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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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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其实,”路代远有些郁闷地看向窗外层层白云,“不必急着离开莫斯科。”
“莫非你想留在那里等宿敌搜出来?莫斯科是考骑集团的地盘之一。”夏园淳看了看独自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衣螽茶。
路代远明白,夏园淳只是不愿危险再次波及衣螽茶。
卡伦在拿杂志作掩饰,双眼火辣辣偷看衣螽茶。今天她特意狠狠打扮了,期待让夏园淳狠狠惊艳一番。他眼光却依旧,平平淡淡。而顾后恺,她正幸灾乐祸地偷笑,肩膀克制不住地一耸一耸,手里的苹果汁溅出杯子。
“啪。”衣螽茶拍扶手,“你就是齐格费里德吗?”昨天她还在舞台光芒四射,今天她却在陌生人的私人飞机上,小腿有枪伤。
“夏园淳。”夏园淳正在敲打笔记本电脑键盘,噼噼啪啪响,“你的名字?”
“哼!”衣螽茶别过头去。
“衣螽茶吗?”夏园淳看着笔记本电脑念,“父:衣邓伟;母:林晓和;1989年12月25日出生;七岁学芭蕾……啊,至于你的其他琐碎事,代远很快能搜出来并制成宗卷,然后交给我。知道你并不难。”
衣螽茶不语,狠咬嘴唇。
“私自代你辞去舞团工作是我们不对。”路代远唇干舌燥。
“强制绑人上机真该天打雷劈。”衣螽茶脸孔铁青,再加一句,“五雷轰顶。”
路代远汗流浃背:“是,我们原该照顾你腿脚不便。”手术完成,便立刻被转移,那个措手不及的伤者自然心似油煎。
“大哥,你缘何低声下气。她并没有伤筋动骨,很快康复,能蹦能跳。”路阔然看不顺眼。
“现在你们要将我绑架到哪?”
“不会将你扔在撒哈拉沙漠。”路阔然吊儿郎当。
衣螽茶锁眉:“难道会扔在罗布泊?”
夏园淳默默笑,粗糙的手指不假思索敲键盘:“以后每一天,你都会住在法国波尔多。我们在那里有房子。”
“啧,灰姑娘要开创锦衣玉食的时代了。”卡伦扫一眼衣螽茶。
路代远像导游:“以后你可以每天从加隆河的石头桥上走过,或者在那桥下踩滑板——你可会踩滑板?”
“将来会。”衣螽茶做了个“难不倒我”的表情。
路代远被衣螽茶的热情感动了:“也可养一只波尔多犬,或者更多。”
“我喜欢波尔多犬,丑得可爱。它们有巨大的头颅。”
“你也会喜欢圣艾米里翁。”路代远神采飞扬。
衣螽茶一瞬间冷若冰霜:“莫斯科。”
仍旧心心念念芭蕾舞团?路代远顿时溃不成军。
“回不去了。”夏园淳说得直白,“昨夜那些枪手视你为我们这一伙的。此刻他们正在莫斯科搜索你的踪迹。”
衣螽茶终于想起来:“你们是?”
“□□。”夏园淳说了,是“你吃饭没有”那样稀松平常的口吻。他的手指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路飞奔。
“上了黑机!”衣螽茶表现愤怒,“我热爱和平,我希望生活没有曲折,命运不坎坷!”
“理想伟大,不够现实。”夏园淳居然这样说,“没有退路了,你。”
“要不要降落伞?”卡伦精神抖擞。
衣螽茶拉下眼罩,弄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傍晚时分,衣螽茶迷迷糊糊醒过来,脱下眼罩,发现飞机正朝一片宽阔的草地降落,一条飞机跑道贯穿草地。
“哇!巨草场啊!”衣螽茶不由惊叹。
下了飞机,衣螽茶为这广阔的草场倾倒,绿色一望无垠。
两辆黑色奔驰从远处驶过来,停在飞机不远处。
夏园淳,衣螽茶与卡伦同坐一辆,路氏兄弟与顾后恺坐另一辆。之后,奔驰掉转,向来时的路驶去,终于在一座与草场相接的中世纪城堡前停下。大家都下车,踏上石路。
那条石路一路蛇行,连接城堡大门。石路两旁竖着木篱笆,绿叶映衬着桃红色的荷花蔷薇,拥挤地垂在篱笆上。另有别的蔷薇,是橙红白黄等色。正是六月份,花团锦簇。
迫于无奈使用拐杖的衣螽茶止步,逗弄一朵橙色蔷薇:“蔷薇的别名叫买笑。我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路代远问起来。
“玫瑰。日本有种绿玫瑰,叫绿光。还有来自德国的咖啡玫瑰,是深茶色,花香强烈。再有紫玫瑰路易十四,白玫瑰坦尼克,红玫瑰萨曼莎,黄玫瑰金奖章……”
夏园淳看向衣螽茶:“也许我们可以找时间去保加利亚。巴尔干山南麓的‘玫瑰谷’会合你心意。”
卡伦无限惊奇,一颗心陷入深渊。他未曾说过带她去哪里,过去周而复始的四季,她都待在城堡里,等他归来。他难得在她身边,对她始终若即若离,除了偶尔高兴会赞她佩带的蒂芬尼首饰美。
衣螽茶倒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有仆人来开门,夏园淳领先走进去。
大家跟在后面。
城堡内部的道路大都曲曲折折,到处都有盆景。那一扇扇窗户上,都垂挂了一帘帘茂盛的蔷薇,贴着灰色墙壁在风里轻轻摇晃,蓝色窗帘飘出来。走廊上的石柱也绕满蔷薇。
真的,城堡里放眼望去都是灿烂的蔷薇。
“你种了很多蔷薇。”夏园淳未免小小惊奇了一下。
“我喜欢‘买笑’。”卡伦这样说。
与卡伦同住时间很长的顾后恺反正是习惯了。夏园淳不在城堡时,卡伦除了去波尔多“金三角”游荡,唯一的娱乐就是种蔷薇,不停地种。
一行人走过走廊,来到了大厅。
大厅天花板上挂着MOOLLONA水晶灯。四处铺着土耳其纯毛地毯,包括楼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摆件三三两两摆在各处。
衣螽茶被壁炉吸引。那个壁炉纯粹做装饰。她感到惋惜。
列队站立的六位仆人好奇地偷看衣螽茶。他们面前站着一位中年男人,是来自英国的管家,能说流利的英语法语。
管家毕恭毕敬微微弯了弯腰,讲法语:“欢迎老爷回来。”
夏园淳也讲法语:“衣小姐的卧房可准备好了?”
“早办妥。是否现在带衣小姐去?”
夏园淳点点头。
管家便走到衣螽茶面前,做出“请”的动作。
衣螽茶不明所以。
“他要带你去你的寝室。”路代远又一次表现了他的善良。
衣螽茶便跟着管家走了,并没有对其他人说“等会儿见”。
她筋疲力尽地走上一级级楼梯。是她最讨厌的螺旋楼梯。
管家向左拐,在一扇门前停下,开了门。
衣螽茶走进去,发现她的寝室很大,华丽,以浅绿色为基调。化妆柜衣柜床等等都齐全了,化妆柜上摆了整套整套的化妆品,一面镜子占据了墙壁不少面积。衣柜,起码长达四米,高达三米。
管家打开衣柜,里面挂了一系列时装,春夏秋冬都备齐了,以墨绿色居多。竟然还有十几套款式不一的芭蕾舞服。还有练功服。
“不满意的话,可以为您送来另一批衣服。”管家的中文别别扭扭,明显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死记硬背。
“不必。”衣螽茶诚心说,“谢谢。”
管家指向鞋柜上一双双各异的鞋子。
衣螽茶点点头表示赞美,接着做了个表示要休息的动作,管家会意地退下,轻轻关上门。
衣螽茶倒在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虚眯眼睛打量那浅绿色三开门宫廷纱账。
室内电话一鸣惊人。
衣螽茶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在耳边。
“喜欢吗?”
是夏园淳。
“莫斯科吗?”衣螽茶装作会错意。只是没料到他会为这琐碎事打电话。
“可喜欢你的寝室?我想你喜欢绿色,墨绿色。”
“能换个纱账吗?”衣螽茶随便抓个问题,“这种宫廷纱账属于不谙世事的傻公主。”
“或者,你喜欢圆顶纱账?”夏园淳却也很有耐心。
“嗯。”衣螽茶刚要挂电话,却听电话那端的夏园淳这样恳求:“再说几句?我想,听你的声音。”
衣螽茶仍是挂了电话,不受影响地睡了。
房里昏暗。薄弱的月光从洞开的窗户洒进来。
衣螽茶是在闻到淡淡玫瑰花气后,才睁开眼,摸索着下床,又摸索着寻找开关,开了灯,房里每个角落立刻光亮了——那也是一盏璀璨的水晶灯。
“呀!”衣螽茶吃了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宫廷纱账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浅绿圆顶纱账,上面绣着绿玫瑰,枝枝叶叶、花花朵朵都绣得很玲珑,倒也栩栩栩如生。
再回头,夏园淳赫然坐在藤椅上,悠闲地握着酒杯喝波尔多红酒。他面前的藤桌上摆着托盘,盘上有玫瑰饼。托盘旁立有一玻璃花瓶,插了纯白色坦尼克与深红色萨曼莎。
“你饿不饿?”夏园淳指指那些玫瑰饼。
衣螽茶便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吃玫瑰饼:“去年在北京表演,我在那里吃了很多玫瑰饼,吃到要吐。仍是很喜欢。”
“要不要喝点水?”
“你是否想要我替你办事?”
“不是。”
“莫非当年我双亲对你有大恩大德,而今你在我身上报恩?哈,一定不可能。”
“我未曾见过你父母。”
“双亲都过世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去云南旅游以庆贺结婚周年,不幸遇车祸。”
“然后你怎么办?”
“背井离乡,去俄罗斯。双亲留下可观的遗产。”
“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外?亲戚呢?”
“亲戚是没有的,我父母做人势利,受人疏远,连累我自小独自一人,朋友都没有。”
“……”
“从前带朋友回家吃饭,我父母都要指桑骂槐。真难堪。”
“怎样才进了舞团?”
“花两年时间,一次次在剧院门外徘徊,舞团团长才肯看我跳,还算满意。于是进了团。后来天天练,天天跳,所以我双脚难看。”
“我已叫人在城堡内弄个舞室,以后你仍可跳芭蕾,只是观众不多。”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衣螽茶开玩笑似的,“还是说,你喜欢我?”
“是。”
“呀,受宠若惊。”她的脸孔却没有动静。
“或者你更愿意独自住在别处?”
“怎么?”
“看得出你并不喜欢卡伦。”
“她在你身边很久了?
“前年在德国遇到她。她是模特。”
衣螽茶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深夜一点。
“明天带你去看那几条波尔多犬。”
“我更愿意养马,雪白色的。”
他递给她一个伯爵表。
“深夜一点过一分。”衣螽茶戴好腕表,“我更喜欢万国表。”
仅这一句,让夏园淳怔住。以为过去那个人再度归来,对他说:“我喜欢万国表多过珠光宝气的伯爵表。”
“把表脱下来。”夏园淳立刻说。
衣螽茶二话不说便将表还给他。他在激动?
他却另给了她一个万国表,露出内部机械、没有数字的那种。
她微微笑着戴上表:“一点过两分。”
他猝然放下杯子,大踏步走了。
她从花瓶里抽出一枝红玫瑰,将它扔飞镖似的扔出窗外。
“嗖”的一声,它飞出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