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雀》麦田里的夏浅浅

6、第六章

　　由灿灿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中醒来，她抬起伏在笔记本上的脑袋，睡眼惺忪的望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天已经亮了。

　　由灿灿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啊”，一声尖叫之后是噼里啪啦碗盆落地的声音。

　　由灿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激灵，忙把搭在身上的毯子往椅子上一扔，循着声音往厨房跑去:“怎么了？怎么了？”边跑还忍不住的叫嚷着。

　　秦牧楠蹲在厨房的地板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打碎的碗和洒落一地的粥。

　　“不好意思啊小油菜花儿，我本来看你熬夜赶稿子太辛苦了，想煮点粥给你喝来着，太烫了，我不小心……就碎了“，秦牧楠一边收拾一边抬头看着由灿灿，一脸的无辜。

　　“哎呀，牧姐姐，这哪是你这种仙女做的活”，由灿灿一边安慰她一边拿过扫帚把一地狼藉都撮进簸箕:“你快去洗洗手，我看你手指都流血了，我给你处理一下”。

　　由灿灿不说她还没觉得，秦牧楠这才看到左手的手指被刚才的碎瓷片划伤了。

　　“艺术家的手可要保护好“，由灿灿拿出医药箱，打趣的说。

　　秦牧楠一脸温暖的看着由灿灿麻利的给她消毒、包扎:“小油菜儿，有没有说过你像一个小太阳？”

　　“啊”？由灿灿的纱布停了一下，看着秦牧楠笑盈盈的眼睛:“为什么是小太阳？”

　　“因为你身上有很多的正能量啊，比如你乐观，善良，不矫情，和你在一起总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由灿灿抱着用完的医药箱没头没脑的问：“那，我这种女孩子会不会有男孩喜欢？”，话出口她不禁两颊绯红，想起昨晚梦到的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她像被人窥视到了内心的小秘密，露出了怀春少女般的羞涩。

　　“必须有人喜欢啊，我要是男的我都喜欢你”，秦牧楠说这话是真心的，像由灿灿这种单纯美好的小姑娘值得拥有最真的爱情。

　　由灿灿笑嘻嘻的看着秦牧楠，弯着的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刚想要说话，却被“嘟嘟”的手机震动声给截了回去。

　　屏幕上金灿灿的油菜花田的头像，备注着“母亲万岁”的微信打来视频电话，由灿灿冲秦牧楠晃了晃手机，走去了餐桌旁。

　　“喂，美女，有什么指示？”由灿灿接通视频，调戏的说。

　　“我来查岗啊，看看你有没有睡懒觉？有没有吃早餐？”屏幕上映出母亲笑起来带着梨涡的脸。

　　由灿灿的母亲是在“临城一中”退休，在学校的“德育处”主要负责教育系统的精神文明建设和思想政治的宣导工作。

　　由妈妈搞了一辈子的教育，碎碎念的功力是练的炉火纯青，这也是由灿灿工作以后坚持要出来租房住的原因。

　　“你抱着医药箱干嘛？你受伤啦？”由妈妈看着女儿怀里的医药箱，着急的问。

　　“没有没有，我，我刚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过期的药”，由灿灿说完顺手把医药箱放在身后的餐桌上：“您真没什么事？没事我挂了啊，我收拾收拾上班了”。

　　她可不想把秦牧楠住这儿的来龙去脉都跟妈妈讲一遍，那样的话由妈妈保准会三十分钟内出现在她家门口，把秦牧楠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个底掉才罢休。

　　“哎哎哎，等一下，正事还没说呢”，由妈妈掏出一张照片对着屏幕比划：“这个是你李阿姨的儿子，李阿姨你知道吧？就是我和你爸爸在东北支边那会儿的同事。”

　　由灿灿隔着屏幕看到照片上模模糊糊有个戴墨镜的男孩，不知道妈妈又搞什么幺蛾子，不耐烦的支应着：“知道知道，李阿姨嘛，你的干姊妹，闺蜜团”。

　　对于李阿姨，由灿灿其实也没有什么多少记忆，总是听父母念叨。

　　当年由灿灿的父母支边去黑龙江漠河，在那个边陲小镇结识了李阿姨夫妇，那个年代的青年因为相同的志向走在一起，总是很容易打成一片。

　　后来由灿灿的父母调回本市工作，李阿姨一家留在了漠河，灿灿八九岁的时候随父母回漠河探访过一次李阿姨。

　　现在想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东北的冬天是真冷，到处都是一片白雪茫茫，很多原始的“木刻楞”房子，驮着臃肿的白雪。脚下的雪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和电视剧里拍的一样。记忆里还有个小脸皴红的小男孩，一边抹鼻涕一边啃着冻梨，眨巴着眼睛看她。

　　“你李阿姨的小儿子你还记得吧？前些年你们见过一次，现在这小子警校毕业了，分到咱们临城市刑警大队了”，由妈妈越念叨越兴奋：“他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咱们临城，你代表我们家去接一下，晚上带回家里来吃饭”。

　　由灿灿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反驳母亲大人的安排，只能老大不愿意的应承着：“我说您怎们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原来是您的干儿子来了，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去”。

　　“好，联系电话和照片我一会都发给你啊”

　　“好的，母亲大人”，由灿灿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表，马上要迟到的节奏，她急吼吼的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那个妈，我上班要迟到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哎哎哎，那个，还有，你到时候对人家小陈热情一点啊”

　　“知道知道，我一定让您干儿子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好了，就这样，我上班去了，老妈拜拜”，不等由妈妈再说什么由灿灿就挂了电话。

　　由灿灿一边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往包里装一边回头对秦牧楠说：“牧姐姐，我今天可能顾不上你了，我得赶紧去杂志社了，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一会吃个早茶去工作室看看”，秦牧楠说着把一杯牛奶和一个三明治装进由灿灿的包里。

　　“我晚上得回家吃个饭，晚饭你自己解决吧”

　　“放心忙你的，我自己解决”

　　由灿灿胡乱的收拾一通就往外走，临出门被秦牧楠拉住道：“你不洗个脸换身衣服？我刚不听说你去接什么人？”

　　“不用不用，来不及了，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由灿灿冲秦牧楠挤了个眼睛便急匆匆的下楼了。

　　秦牧楠看着由灿灿的背影，想着自己出个门怎么也得化妆打扮半天，不由得笑了：“年轻真好”。

　　由灿灿走后秦牧楠开始洗脸吹头发，忙忙活活的也准备出门。

　　由灿灿下了楼才发现外面下着小雨，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上楼拿伞是来不及了，索性一路小跑的向公交站跑去。

　　雨水有点凉，落进她脖颈时她忍不住锁了一下脖子，由灿灿下意识的把包搂在怀里，只要保护好笔记本里的文档，把她淋成落汤鸡也是没所谓的。

　　公交车像是知道由灿灿马上要迟到似的，也故意慢慢腾腾的迟迟不到。

　　“由灿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不扎实，连最基本的守时都做不到，我还能放心的把采访对象交给你吗？”

　　由灿灿的脑海里突然出现罗主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男人，发起脾气来还真是让她胆怵。

　　由灿灿转身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把白色运动衫的拉链一直拉到下颚，娴熟的骑着车走了。

　　细密的雨水打在脸上痒痒的，她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刘海，给自己打气唱起歌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由灿灿确实是没有唱歌的天赋，这两声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路飞驰，到达杂志社写字楼的时候由灿灿觉得两条腿疲软的厉害。她放下单车就急匆匆的往大楼里跑，“啪”的一声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包里的东西掉落了一地。

　　“啊，我的笔记本”，由灿灿顾不得捡拾零散一地的物件，紧张的拿起笔记本来先检查。

　　“还好，笔记本没坏”，由灿灿看着亮起来的屏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带着地方方言味道的男生紧张的说。

　　由灿灿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眼前这个高高壮壮的男孩，他身穿一身灰扑扑的工装，挎着一个老旧的电工包，脸上泛着久经日晒后的健康光泽。

　　“这小伙子长得还挺好看的”，由灿灿的花痴症不合时宜的犯了。

　　男孩子被由灿灿看的有点不自在，他的手从兜里抽出来拽了拽衣角，神情显得局促而不安。

　　“没关系，是我没看好路”，由灿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胡乱的收起地上的东西塞进包里，起身向电梯走去。

　　“哎，小姐……”，男孩看着地上的钱包，再喊由灿灿时她已经进了电梯。

　　男孩捡起地上的钱包，愣了几秒钟，四下望了一眼，迟疑着把钱包装进了自己的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