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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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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日光下,鸣人金灿的头发依旧耀眼,六道奇异的妖纹分布在脸颊。而那双碧蓝清澈的眼瞳中,正清晰的映出了自己的脸庞。
越来越觉得熟悉了,佐助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移开目光接着布阵。
“哎呀,这事儿么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了啊。”鸣人盘着腿一手支着下巴浮在佐助身旁。
佐助手里的铜钱常年受着香火,又沾着童子眉(童子血),算是半个法器了。鸣人虽不惧怕,却毕竟是精怪之躯,碰上了也是不大好受的,所以只能在旁边看着佐助忙活了。
自己这一句话还把故事支到三百年前了,这是佐助没想到的。如果不是事关门派传承,他才懒得听鸣人的长篇大论。毕竟现在时机不算太好,真听出什么不对劲儿了,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开身料理。
不过,三百多年的道行啊,在狐仙儿里头水平也该是不错的。这家伙怎么…佐助看了眼身边漂浮在半空闪闪发光的鸣人,这家伙的灵力好像弱了些啊。
“那时候我灵智还没开,成天懵懵懂懂的过日子。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山脚去了,还踩中了猎人的陷阱受了伤。”鸣人笑嘻嘻的说着,仿佛落入陷阱即将成为人类的盘中餐,是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他忽的凑到佐助的身边,神神秘秘的问:“佐助佐助,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佐助瞥他一眼,凉飕飕的说道:“太阳快要下山了。”如果不制止鸣人的长篇大论,他能聊到第二天中午去。
“啧!”心里埋怨佐助不配合,却也知道现在不适合闲聊,暗暗的叹了口气,鸣人蔫蔫的接着说道:“然后我被一个云游的道士救了,他带我回了住的地方,还替我疗伤。”
“我天天跟在他身边,见惯了他替村民驱除邪祟,久而久之自然对道家的术法熟悉了。”
行吧,这说法勉强合理,佐助点点头不再追问了。只嘱咐他外人面前别显露出对道法的熟悉,不然恐怕惹祸上身。
鸣人闷闷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后来,我的伤好了,他也要去别的地方云游了。我想跟他一起走,他却说我们今生的缘分已经尽了。
我想问他不能留下来吗,这段时间过的也很快乐啊,为什么要走呢?可我只是一只狐狸说不了话,只能叼着他衣摆不让他走。”
布下最后一枚铜钱,佐助拍了拍手掌清理下上面的泥土灰尘。他看得出鸣人的情绪不似作伪,见惯了活泼的狐狸,乍一看他这么失意,到忍不住要安慰他两句了:“何苦看不开,缘起之时自会相聚。”
鸣人听后先是一愣,直直的盯着佐助看了好半晌才笑道:“哈哈,他当初走时也跟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之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他。也许是执念太过,又或者跟在他身边久了,沾了些灵气,我竟然开了灵智。”鸣人笑得眯起了眼睛:“我一边修炼一边入俗世找他,因为听他念叨过不少古籍,我比同族们修炼的都快。”
刚开蒙就敢入俗世,也不怕那些歪门邪道把你收了炼化掉。此时佐助已经不知道该吐槽鸣人的大胆,还是该吐槽他的好运了。
“那你最后找到他了?”说了这么多,佐助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忍不住的看向鸣人如此问道。
湛蓝的瞳孔中又映出了佐助的面庞,鸣人眼神晶亮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欣喜与怀念。这让佐助瞬间觉得,好像自己就是他要找寻的那个人。
“找到了,整整近百年,我终于找到他了。可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为了守护山门与妖邪同归于尽了。”想到当年惨烈的那一幕,鸣人至今心绪难平。
无声的吐了口气,鸣人接着说道:“他用了阳魂法,魂魄因为阴阳相冲而离体了,再加上之前魂魄受的损伤,离散魂也就只有一线之差。”
“他于我我救命之恩,点化之恩,我不能看着他死,所以就拿了自己的内丹,用族中秘术给他固了魂,送他重入轮回。”
众所周知,人的魂魄属阴。“阳魂法”则是让魂魄携带阳气,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震慑恶鬼。
这是茅山教同归于尽的法术。其原理是点破七脉,让全身的阳气泄出,然后用利器刎颈自杀。利器需带阴气,所以要把利器插进地里。阳魂法不可用毒,不可窒息,仅可死于物理伤害。
如此自身的魂魄汲取身体中泄出的阳气,变成“阳魂”。用过阳魂法的人,魂魄会因阴阳相冲而离体。即使抢救过来,也是植物人。
佐助恍然,怪不得鸣人的灵力这么弱,原来里头还有这番曲折在。能知恩图报,舍命相救实在是难得啊!
说话功夫,西边的日头也沉了下去。佐助这边布置妥当,接下来该忽悠团藏当诱饵了。
是的,忽悠。佐助压根儿就没准备跟团藏说计划。随便找个听起来玄乎又靠谱的理由,让团藏去河边转一趟就行。要真坦白了,他估计打死都不带去的。
毛茸茸的月亮挂在无云的夜空上,离了有人家的地方,野外就没什么光亮了。
团藏一手拎着摞黄纸,一手握着电棒照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河边走。
他不想去那边的,至少不想一个人去。要不是佐助大师给了他护身符,又说会在暗中保护他,他死也不会过来。
时值盛夏,空气里满是闷热的味道。一路上偶有蛙鸣,昆虫翅膀的震动声,和蛐蛐儿的叫声,跟白天比是另一种的热闹。
然而,随着团藏靠近村东的那条大河,夜晚生物活动的声音渐渐便没有了,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团藏又是害怕又是紧张,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忽的,一股阴风从身后吹过来,浸满汗水的衣衫猛的贴上后背。那冰凉的触感激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怎么这么冷?”团藏小声的嘀咕着,脚下的步伐加快几分,想赶紧烧完纸好回家。
周围的温度更低了,团藏也更害怕了。他实在不敢靠近,于是就在离河边五六米远的地方,撂下黄纸蹲下身,掏出打火机准备就在这烧纸。
“啪!”火苗刚起就被阴风吹散了,连续打了十来次直到火机都烫手了,也依旧如此。
见此情形团藏急出来一脑门子冷汗,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一手替火机挡着风,一手继续点火。期间还时不时的四处望望,生怕周围冷不丁的冒出个恶鬼来。
“啪!”这回比较顺利,只三四下,橘红的火苗便窜了出来。
然而团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蓦地看见手掌下多了张青紫的脸!
那张脸肿胀的变了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皮肤被撑的薄薄一层,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爆开,露出里面腐烂的肌肉组织和令人作呕的脓液。
腐烂生蛆的眼珠子挂在了眼眶外边儿,一丛一丛的白蛆从眼眶、鼻孔、嘴巴和耳朵的地方爬进爬出。
“啊!”团藏惨叫一声,吓得手脚都软了。手电筒和打火机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哆哆嗦嗦的就想往回跑。
他上了年纪慌忙之下手脚不听使唤,只跑了两步就摔了个狗吃屎,差点儿以脸抢地。
恶臭难忍的味道钻进了鼻腔,四下无光亮也看不清地上有什么。只觉得手掌落地时好像压破了什么东西,汁水沾了满手,隐约还能感觉到手心儿里有东西在蠕动着……
“啊!救……救命!大师救我,快救我啊…”喊到最后嗓音都带上哭腔了。
见此情形,栖身在符咒里保护团藏的鸣人看的真是哭笑不得,只是一个放大内心恐惧的幻术而已,你不害怕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好歹也见鬼不少次了,能活到现在也该习惯了吧。
吐槽归吐槽,鸣人也没打算见死不救。这老小子要是交代在这儿,谁当诱饵引婴灵去陷阱啊。
惊恐的又叫又跳,求爹告娘的团藏忽然感觉胸口一热,那张佐助大师给的符咒在衣兜里泛起了微弱的金光。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团藏手忙脚乱的翻出兜里的符咒,情急间还扯掉了一只扣子。直到符咒已经攥在手中,金光驱散了黑暗和周围的恶鬼,团藏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顾不得多想,头也不回的拔腿就往村子方向跑。佐助大师一定在村里,到时候自己就得救了!
团藏不敢回头看,他隐约能感觉到那东西一直缀在身后,紧咬不放。
鸣人小心的控制着灵力不要过度外溢,免得婴灵察觉到不对跑回河里,又通过符咒引导着团藏往埋伏处跑。
耳边“啪嗒啪嗒”的水声越来越清晰,团藏知道那东西离自己又近了,心里愈发害怕。这时候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的不够快。
念头刚一出,团藏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前一跃,像练了□□功似的,直窜出去七八米远!
这?爹妈显灵了?团藏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喝响,是佐助大师!
之前布下的二十八枚铜钱被佐助引入灵气后立刻启动,组成了一个小范围的二十八宿,把追逐着团藏而来的婴灵困在了其中。
那婴灵足有两米多高,头大如斗面目狰狞,咧嘴叫时满口都滴着青黄色的粘稠脓液。身体几乎看不出人形,臌胀臃肿似一堆烂肉拼凑成的小山。浑身挤满了大大小小、或狰狞或痛苦的人脸,蠕动哀叫不止。
“啊!这…这!”见到如此骇人的怪物,团藏啊啊叫着,转身又想跑。
“想活命就呆着别动!”见团藏要跑,佐助赶紧喝了他一声。
婴灵的尖啸引得周围游魂散魄动荡不安,蠢蠢欲动的要往这边聚集。放任团藏乱跑,说不准他回头就撞上了哪个怨魂被附了身,到时候不是添乱么。
鸣人赶紧给团藏施了个迷魂咒,以降低他的惊惧感。要不是失去意识后更容易被恶鬼附身,鸣人都想直接弄晕他算了。
被困阵中出不去,婴灵大怒,不断的嘶吼着朝团藏的方向奔去。然而它肉块儿拼成的身体刚一碰到阵法边缘,阵法便金光大作。
婴灵与之接触的地方顿时被烧焦一般滋滋作响,一块块腐烂的脸皮和焦黑的蛆虫、脓液,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泛起一阵恶臭。
蠕动的肉堆上,所有的脸庞全都扭曲起来,无数张长着森白利齿的嘴里,此起彼伏的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啼哭声。
这声音激的周围游魂更加不安,阴风阵阵的呼啸。
见此情景佐助并不慌乱,左手掏出五雷号令令牌,右手剑诀叉腰。脚下踏罡步斗,口中急诵起了净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渡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一句句的法咒念出口,富含灵性的文字与天地灵气逐渐产生了共鸣,佐助的声音也隐有回响。
敕令一出,周围的游魂散魄顿时退散开来不敢靠近。婴灵在阵内翻滚嚎叫着,身上的碎肉簌簌下落。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的逸散着,仿佛整个身躯都要融化了一般。
修道之人不乱杀,恶鬼能渡则渡之,渡不了再考虑送上西天,所以佐助没用杀鬼咒。
待婴灵身上的怨秽之气消散的差不多了,佐助便开始诵念往生咒。希望这些婴灵能散去怨气,重入轮回。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使我变易,返魂童形,幽魂超度,皆得飞仙…”
一遍又一遍的往生咒诵念而出,婴灵逐渐的安静下来,不复初时的狂躁。
锁鬼阵内,那些掉落在地上,恶心的血肉和蛆虫也化成缕缕黑烟,消散一空。
一个个穿着肚兜的白胖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在阵内乱爬。她们有的刚一显形,便化作了星光渗入地下。有的则是好奇的张望两圈,才接受引渡,去往轮回。
看着婴灵们被超度,佐助心里还是很同情她们的。她们有的被父母丢弃在河里,有的被婴灵所化的怨魂本能的杀死,其中活的年纪最长的,也没超过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