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有逆鳞[秦时明月]》余不喜

51、山有扶苏一

　　自出生起，扶苏就是秦王嬴政的一根刺，因为扶苏的出生意味着嬴政还要更加受制于楚国皇族的桎梏，嬴政的父亲嬴异人能够为王，靠的就是楚国长公主华阳太后的支持。

　　当嬴异人死后，无所出的华阳太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回秦不久的嬴政身上，此子易于掌控，母族又身份低微，当是傀儡之君的最好选择。

　　于是，嬴政娶了华阳太后为他安排的楚国公主，王位也应约而至。

　　华阳太后没有意料到的是，她看上的并不是一只无害的兔子，反而是一头稚嫩的凶猛的狮子。当幼师成长为雄狮，七国都将为其震撼。

　　灭六国，统一天下一直都是嬴政心里的愿望，他也掌握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各种有利因素，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的国君无能昏庸，秦国却能够代代出明君。大秦已然强悍起来，并具备了统一天下的能力。

　　战争一触即发，这不是力求把嬴政的后宫打造成楚女的华阳太后可以阻止的，也不是心系旧国，敢于反抗背叛的昌平君可以阻止的。大秦的铁骑还是踏遍了六国的故土，并成功让六国的辉煌被掩埋在历史的灰尘之中。

　　楚国的灭亡，最备受争议的是大公子扶苏的身份，虽然说扶苏是最受皇帝陛下器重的公子，那胡姬之子胡亥难成大器，最受宠的三公子又不是皇帝陛下的亲生子，因而朝臣虽心生疑虑，但还是把大公子身为储君的认知落实了一大半。只有之后再无公子诞生，那大公子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扶苏自然也是明白个中道理，他能感受到父皇对他的满意和不满，以及对他拥有一半楚国皇室血脉的不喜。特别是春日大祭之后，那些流言蜚语还是让父皇在意了，因而才将他下放至上郡戴罪立功。

　　扶苏是真的以为父皇就是因为此事而不满，他没有想到的是父皇对他能力的不满，直到有蒙恬将军的指点迷津，还有阿澈的直言解说，以及自己在上郡一年的劳作和感悟，扶苏才真正明白何为君王。

　　一位好的君王，当能控权御下，知人能任，也当杀伐果断，明治善理，否则就会被朝臣牵制，而这些都是他没有具备的能力。

　　身为大公子，明明有能力，却制止不了宫中肆意横行的流言，还被动的让奸人所害，甚至在下放上郡的路途中还中了敌人的月狼之裔，救命还需要蒙恬将军为他涉险，还依靠于弟弟的武力才得以无恙……

　　尤其在对待六国遗民的态度上，他就和父皇有南辕北辙的看法，他一味的想要怀柔待人，却没有考虑过被反咬的风险；而父皇则是以铁血强硬手段镇压，不给六国丝毫死灰复燃的机会，而阿澈，则是用行动告诉他们，两种办法都不对，正确的收服六国残余的办法是强硬与怀柔一并施行。

　　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这是阿澈的提议。

　　事实证明，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扶苏以为阿澈对父皇，以及父皇对阿澈，是和他一样的父子情，因而无意中碰见父皇和阿澈亲密接吻的场面时，扶苏只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

　　他是知道阿澈会时不时与父皇同寝，父皇也是唯一允许阿澈上其龙榻，要知道，父皇是很不喜别人沾他的床榻的，就连宠幸宫妃，父皇也是前去宫妃的寝殿里，宠幸完才回到自己的寝殿里休息，可以说。

　　除了阿澈，扶苏就没有见过父皇有和谁同寝共眠。

　　可扶苏一直以为这是难得的天家父子情深，他也一直将阿澈看成小孩子，虽然身体长大了，但在扶苏心里，阿澈还是那个会追在屁股后面咬字不清，喊着“兄长”的小不点儿，可就是这样的阿澈，却和他最敬爱的父皇有着不.伦之恋。

　　扶苏是万万不敢，也不能相信的。

　　不知为何，撞见这等皇家秘闻后，扶苏只想着赶快逃离现场，仿佛这样子就可以忘却这不该有的一幕。

　　“还是没点长进。”

　　嬴政眼神晦暗不明，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欲念，他用手揩去澈儿嘴角的涎水，如此评判长子扶苏大惊小怪的失礼行为。

　　澈儿顾不上兄长，喘息了好一会，他还是不怎么习惯和父皇亲吻。因为时间太长了，要不是父皇身体里有他的龙珠，怕是要成为第一个因为亲吻过久而窒息驾崩的皇帝。

　　他把这话说与父皇听，却得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澈儿可得多努力了。”

　　扶苏逃回寝宫，还是心有余悸，他很理智，眼神也很好，根本无法催眠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场景，更令人绝望的是，他根本不敢说与别人听，他只得将此事压在心里，丝毫不敢泄露出去。

　　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会被天下万人指骂唾弃的不轨之事，龙阳之恋在达官贵族间确实有所存在，扶苏也有耳闻，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什么能上台面的风流雅事，特别这还是天下皆知的父子，即使不是亲血脉，可毕竟背德违礼，离经叛道。若让他人知道了，必定是腥风血雨、口伐逐笔……

　　如此往坏处一细想，扶苏真是惊起一身冷汗，差点都要昏厥过去。待冷静下来，扶苏就想要去劝说一番，可思及自己的立场和该说的话语，扶苏又有点迟疑了。

　　这情爱一事，扶苏虽无多大的涉猎，但还是明白一二的，这历史上闻名的就是弥子瑕与卫灵公，龙阳君与魏王，但都无甚好结局，皆以惨淡收尾。这色衰爱驰，乃常理，可阿澈却是长生不老，又有让父皇长生不老的能力，那他们岂不是要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如果如此，那他还是去阻止吗？

　　他也只是一个命数仅存数十年的平凡之人，如何能阻止父皇和阿澈的选择？

　　扶苏很是妄自菲薄，更是不敢去询问父皇和阿澈，因而只能够将此事深埋于心底。也不知道是父皇不在乎，还是阿澈没考虑上，竟然无一人来和扶苏解释此事，端是一副默认态度，让扶苏日益心焦气燥。

　　等不来解释，扶苏只等到了一封退位诏书，以及一封立扶苏为新帝的密诏。待扶苏想要去寻人时，那两位已是游荡江湖浪迹天涯去了。

　　扶苏在位六十年，爱民如子，励精图治，勤于朝政，知人善用，那曾经六国的顽固份子也在扶苏的怀柔为主，镇压为辅的雷霆手段下俯首称臣，至此，大秦在领土上统一天下后，才真正的统一了天下民心，自是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的好景象，扶苏也被尊称为秦仁帝。

　　后世史学家评价，大秦一千多年的国祚，二十几为皇帝，也只有扶苏皇帝能担得上“仁”这一个字，而秦仁帝的伟大功绩，也就只有第一位统一天下的皇帝—秦始皇能胜其一筹了。

　　扶苏为帝后，一日仅睡三个时辰，不是他不想与父皇一样一日睡两个时辰，从而省下时间来处理朝政，而是他的身体实在受不了，被医仙端木蓉姑娘警示后，又被盖聂先生劝说，以及群臣的苦苦哀求，扶苏终于意识到自己和父皇的身体差异。

　　再如此励精图治下去，帝国会变成何样尚不可知，但扶苏肯定得英年早逝，中道崩殂。

　　无法，扶苏只能够遗憾放弃继续努力的想法，转而爱上了微服私访，亲听民意的活动。

　　在外六十年，扶苏去民间微服私访竟高达三十多次，这是父皇天明回咸阳看他的次数之三倍多，而扶苏去了民间如此多次，却连一次都不曾遇到过想念的人。

　　想来确实是没有缘分了。

　　大限已至，扶苏回想起过往，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再见阿澈……和父皇最后一面，只要看看是否安好，便是死而无憾矣。

　　“阿澈，可……可回来了咳咳……”

　　侍疾的二公子嬴无赳扶住父皇，担忧的为其轻拍后背，以缓咳疾。

　　对上兄长嬴无异的摇头示意，最为父皇宠爱的无赳柔声回道，“父皇莫急，扶澈叔父应该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回来看您的了。”

　　不知信没信，扶苏眼神混沌，头发苍白，说句话都吃力的很，可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要喊着念着“阿澈”，众多公子知道父皇和扶澈叔父情谊深重，倒也不曾怀疑什么，只是心急扶澈叔父为何还没有回到，明明已经提前传信通知叔父了的啊！

　　若是让父皇抱憾而终，他们身为人子，自是也心里难安。

　　扶苏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他还没有等到阿澈的回来，他不可以闭眼，绝对不可以！见不到他，阿澈会伤心会自责的，所以再坚持一下！

　　全身都被病痛折磨着，扶苏也毫不在乎，只是紧紧的瞪大双眼看着殿门，满心期盼着心中最想见的那个人能够回来，却不想心情激荡起伏间，竟吐出一口血，骤然昏厥了过去。

　　耳边是子女和群臣的惊喊与急呼。

　　“父皇！”

　　“陛下！”

　　扶苏控制不住，意识突然就沉入了深渊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意识终于再次出现，可耳边闻见的却是熟悉到陌生的话语。

　　“扶苏，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秦皇叹息般说出这句话，却看见原本谦卑跪在殿堂下的扶苏突然猛的抬起头，脸上还是惊疑不定的迷茫与恐惧，心底一软，秦皇想着自己的呵斥是不是过重了，这下放上郡去戴罪立功的旨意是不是令扶苏恐惧惊慌了，可又想到这是他最为看好的儿子，将来是要接过缔造大秦霸业的重担，却一副仁义心肠，无半点为君该有的杀伐果断，雷霆风行，秦皇又逼着自己下狠心，转身不再看扶苏失神落魄的神情，只是淡漠的让扶苏出去。

　　扶苏看着辉煌雄伟的殿堂上，站立着的父皇，是记忆中的威严霸气，俊美绝伦，再想到那熟悉的批判话语，扶苏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莫不是遇上了怪力乱神之异事，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