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十年后 ...
-
十年岁月，恍如隔日。
今天不是定期视察的日子，昶却独自下界，让祀翠和洸帮忙看守王宫。
不是留恋，只是凭空生出了些许担忧——在时间没有尽头的王宫待久了，会忘记一些不该忘的事。
偶尔一个人来看看世界，抛开工作任务，随心所欲地闲逛，会让内心安定不少。
修剪成三角形、挂着鲜艳饰品的常青树被摆放于门前，各店传出悦耳熟悉的欢快音乐。
说起来，今天刚好是圣诞。
十年前的他，是怎么过圣诞的？
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礼品店前，店员小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生，要选礼品吗？”
“呃，”昶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
“我们店以‘100%满足客人’为目的，无论您想挑选什么礼物，我们都将倾尽全力为您服务，当然除了店里的现货，我们还提供定制哦。如果先生您现在没有送礼物的意愿，进来逛一下也行，日后想买的时候再来我们也非常欢迎。”
也许是被说动了，也许是不忍心拒绝卖力推销的店员小姐，又或许心里有那么一点想买什么的心思，昶进去了。
店内的商品如店员小姐所述，种类繁多，精美炫目。
其中一条银色的手链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送给恋人吗？”在一旁提供咨询服务的店员询问道。
“不是。”昶摇头，“我只是觉得它很吸引人。”
店员笑容灿烂，“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手链寓意真诚、纯粹的心意，无论是送给恋人还是关系好的朋友都非常适合，而且它也是本店唯二男女都适合戴的款式。”
业务能力好强，他想。
之后转了几个礼品区，昶出店的时候，手上提了两个袋子，一黑一白。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我安慰着：也不算是被忽悠吧，确实是想买点什么。
昶离开不久后的光之宫殿。
“诶？！昶大人一个人下界了？”露露失望道，“我还想找他玩呢。”
“他一个人下去做什么，难道是发生了事？”焰绯皱起眉头。
“不是不是，别多想，”洸摆摆手，“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昶肯定会说的，他说只是想一个人转转。”
“一个人吗，很有他的风格。”七夜无所谓道。
“我也想下去玩，人界今天是圣诞节吧，一定很热闹，昶大人好狡猾。”露露飘来飘去，不开心地鼓起脸颊。
是圣诞节啊，洸突然醒悟，表情严肃，“难道，昶想找恋人了？”
“呵呵，”祀翠轻笑，“怎么都不可能吧，我们还是不要猜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想独自一人的时候。”
“那祀翠你觉得昶是怎么想的呢？”洸故意追问。
“呃，这个……”祀翠败下阵来，“虽然我能读取他人的心思，但有些复杂的感情我也不一定能看清。”
看到祀翠为难的样子，焰绯瞪向洸，“够了，你那么想知道光之王去干什么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洸两手一拍，“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现在就去吧！”
“露露也去！”
“我也去一下吧。”七夜跟着说。
“呀！真热闹，祀翠也一起来吧！”说着洸就抓着祀翠的手把他拖进了洞里。
“啊？”
“喂！”
祀翠来不及吃惊，焰绯来不及抓住，洞一关闭，相隔两地，焰绯原地生气。
王宫一根白柱后面，有一截黑影飘过。
夜幕落下，世界在光的装点下依旧明亮。
对面街道走过来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昶略感意外，不禁低声一唤，“绫”。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绫向四周张望，有点陌生却熟悉的那张脸映入眼时，她平静的表情浮现喜色，嘴角漾出微微笑意，“又见面了，昶。”
“嗯，又见面了。”昶回以一笑，看来不用多走一趟了。
不像三年前那一次惊喜般地偶遇，这一次的相遇，变得更加成熟的两人将那份激动沉淀在心底，相处间已是共患难的老朋友回忆过往时的欣慰。
两人自然地找了个餐厅，聊起最近的事。
“那些，是给他们的礼物吗？”绫指了指黑白袋子。
“算是吧。”昶喝了口饮品。
“欸~”绫打趣道，“想不到昶当了王变得越来越温柔了。”
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饶了我吧，别说这种恶心的话，这只是慰问品罢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帮助了我，碰巧遇到店员在推销就顺便买了一点。”
餐厅另一边，祀翠和洸伪装成家人占据了一个位置，带着露露和七夜坐在一起专心偷听。
洸：“原来是绫啊，真是好久没见了呢。”
露露：“我也想和小绫见面！”
祀翠：“现在不行哦，等他们离开吧。”
虽然祀翠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跟踪的一员，但眼下已经同流合污了，只能跟着当前的情况走了。
七夜：“他好像买了礼物。”
洸：“那肯定有我的份，昶可喜欢哥哥我了。”
露露：“露露是这里唯一的女孩子，昶大人一定会买露露的份的。”
七夜：“……”挺想要的，但说不出口。
祀翠：“话说，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想问，那边那个是不是白银？”
洸&露露&七夜：白银（大人）？？？！！！
与他们座位相对的另一侧，一个从头包到脚连脸都不露的黑衣人独自坐在空位上，没有人能看到他，除了他们。
虽然看不见脸，但那头藏不住的白发和外露的气势，绝对是白银没错。
洸：“白银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偷偷下来了？”
露露：“但白银大人没必要伪装得这么严实吧。”
七夜：“难道他也在跟踪昶？”
祀翠：“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是……”
三组人，三个位置，刚好构成了一个奇妙的三角形。
“能在这个时间遇到昶，我觉得自己更加幸福了。”
什么意思？昶看向绫的眼神充满疑惑。
“就是说，”绫双手交叉，脸颊微红，“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昶微愣，意料之外，又仿佛意料之中。
也是啊，从那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已不再是当初青涩的少年少女，他已经属于那边的世界，不可能再有这些普通的人生经历。而绫，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会像大部分人那样，走在平凡的人生轨迹上，即使她也曾遭遇过不平凡。
“恭喜你。”此时此刻，除了真心地祝福，无需多言。
“谢谢，那你呢，后悔过吗？”
昶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在他沉默的这短短几秒中，有些人开始担忧，有些人开始烦躁。
“如果说是不能经历像你这样大多数人的人生，我可能会有点可惜。除此之外，我从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否则，就辜负了刘黑和贤吾的期待。
坚定的眼神、沉稳的气质以及充满责任感的话语，让此时的绫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蜕变，她感叹道，“你真的是一位王呢，昶。”
昶不明所以，但他知道绫在为他高兴。
某些人松了口气，某些人抚平了额前皱纹。
“对了，这里有一件东西正好适合你，”昶从白色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这是？”绫真的惊讶了，昶竟然还会送礼物给她！
“打开看吧。”
那是一条简约中透着高雅的银色手链，隐隐散发着奇异的能量。
“我在上面附加了我的光之力，愿它帮助你驱散未来的所有黑暗。”
几滴泪水落到了桌面。
昶有点无措，他好像第二次把绫弄哭了，第一次是分别的时候。
“没事的，不用管我，”绫很快恢复了情绪，擦了擦眼泪，将那条手链戴上，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谢谢你，昶，谢谢。”
这让昶非常不好意思，他不擅长处于这样的场景中，便使用拙劣的话语打破这令他不适的气氛，“其实，这个一开始是打算给白银的，但我一想他平时那么臭屁，还是给绫比较好。”
“诶，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绫妆模作样的捂着嘴，一脸幻灭的看着昶。
“就是这样，所以你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吧。”
“虽然有点失望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但突然有种比过白银的优越感，我还是勉强收下吧。”
店内突然响起一声咒骂，“可恶，是谁撞了我！”
服务员不知事从何起，只得赔礼道歉。
偷听四人组。
洸：“白银生气了呢。”
露露：“生气了呢。”
七夜：“那不是很明显的在开玩笑吗，我们都知道昶的性格有点别扭，他是白痴吗？”
祀翠：“七夜，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在白银面前说话比较好……”
一时相见，终有离别。
“那我走了，昶，下次再见。”绫站在昶面前挥着手，她已经很满足了，想必今后的人生也不会留下遗憾。
“嗯，下次见。”昶在原地目送她转身离去。
“等等，小绫！”
“小绫，只是三年不见，你就要结婚了，哥哥好难过啊！”
露露和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绫的去路。绫惊呆了，昶也惊呆了。
昶刚想喊住露露和洸，祀翠连同七夜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非常抱歉，昶，我拉不住他们。”
“然后你也跟着来了？”
祀翠心虚不语，虽然不是主动来的，但最终融入了“跟踪团伙”确实理亏。
昶扶额，真拿这群人没办法。算了，他是一位大度的王，回去再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眼前的画面与三年前那次相遇重合。
昶觉得自己多虑了，就算过了几年、十几年，又或是几十年、几百年，这份记忆也永远不会从他心中消逝。
昶一行人再度与绫正式道别，他们相信，再见的日子还会到来。
回到光之宫殿，四人有意无意地盯着昶手上的袋子。
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换回作为光之王身份装束的昶气势外露，眼眸微眯，“你们偷听了吧。”
洸：“啊呀，昶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哦。”说完故意卖萌，姿势做作。
露露：“露露也什么都不知道哦~诶嘿”
七夜：“……”视线游移。
祀翠：“……”侧身躲避。
装了没一会儿，昶就收回气势，拿起袋子，“过来吧，有东西给你们。”然后将对应的礼物发给他们。
洸：“噢耶我就说小昶对我最好了~”
露露：“娃娃好可爱，谢谢昶大人，最喜欢你了！”
祀翠：“昶，谢谢，我很喜欢。”
七夜：“……啊，谢谢了。”他感到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其他人的份，昶让他们代给，轮到白银那一份时，四人不约而同地拒绝，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肯收。
洸：“白银一向不是很喜欢我，我去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露露：“虽然露露没有被讨厌，但果然还是有点不合适吧。”
七夜：“我绝对不行。”
祀翠：“我认为，昶还是亲自给他比较好，能与白银对等的存在，我们这里只有昶。”
大家对祀翠的话表示赞同。
白银的高傲一如既往，与谁都无法交心，不屑与他人为伍，除了与他对等之人，被他承认之人。
昶无法反驳，即使过了这么久，白银从骨子里带来的傲慢也没有改变。虽然如今已经被他接受了，但到底有多少是真心的，昶一直都不知道。
带着白银的那份礼物，昶独自来到影之宫殿，老远就看到白银慵懒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的模样。
将礼物放在桌上，昶拉开凳子坐下。
白银早就注意到动静，睁开一只眼，“这是什么？”
“我下去了一趟，带回来的礼物。”
“给谁的？”
昶觉得白银的语气有点奇怪。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耐住别扭直接说，“给你的。”
对昶来说，白银是导致他走到这里的人，同时也是助他走到这里的人。白银不是这个错误的源头，他不恨白银，但也不苟同白银的做法。
已成了这种合作伙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白银能真情实意的接受他。
白银迟迟不说话，昶以为他不要，稍微有点失望，“你不要就算了。”
在昶的手未触到礼物前，礼物就自动闪现到了白银手里。
白银坐直，看着那份礼物，“没说不要，我收下了。”
“你……”昶想说什么，但还是咽回了话语。
虽然白银平时就是一副冷淡高傲的态度，但今天尤其冷漠。是在生气吗？可他又没跟谁有交集过？
拿捏不准白银的情绪，昶起身，“那我走了，再见。”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过一会儿他自己应该会消气，也不指望他说句谢谢，这样就好。
昶的气息消失后，白银手抵额头，陷入懊恼之中，“我别扭个什么劲啊，竟被一个臭小子的话影响心情。”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脑抽了才会去跟踪昶，他只不过想确认一下那个臭小子不是在瞒着什么不好的事。
那种无聊的玩笑话，谁在意啊，切。
白银死也不会承认在看到昶拿礼物给他时心情有那么一点上扬。
盯着礼物盒半天，白银才慢悠悠地拆开。
眼中闪过意外之色，里面竟然是一只耳钉，银色的外托上镶着宝蓝色的石头，幽深却透着明亮。
白银不否认这款耳钉很符合自己的喜好。
拿起耳钉时带动了底座的海绵，一张纸从海绵上飘落。
上面写着——
「愿收到此款耳钉的你能知道它的寓意是：与你永存」
白银低头，散发前倾，他一手盖住脸遮挡神情，控制不住地轻笑后，口中流露低哑之音，“那小子被摆了一套啊，哈。”
过了一段时间，光影定期会面时，所有人都发现白银的耳饰换了，但谁也没提。
昶盯着白银戴着耳钉的那一侧良久，觉得自己的眼光还蛮不错的。
当时店员说那条手链是唯二都适合男女戴的一款时，他就好奇唯一的一款是什么。见到之后，当即就觉得非常适合白银，以至于沉浸想象中的他没有注意店员说了什么，胡乱地嗯了几声，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白银耳尖微红，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嗯，我明白了。”
这个回答有点怪异，但白银无暇顾及，飞一般地走了。
昶远眺王宫外广袤到看不到边际的单调世界，弯起嘴角——我明白你如今是怎么看待我的了，白银。
—END—
2020.0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