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上月》一里栀夏

65、我要向山举目

　　“你且找吧，找到了就退圈吧。这是给你最后的建议了，小学弟。”
　　钟毅看着脸上带笑，却因几句话就已经显出疲累的那人，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那你呢？”
　　或许到了某些时刻，人能突破极限，出现些特异功能，比如读心。
　　“我？我也在等一个人呢。等她来告诉她，错不在她。我只是个普通人，也只是普通的喜欢一个人而已。”
　　最后告别的时候，学姐望着他说：“记得急流勇退哦。这个世界不太适合我，好像也不太适合你呢。”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光，和茉莉花一样白的她像是要在这片耀眼的光辉里羽化。
　　钟毅说不出任何话，所有的语言此时都显得苍白又多余。
　　后来，听说几天后，那位学姐就走了。病床旁发现了另外一个服药已久的女孩儿。
　　时至今日，钟毅又想起了那位学姐。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的记忆啊，真的善忘呢。在那之后，学姐的离世似乎被默认为是羞愧难当。钟毅一开始还曾辩驳过。比起那些不屑的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经纪人的话更让他感到愤怒和无望：“别吵了，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的。如果还想在这一行好好混下去，就闭嘴！”
　　钟毅那时候沉默了。他难过的是竟然没人相信他的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啊。
　　后来类似的事看的多了，也就没了最开始的单纯和热爱。只有唱歌这件事还能带给他些许慰藉。音乐是没有偏见和欺压的。人类对于韵律的排列组合总能让他满怀感动和热爱。
　　就像影子追逐着光，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总有些醒目光亮。
　　阮绵绵和钟毅来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的玻璃门上猩红的大字“抄袭狗滚出去！”、“非我族类，不得入内”、“抄袭可耻”钟毅看的眼底生血，双拳紧握。若不是阮绵绵一直牵着他的手，估计他都要一拳砸过去，把那些一并销毁个干净。
　　有时候，道理是解不了恨。但是以杀止杀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它总是会导致更加糟糕的结果。
　　人啊，总是迷真逐妄，固执己见。或许明知道是错误的，也要抱着饮鸩止渴的心态将这偏见一饮而尽。
　　阮绵绵找到乔一的时候，她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看到钟毅的瞬间也只是诧异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比阮绵绵高贵的地方，乔一昂着头瞥了眼她们，又瞥了眼周围探过来的各色眼神。阮绵绵耐心的陪她在实验室人来人往的中心位置站了会，这才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乔一张口就想拒绝，但是想到自己取证的手段并不光彩，撇了撇嘴，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丢下一句：“进来吧。”
　　等门彻底关上，乔一看向阮绵绵的眼神充满了对盗窃他人智慧的鄙夷和谴责还有几分深埋的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恶意和幸灾乐祸：“我没想到你还敢出来？”
　　阮绵绵和钟毅对视了一眼，笑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并不存在一样。
　　事实上，除了这件事真的并不存在之外，阮绵绵本身的气场就像包罗万象的大海，平静无波。即使是悬崖上飞流直下的瀑布，汇入这片海洋也只是风吹皱个面而已。
　　但是，冰山一角下的暗潮涌动怕是也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
　　她是占地最大海拔最高的山脉，火山爆发、泥石流、雪崩也好像只是山神偶然兴起的一个懒腰，小打小闹的小痛小痒罢了。她是凡人要向山举目的那样的山。只是不曾见过的那样的山的人穷极想象也描摹不出那样的沉永巍然。
　　阮绵绵为自己在这种时候还在感概别人不能体会的只有自己才懂得的乐趣而自娱自乐感到搞笑，于是她就真的坦然的笑了出来。
　　乔一看到这样的笑，却觉得是一种挖苦和讽刺，她觉得头皮都要炸了：阮绵绵现在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像一个疯子一样。怕不是真的疯了吧？疯了的话？也好，总归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只是钟毅居然眼瞎到这个地步，看上谁不好，看上一个不要脸的抄袭的疯女人。但是想到这个女人即将失去一切，甚至还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一辈子都毁了的时候，又觉得可惜。
　　阮绵绵看到乔一的眼神从充满了戒备和进攻到淡化了锋芒竟流露出怜悯的同情和鄙夷。由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桌子上到肩膀放松靠在椅背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笑竟被解读出怎样的含义，但是乔一从看到他们开始就一直暗地里黏在钟毅身上，自以为没人发现的那种估价和打量的眼神让她微微有些不适。
　　到这里，阮绵绵也终于感同身受了刚刚钟毅的感受了。那大概是一种可贵的珍视。和自己受辱相比，别人对你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敬都让我觉得难以忍受，坐立不安。
　　她索性直接开门见山，话不投机，连个标点符号都显得浪费“乔一，把我的信还给我。”
　　这一招却是有点出奇制胜的作用，乔一倒是没想到阮绵绵的耐心竟然这么差，但她也只是坐直身体，盯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大概不清楚，我的桌子上的电脑受远程控制，录像的功能一直在使用。”
　　乔一被一口气噎住，谁会把自己的电脑一直开着录像，这一定是骗人的。对，阮绵绵竟然觉得自己会被这种低级的伎俩骗到吗？
　　“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天才少女？嘁，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劝你死心吧。信的确是我拿的，那又怎样？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但是那封信我要拿回来。”
　　“拿回来？你是在搞笑吗？就算你拿回来又能怎么样？你的真面目已经被揭穿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骗了我们所有人。怎么样？天才少女的光环是不是很享受？你？配得上吗？”乔一冷冷的笑了一声“哼。钟毅，我看你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好。被人骗了还帮别人卖命呢。”
　　钟毅的眼神一瞬间冷到彻骨，像是冬天凌厉的寒风一刀刀切开微凉的脸庞，像崭新的磨砂纸凄厉的擦过娇嫩的手背，一瞬间没有感觉，但是知觉苏醒的时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痛不堪言。
　　裸露在外的手感觉好像是皲裂一样痛的想要缩回温暖的袖子里，乔一一瞬间也想收回自己那些尖酸到有些刻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