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我做我的王

12、往事

　　“估计他是闲的无聊了。”吴雨晴说。她坐在躺椅上，双腿往前伸懒腰。
　　林慧敏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并没有把昨天中午与李想的对话完整转述给吴雨晴听，而且她也不想再谈李想了。
　　两人几分钟前吃完晚饭，接着又来到吴雨晴的宿舍。昨晚收到商场兼职的工资后，她就跟老板娘说了辞职的事，以后她终于有更多时间跟吴雨晴相处了。
　　“李想还说了什么，让你那么心烦？”吴雨晴问道，眼睛半眯着看向天空。
　　林慧敏心想，吴雨晴看起来有些累了，或许她也在烦恼其他事情，比她更重要的事情。“没有了，你今晚没事吧？”
　　“怎么了？”
　　“你今晚对我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吴雨晴回过头来望着林慧敏，语气愉悦地说道：“你想太多了。”
　　之后两人再度沉默。
　　“我觉得李想并不喜欢我，”林慧敏首先开口，“我觉得他在暗示我不要和你见面。”
　　“不会的，你太胡思乱想了。我跟他很熟悉，他不会这样的。”
　　“好吧。”林慧敏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吴雨晴的一样冷静，“不过他人很好，还邀请我去聚会。”
　　“什么聚会？”吴雨晴单手撑起身体，望着林慧敏。
　　“我也不知道，没有细问，他说你不去，所以我也不想去了。”林慧敏特别想忘了这整件事，忘记跟李想的那顿午饭。吴雨晴虽然现在跟她在一起，对着她说话，看着她，她还是感觉吴雨晴距离她很遥远，就像抓不到摸不着的幻影。
　　走廊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吴雨晴立刻坐了起来，像是被吓到了，然后又淡然的去倒水。
　　“你真准备出去玩吗？去哪里？什么时候去？”
　　“嗯，大概一个星期后去吧，还没确定去哪里，本来早就计划好十一过后就去的，后来......”吴雨晴将水杯递给林慧敏，“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能会想你。”林慧敏双手捂着水杯。
　　吴雨晴站着一动没动，维持那个姿势好一会儿，“其实我也没想好，我也不想一个人去，或许等到放寒假，我和你再一起去，怎么样？”
　　“你是不是跟李想说过这个？”
　　“对，”吴雨晴说，“怎么了？”
　　怎么了？你为什么先跟他说？不先告诉我？林慧敏心里这样想着，但没办法直说。“看来你跟他关系真的很好，什么都先跟他说。”
　　“这也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去旅行。”吴雨晴走过来轻抚林慧敏的刘海，“你真的没必要跟他比，你跟他不一样，李想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还有很多话你没告诉我？”
　　“没有。”林慧敏说。那顿午饭，李想确实也没有明说什么。
　　“我跟李想认识很久了，”吴雨晴说，“几乎我的所有事，他都知道。”
　　“现在我知道了。”林慧敏说。
　　“那你想不想去？”
　　吴雨晴说着转过身往宿舍里走，只有林慧敏还坐在躺椅上。林慧敏本想看着吴雨晴，看她是否真心想两个人去旅行，可是现在她的转身，仿佛在告诉林慧敏，她并不是真心的，或者说并不是很在意。
　　“谢谢你，不过我可能没有那么多钱去。”
　　“不用太多钱，我们自驾去，最多只花点住宿费和三餐费用，如果在车内睡的话，住宿费也省下来了。”
　　林慧敏站起来看着吴雨晴，虽然此时吴雨晴说着看似劝她的话，可神情语气都显得很平静冷淡。林慧敏无法回答，第一是吴雨晴的态度问题，第二是钱的问题。寒假那么长时间，她肯定要做兼职挣钱的，不然下半学期的生活费就没有着落。想到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吴雨晴之间的距离居然这么大，两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焦虑地站在吴雨晴桌子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墙上还是挂着那张油画。
　　“这幅画是你画的吗？真漂亮。”林慧敏看着吴雨晴问。
　　吴雨晴看着那张油画，思绪似乎飘到很远。林慧敏也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似乎过了很久，吴雨晴才开口说：“你不想知道画的是谁吗？你也从来没问过我的过去，你为什么不问呢？”
　　“因为，”林慧敏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于是吴雨晴从头说起。她描述了位于宣城市的一栋房屋，那是一栋非常气派豪华的三层别墅，别墅右边有一个菜园子，里面种着各季蔬菜水果，和各种花草树木，别墅后面是个不知名的小溪。夏天时知了叫个不停，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她描述自己的母亲是个可悲、无能、善妒、总是唠叨不停的女人。她的父亲，是个帅气又温和的人，对母亲从来不会发怒，不会提高声音对抗她。两个人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婚，她被母亲带走去往别的地方生活。父亲给的抚养费，很快被母亲花完。之后又是无止境的向父亲索要，直到父亲娶了新老婆，不愿意再支付母亲任何费用。
　　她描述那段凄惨的岁月，家里的家具都卖光了，甚至自己也差点上不了学。终于在离婚四年后，母亲得病去世。可父亲的新妻子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因此两个星期后，父亲又把她送到乡下爷爷家。从此后，父亲来看过她几次，每次也都会带些礼物，或者衣服。有一次，父亲还带来一个小女孩，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一年过年，父亲和新老婆带着那个妹妹回家，据说妹妹成绩非常好，以后要上北大或清华大学的。继母总是在她面前说些刺耳的话，那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已经是个外人了。
　　而几年前，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去世了。之后，她告诉父亲，自己不愿意再见他们一家了。但父亲还是想办法去见她，而且照旧支付她学画画的费用，只不过不会带继母和妹妹去见她。他会借口出差，住在酒店，希望能见她一面，两人见面说说话。
　　林慧敏一直默默听她说这些，字字句句栩栩如生，那些画面不需要想想就立刻跳进自己的脑袋里，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无比苦涩。
　　“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简直就像在地狱一样。每次父亲刚支付抚养费，母亲一下子就花光了。那时候我总是吃不饱。夏天虽然热，但还能忍得住。可冬天实在太冷了，没有办法保暖，我的鞋子太旧，雨雪会跑进去，可我又没有钱买新的。洗手洗脚的时候，我会哭，因为手脚全都冻伤裂开了在流血。还有我们住的地方，你想象不到我们住的地方多么肮脏污秽。我痛恨那段时间，那个租住的房屋，就连提起那座城市，我都感觉到恐惧。”
　　林慧敏听的心碎，擤了鼻子，擦了擦眼泪，她听着这些就已经开始心疼吴雨晴。可吴雨晴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一切，仿佛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只有表情中露出悲伤的情绪。林慧敏跑上前抱着她，双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双肩因为哭的泣不成声一直在发抖。
　　吴雨晴松开林慧敏，反而帮林慧敏擦眼泪，拍拍她的头，安抚她。过了好一会，林慧敏才平静下来。
　　“然后呢？”林慧敏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吴雨晴露出难以说出口的羞耻表情，“后来也就没什么了，我就遇到了赵承志，他也算帮了我很多。”
　　“你们见过家长了吗？”
　　“他没见过我爸，但我被他拉着见过他父母亲戚，他家人都不太好相处。”
　　“为什么？”
　　“我也一直不太确定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太穷了吧。他们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尤其是他母亲，我猜他母亲经常在他面前说我坏话，每次他和他母亲打过电话或者他从家回来后，总是要找我麻烦。他们一直抱怨我，那些批评的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有时候会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孩才有资格获得他们的好感。”
　　“他们批评你什么？”
　　“说我穷啊，说我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孩子。然后又说我不会做饭，不会打扫整理家务，不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反正各种各样的理由。”
　　“听你说起来，感觉这些人好可怕。”
　　“也算不上可怕，如果我老老实实服从他们的要求安排，他们偶尔也会对我和颜悦色的。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就想要个听话懂事的像玩偶一样的女孩子。”
　　吴雨晴靠在阳台门上，“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渴望拥有正常完整的家庭。如果我真的结婚了，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的。”
　　听到结婚两字，林慧敏的脑袋立刻炸了。吴雨晴的这几句话似乎一直在回荡着。林慧敏似乎可以听到，她对家庭的渴望比任何事情或者任何人都更重要。
　　“他们家人只会责怪我，根本不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林慧敏已经不想听她和赵承志的事了，吴雨晴还在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我跟他那些朋友见面，从没做过任何让他尴尬的事情。所有事情我都要尊重他的意见，没有自己的思想，迎合他的一切。就这样，他还一直找理由抱怨我，强迫我，控制我。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晚上几点回家，一切都要听他的。就算吵架了，是他的错，我也得先给他台阶下，他再看心情决定是否要道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接近病态了。”
　　林慧敏什么也没说，她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焦虑和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