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GL）》澜依·滟

43、43

　　陆锦绵总觉得，那天之后，她和詹梦河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至于究竟是哪里，或者到底是如何——都说了“微妙”嘛，自然是说不清楚的。
　　但奇怪的是……
　　她竟然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哪怕这感觉其实也是“说不清楚”的。

　　项目落地期的工作依旧是繁忙的，而且和先前不是同一种忙碌的方式。
　　埋头做方案分析数据魔怔到看人都像是行走的PPT或者在外对接各种事各种人应对各式各样能够预料或者这特么谁能想到的突发事件，没有哪个比哪个更好，当然，也没有更差。

　　虽然实际上作为“项目总监”，很多场合并不需要她出面，很多事情也并不需要她处理，但……这不是还有木木嘛。
　　这个项目拿下来，不仅是在小组里，就连整个公司甚至于业内的小范围里，都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也因此多了几分期待——当然，有真心实意地期待着又一个“明日之星”出现的，就免不了又冷眼等着看“爬得越快越高说不定就摔得越惨”的笑话的，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些其实也都不重要。

　　只是作为被从各个角度上看都“寄予厚望”的人而言，说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虽然詹梦河一直表现得不显山不露水每天的工作也都依旧有条不紊的，但总归这个时候能有人和她站在一起甚至于做她的支撑的确是件非常好的事。
　　……虽然这么说起来陆锦绵对自己的能力也并不怎么自信，哦确切地说是很不自信就对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在”或者说“她会陪着她”这件事本身所传递出的能量，亦是非常珍稀和难能可贵的。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再次见证了詹梦河的能力和真的是哪怕外行人都肉眼可见的惊人成长速度以及偶尔促狭着感叹“女主就是女主”之外，更多的就是那种……交杂了很多情绪的微妙。

　　“总监？”是詹梦河在叫她。
　　“……嗯？”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更加公事公办的称呼，几乎立刻让陆锦绵把神游到不知哪里的心思拉了回来，被摆到了面前的是一份表格，内容不多，格式清晰，最后两行的数字分外显眼，“预算？”
　　“是的，昨天您说的媒介投放的相关预算要重新整合一下，我这边刚刚调整和重新确认过了，您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实际上完全没有的事呢，这部分内容原本就是全权交给她去做的，说好自己只负责最后签个字就好了，难为她还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三言两语既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又在“外人”和自家团队面前给足了自己面子。
　　陆锦绵便也装模作样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从头到尾地“仔细审核”了一遍，又接过她及时递上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辛苦了，就按这个版本执行吧。”

　　——等到今晚回家一定要和她好好说一说这件事，简直是今日最佳素材。
　　——到时候还要倒上一杯无醇葡萄汁，硬生生地把它喝出酒的感觉来，就算是把酒言欢了。
　　——不过这样就没有借酒装疯的机会了，还想故意让她多叫自己几声“总监”来听听呢……

　　看吧，果然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想想，又似乎是全然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会议室里的众人默契地合上文件夹，“那就先到这里吧，咱们先去吃饭？陆总监想吃什么，我们公司楼下有家小餐厅还不错。”
　　陆锦绵笑着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和小詹下午敲定一下渠道事宜，在路上随便吃点就好。”说着又转向自家团队的另外几个人，“你们下午继续对接需求，晚点回公司形成文件正式提交，辛苦了。”

　　甲方公司项目组笑着调侃说，早听说陆总监团队认真高效，这几天合作下来果然名不虚传，尤其陆总监这么多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是让人佩服。
　　陆锦绵将桌上的平板电脑收进随身的包里，耸耸肩，“渠道方面可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别出岔子咱们才都好交待嘛。”

　　待到走出写字楼大门又拐出去两个弯儿，陆锦绵才没什么形象地整个人靠在了詹梦河身上，“我说……当代白领是不是不管是干什么的到最后都可以总结为两项，第一，写PPT，第二，开会？”
　　詹梦河忍不住笑起来，很快又心有戚戚地点点头，“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但……这项目开始都一周了，算算真的好像每天都至少有一场会……”
　　得到认同的陆锦绵用力地点点头，“可不说嘛，每天一场会，一开开一天……还好下午能跑出来，能做点正事不说，做完还能早点回去。”

　　她们一边说一边走着，没走几步陆锦绵又停了下来，“时间还早，咱们先去吃点东西？我记得前阵子你看的那家餐厅是不是就在这附近？走走走，学姐带你去打卡。”
　　倒是让詹梦河微微一怔，“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学姐还记得？”
　　陆锦绵的笑容便有些得意起来，“当然啦。”
　　她忽地玩心大起地屈起手指往詹梦河鼻尖上轻轻一刮，“虽然没什么底气说‘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但这种值得期待的小事多实现一点，生活总会变得更美好一点嘛。”

　　分外好的阳光下，两人的发丝都仿佛被晕染上了浮光跃金的影。
　　陆锦绵觉得自己好像看到，那一瞬间，詹梦河脸红了。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太过亲昵，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然而……
　　她想，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是欢喜的。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不足为人道的欢喜。

　　短暂的沉默后，是詹梦河拉起她的手，神情语气都已经恢复到平素里的模样，“走吧。”
　　陆锦绵就也把这微妙的情绪抛到了脑后，回握住她的手，“走啦！今天工作日诶，那边毕竟不是简餐，估计中午应该没有多少人吧？”

　　正是大部分公司的午休时间。
　　商务楼宇林立的地方，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三五成群有之，独来独往有之，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一种无悲无喜的平静——抑或是麻木。

　　有那么一刻，陆锦绵莫名地在想，或许几年后，甚至都用不了“几年”这么久，她就也会变成这样子。
　　不管是在“原本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大家对自己“社畜”的调侃都并没有什么区别。
　　光鲜或者朴素的外表下，是早已被磨得波澜不惊的心。
　　这并不是说他们的灵魂无趣，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有着所谓“有趣的灵魂”，只是方向与表达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但不管多么有趣的灵魂，能不被“工作”套住抑或更为确切的说法是禁锢的，真的是少之又少的。

　　她还记得在“原本的世界”里，自己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小菜鸟，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还是刚毕业的孩子有朝气啊，而这所谓的“朝气”，某种意义上实际只是不谙世事的学生气的代名词吧，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被“历练”成真正“职场人”的样子……
　　不过现在嘛……
　　她又抬起头看向詹梦河，心道有她在的话，一切或许会不一样吧。
　　甚至于她也说不清楚哪里会不一样，但莫名就是有这么种感觉。
　　——似乎把一切都归因为“看见她就开心、和她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开心”也不是不行。

　　恰好此刻，已经走到餐厅门前。
　　詹梦河回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学姐。”
　　阳光下，她的笑容，分外好看。

　　陆锦绵愣了三秒，也笑起来。
　　她依旧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比洒在身上的阳光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