剩陈茜一人,满面疲累,却是打马向着石亭而去,果然是……很美的眉眼。却少了些什么,那白衣少年见他满身血腥向着这里而来有些畏惧,略略向后退,又不知他想如何,陈茜目光不动,努力地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却发现总是找不到他记得的光影。
      眉间润白肌肤,不见他所想要寻找的颜色。
      陈茜并不下马,居高临下在那上首问他,"兵荒马乱,你为何独留于此处?"
      那人死死握着那只竹笛,温顺恭谨地面色忽地染上了些桃花颜色,竟是瞬间散尽秋日萧索,"在等人。"
      "等人?"陈茜忽地笑起来,这是个连声音都很温缓的人,他不管不顾地开了口,"和我走。"
      白衣骤然一惊,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目,说到底看那马上之人也或许不过同自己一般年岁,却是分明地气势暴戾,他望向他来时之路,一片秀雅竹林如今竟是倾倒半面,全然不起丝毫怜惜之心,立时便手执竹笛急欲离去,低了眉眼并不望陈茜,"我不过乡野散人,将军器宇不凡,恕小人讨扰。"说完便要离开。
      陈茜忽地下马去,正是站在他身前,明显得身量宽大于他,这一下更衬得白衣孱弱,手间一只笛子,分外清丽的眼,几乎便是一瞬间的恍然,那铠甲寒光一动,忽地扣住了他的肩骨。
      明显的颤抖,陈茜依旧是执着地想看出些自己寻找的神情,却到底寻不见,"你叫什么?"
      "竹……啊!"来不及听清楚就被陈茜一把拉至身前,手间的气力竟让他惊惧,"将军……我……"
      一样不染尘土的眉眼,陈茜伸出手去抚在他眉心,口气骤然而起的恨意让手中人不住地想要后退,"我一定会胜,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我……信……"莫名地顺着他的话答,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白衣之人不住地想要躲闪开却无能为力,好好地待在这里一如往日,怎么忽地杀出了这奇怪的人,满身杀气直让人不住颤抖。
      身后一阵轻轻响动,陈茜拔剑出鞘扣着那白衣之人猛然回身,却是驾锦绣马车,铃铛璎珞,分明是女子乘于其中。
      陈茜蓦然有些明白过来,侧身望着那白衣人不住地看那马车,"你在等她?"
      那人颔首,见了他望不见底的眼色起了畏惧,不住地抽手,"你到底是谁,放开……"
      "你叫竹?没有名字?"
      "没有,你放手……"
      陈茜根本不去看他,只是打量那马车,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这般秋日清晨可是偷偷出来私会心上人?
      也难怪,望这自称竹的少年尚是一身清寒,许便是个清客也说不定,若是大户女儿自当父母不愿,得了一时的平静便晨起相约。
      冷哼一声,扬剑而起手臂使力,陈茜想也不想立时剑光一闪,引车之马哀鸣嘶吼血如泉涌,车夫惊叫过后但见车马轰然而倒,这人……竟砍断了它的腿去!
      "小姐!"车夫手足无措翻倒在地滚爬着过去掀起软帘来,车内衣裙铺曳,果然是名女子,好在未曾受伤,只是分明不知发生了何事,借着车夫搀扶从马车中出来,陈茜微眯起眼去望她,周身之气震荡开去直教人呼吸凝滞,女子平常相貌,眼目沉静却也是教养得体,大惊之下只是一瞬的愕然。
      "竹公子?这是……"车夫眼见陈茜手中利器铠甲染血,惊得不住后缩,"小姐…..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那女子却不动,只看这白衣人有些担心,"竹?你怎么了……他是谁?"
      白衣人见了她出来几欲上前都被陈茜牢牢制住,"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这里吹笛……你到底是谁?"
      陈茜并不想理会,"我说了,和我走。"
      "你放手!"
      "不放。"
      竹分明是觉得莫名其妙,"我并未曾与你有何瓜葛,何须如此?"
      陈茜扣在他手臂之上,冷冷扫了一眼那女子,"我想要的人,还没有不从的。"口气带了狠意,眼见那边车夫颤抖模样甚是不耐烦,直接扣紧那白衣人一同上马。
      只觉得竹吓得不轻,不住去推他又不得气力,清秀的眉眼见了恐惧,"你……"
      陈茜好似有些失望,手指不住地流连他的眉心,"怎么这般害怕。"应该不是这样,应该是骄傲地昂着头,眸子里见了血光依旧是倔强神情,可是分明是同样美丽的眼睛。
      马下女子过来扬声怒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也是偷偷出来和他私会的吧?亏得还是懂礼人家。"陈茜颇有些遗憾神色,望望这女子周身衣饰定非寻常,"可是你的竹公子好似很是柔弱无依,我看上他了,如何?"轻轻擦拭那剑锋之上的血迹,"今日抬举你们,我可从不喜欢畜生的脏血污了剑……"
      "妙容!"竹大骇之下不住地唤那女子名字,陈茜这才怒喝出声,"闭嘴!"白衣人颤抖不住噤了声音,那笛子握在手里冰冰冷冷,战马上凌厉非常的人大笑起来,"妙容小姐?看来你可是看错了人,他似乎很害怕。这样的人……如今外边乱世纷争,若是出了事情……"
      话未说完锢紧白衣周身不放,陈茜扬鞭而起,汗血之马嘶鸣不绝劈开竹林径自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吴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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