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萝卜要修行》二九壹拾捌

42、第四十一章 生死（二）

　　当洪聃珣被高高挑起，鲜血顺着敖足淌了一地时，阿力赤也没想到，自己会冲上去。
　　尖牙与利齿，每咬一下，他都无比解恨，怪物疼得直摇头，但无论用什么击打他，总是实物碰上虚无，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他啃得更凶狠了，笑的也更解恨了，怪物暴躁的甩开了洪聃珣的尸体，用沾满鲜血的敖足来回扫荡，阿力赤却轻松跳上敖足，不停啃噬关节，怪物疼痛难忍，便嘶吼着，用另一只螯足攻击，阿力赤反复啃噬。直到怪物使出了最大力气，他高高踨起，从一只敖足到了另一只，用尽全身力气一蹲，攻击的敖足便失去了方向，瞬间穿刺了另一只敖足，怪物哀嚎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连带着子丹也摔在地上。
　　“蠢货！蠢货！蠢货！”子丹睚眦已裂，怒发冲冠，瞳孔瞬间成了紫色，鲜艳欲滴，他集中所有的怨念，震碎了身体里仅剩的灵识，把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都化作了无限杀机，冲一昧，冲阿力赤，冲小真，飞蝗般扑去。
　　长虹剑护在一昧前面，飞动如幻影，可仍被尖利的怨念削出豁口。一昧急忙收了元神，恢复成人形，抬手结印——就看见阿力赤挡在小真面前，虚无的身子上，插着许多紫色的花瓣，他咧嘴冲自己笑，满不在乎，眼神里却是恳求，一昧冲他微微点头，长虹剑转身，挡在了两人前面。在它的护佑下，全身插满花瓣的阿力赤，忍着伤痛，试着弯腰去取小真腰间的葫芦，却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触碰到葫芦上的符咒，他本以为会百虫噬心，然而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巫与鬼，一旦结盟，就永不可违逆，若要破解，除非主人献祭自己的骨血，否则，绝不能解！鬼要背叛巫，那比做鬼还不如，百虫噬心，无穷无尽，直到天崩地裂，世间不覆！他敲晕小真，只是想自保而已。可为什么要冲出来呢？现在，他居然去碰这该死的葫芦！花瓣腐坏，怨念注入他的身体，他的手，从葫芦移到小真的脖子。耳边响起蛊惑声：掐下去，掐下去，掐死她，你便自由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道：不，不可以，不可以。他迷茫了，眼神涣散，呆呆的注视着那个脖颈。耳边的魅惑声，见他停滞不前，从耳朵钻入，进到他脑子里，进到他眼睛里，进到他心里，最终，钻进了他手指尖，他双目紫黑，正要用力，长虹剑感应到了他的异常，立刻一分为二，一面抵御不断飞来的暴戾，一面毫不留情的——斩断了他的双手！
　　手断了？阿力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可是小神子啊！断手的同时，也斩断了钻入他身体中的邪念。他逐渐清醒，变回了自己，可手没了，他只好用脚去踩那只葫芦。
　　另一边，由于消耗太多，结印出现了空隙，一片叶子穿过这个空隙，旋转着，削伤了一昧的腹部，她强撑着堵住了那个空隙，却适得其反，引得内息混乱，当即吐了一大口鲜血，让更多的花瓣与叶子冲破结印，纷纷沓来，在她身上留下无数割痕。红袍染血，无一空白，仿佛她原本就着了件褐衣。
　　子丹震碎灵识时，怪物还没有拔出敖足，因为每拉动一下，它便疼得不能自已。可当子灵识化为万剑，它终于明白，自己将一无所获时，暴怒演变成了疯狂，再也顾不得疼痛，它硬生生拽掉了自己的敖足，随即敲碎了禁锢，用剩下的那只，砸向一昧。
　　本就是强弩之末，眼见敖足砸来，一昧就地一滚，躲到了怪物的身下，怨花与念叶，灵识太分散，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找不到目标，都悬停在了半空。一昧得到稍许喘息，连忙稳住内息，以求再博。
　　怨花与念叶没反应过来，但那怪物却是明白的，它张开嘴，吐出带着毒汁的三舌，向身下卷去，既然得不到子丹的灵识，那它就要这只狐狸的！
　　如蠕虫般的舌头缠绕上来，一昧厌恶，可长虹在保护着小真他们，她只好掏出天河水，撒向毒舌，沾到水的刹那，怪物舌头被灼出大小不一的洞。怪物惨叫着，收了舌头，攀附着树枝，躲到了树后，用敖足不停的拉扯自己的舌头，想抖掉舌头上的水。
　　重见一昧，花与叶再次扑来，而这次，一昧不再躲避。她化生长虹，直冲天际，把他们都甩在了身后，随后，她捏碎手里的瓶子，金光破晓，漫天的天河水，星星点点落下，像雨，又像星辰，落在迷失的花与叶上，花瓣剧烈颤动，叶片抖动，凝珠所到之处，黑气逃逸，侥幸逃掉的，被随后落下的凝珠捕获，包裹起来，发出嘤嘤的呜咽声，随天河水降下的，还有缥缈的梵音，空灵而悲怆，所过之处，即见清明。
　　怪物看到漫天的天河水，听着梵音缭绕，早已心惊胆寒，恨不得再生八条，助它爬回地坑，逃离这昊天正气，偏偏仓惶逃窜时，它又折断了一条腿，但顾不上哀痛惨叫，只能拖着残腿，逃出十岔林。终于看见连绵山碍，它稍作喘息，便探出头，四下张望，还未看出个所以然，就见地面闪现无数红眼。怪物并不感诧异，张口嘴，弹出毒舌，卷住了大树，身体收缩，想绕开地上的鬼蚁。可没等它离地，舌上就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毒蜂在蜇咬，它立即收回，却没想到，树上埋伏着的鬼蚁，正好顺着它的舌尖，爬上了它的身体。接着，所有鬼蚁倾巢而动。怪物惊慌失措，顺势又滚回坑中。这次，鬼蚁不再退后，随着它，进入了坑道……
　　经历了开始的心碎无助，小真收捡情绪，轻柔的放下洪聃珣的尸体，跑到了一昧身边，重重磕了三个头。
　　“求您，求您，”
　　“人死不能复生！”一昧闭着双眼，打断了她的哀求。她若有这种本事，第一个要救的，也绝不是洪聃珣！
　　泪水已不是泪水，涌出来的都是绝望。
　　鬼蚁啃噬完怪物，开始自爆，每一只鬼蚁，升腾出一股绿烟，烟气在空中，并没有散去，反而聚集成个卵形。长虹剑警觉起来，开始嗡嗡自鸣，虽是伤痕累累，但依旧整戈待发。一昧听到警告，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举起右手，胸前结印，以此静观其变。
　　等最后一股绿烟汇集到位，“卵”从当中破裂，巫祝的魂魄从绿烟中走出。
　　“巫祝大人！”小真惊呼。
　　巫祝的魂魄面无表情，双手高举，对苍天祝祷，声音高亢而嘹亮，响彻林间。受到召唤的绳索，从葫芦上飘出，缓缓落到了一昧手中。
　　“这是时间之索，而十岔林是空间之门，它们都是禁忌之物，我现在物归原主。愿山林保佑你们！”说完，他冲一昧深鞠了一躬，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巫祝大人！巫祝大人！”小真不明白，追了上去，不停的呼唤他。
　　听罢，一昧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顾不上身体的虚弱，把时间之索首尾相接，绳索当即变成了金色的圆环，不停旋转，发出诱人的光。一昧翻开右掌，那旋转的圆环，乖巧的落入她的掌心。她举头寻找，野樱却是满目凋零，没有半点生机！相思已成蛊，痴念不由人，她毫不迟疑，伸出左手，放在树干上，把灵识注入其中。灵识流动，让野樱浑身发出耀眼的红光，仿佛浴火焚烧，又好似在燃烧自己。随后，枝头绽放出一朵粉樱，柔软而娇俏，孱弱而明媚，无骨却傲然。一昧伸手去取，可那花，一离树，就化作点点红沙，在空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昧不信邪，继续注入，一朵如此，两朵如此，三朵如此，四朵……直到她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