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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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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谎言,无色沉默 ◆>×~~×<◆>×~~
“书呆子。”饱满的男中音随着初秋的风从远处飘过来,让苏误秋定住了脚步。
无论学生和刘海怎么说,她都以为只是玩笑而已,没想到真的有个人在看她。经常有人会看她。虽然这样的情况回国后很少发生了,在国外却是几乎每天都可以遇到,所以就算是真的,她也连看一眼的好奇都没有。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
她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槐树下,男人仍旧是一件简单的圆领衫,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腿,随意的交叉成一个优雅的角度,一头柔软的深棕色发丝绑在脑后,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浓郁的艺术家的气质。苏误秋嫣然一笑,心里也承认,周邦彦确实是个足以引起所有人注意的英俊男子。
“邦彦。”她向他跑过去,没有看到所有人的诧异,更没有看到刘海的黯然。“你怎么来了?”
“好久不见。”周邦彦勾了勾嘴角,仍旧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阿。”苏误秋抬头看他,笑的无比真诚,似乎好久没见是人力所不能及的遗憾事情,并非是因为两个人一个冷淡一个懒惰。
周邦彦的记忆中,被他这样冷落的女人不是耍脾气,就是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先是责怪,然后是撒娇,之后不是要求些礼物就是想要一场缠绵,甚至有人因此而索要他的承诺,让他烦不胜烦,直接分手了事。没有人懂得彼此留些空间的美感,不在乎距离的拿捏。
可是这个女人没有,就好像他们这么久不见,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两个人相处就该是这样,老见面粘在一起才是不正常的。他也曾经怀疑过她是矜持,可如今看来她是不在乎。
心里的感觉忽然变的很复杂。彼此的顾忌太多,形同陌路也是正常的吧?
“上班时间出来野餐?”压下心中难忍的遗憾,他挑眉,向她伸出了手臂。
她于是挽着他,一起向不远处的小山丘走去。“科研工作者是没有上班时间的。”
“那岂不是人人都要去做科研了?”
“也没有下班时间。”苏误秋轻叹。
远远的看到山丘后的树丛里似乎有一对年轻人在接吻,虽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但是隐约能看到那热情的拥抱和抚摸,让她不怎么好意思过去打扰。于是她拉着他站住脚步。他也就跟着站住。
“这是你杳无音信的理由?”
“杳无音信?”苏误秋不解的眨眼,“我回你邮件了啊⋯⋯”
“‘抱歉,今天晚上我有安排了。你看两周后的星期五行么?’这就是你的音信?”他低声问着,眸子注视着远方。
“我很抱歉,但是那天我真的没空。而且那之后的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最早的空闲时间就是下周五。”
“那么现在呢?”周邦彦懒洋洋的问,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拽到自己的怀里,“有空闲野餐,怎么不叫上我?”
苏误秋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趴在他耳边轻声问,“你会来么?”
“不会。”
周邦彦的语气冷冷的,让苏误秋心里微微的痛了一下。这就要开始了么?他要对她的繁忙表示不满了么?还是干脆连表示都不表示,直接分手了事?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经常会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困扰,想着自己要是和周邦彦在一起,要怎么才能平静的去面对萧子之。其实根本是庸人自扰。周邦彦这样的男人,和她怎么可能长久呢?厌倦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早。她毕竟是有些信他了,信他不介意她那些让绝大多数男人怯步的缺点。
“我⋯⋯”她努力的维持着微笑,自己都觉得奇怪,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竟然心里难受的呼吸都有些迟滞?“我先回去了。四点有个预约。”
周邦彦没说什么,沉默的放开了她的腰。她于是也放开了他的颈子。
纤细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她尽量平静的说,“下周五我晚上六点以后没有安排。如果你还想见面的话⋯⋯”
“再说吧。” 周邦彦把她的小拳头握在掌中,垂下眸子,敛起淡淡遗憾, “我很少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安排。也许有空,也许约朋友,也许会想独自出去喝一杯⋯⋯”
“也许只是不想见我。”她苦笑。
“那也有可能。”周邦彦勾着嘴角,没有反驳。抬头看了看正移过来的一片阴云,“我很情绪化,尤其是这个季节。所以我从不计划明天的事情。”
“好吧⋯⋯”她为他的回答叹息,“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有心情,我们就见面。”
他不置可否的俯身吻住她。他很喜欢她的味道,好似雷雨过后的清新中,一丝冷冽,一丝妩媚。他不知何时就迷恋上了这味道,经常会独自回味。今日回味的有些厌烦了,于是干脆来找她重温一下。
“你可真让我觉得迷惑。”他在她的唇边呢喃,“为什么从不拒绝我的吻?”
她不知道他这样问是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她不想吵架,不习惯吵架,也不善于吵架。她能感觉到他今天情绪不是很好,可既然他会吻她,就是还没打算分手吧?即便是他打算分手,她也不会拒绝他的吻别。
她喜欢他的吻,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吻了。每一个细节都在她情绪起伏转折的瞬间恰到好处的发生,奇迹般的经由唇齿的缠绵从她心底将那些她以为早就不存在的热情挖掘出来。只有三种人能够给她这样的吻,而无论他是其中哪一种,都值得她认真下去,直到他主动离开。
他似乎只是自问,并没有要她回答。手指在她曲线柔和优美的下颌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会儿,他悠然的结束了这个吻。
“给你的。”他从肩上的背包里掏出一盒光碟,“‘吟游诗人’用来乞讨的曲子。”说完,很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就像想要记住什么。良久,才转身没有一句告别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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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了。”艾玛低声的呵斥。不耐烦的把张佳推开,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那一对男女。
张佳自讨没趣的翻了个白眼,手臂却又很无赖的缠上艾玛的腰,一边在她的脖子底下偷香,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苏老师?”他惊讶的低呼。
“吵什么吵?!”艾玛呵斥了一声,狠狠的在张佳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真是狠毒的女人,张佳疼的到抽一口冷气,脸都白了。这女人从来是下狠手,有时候他都搞不明白,她是在任性耍赖还是真的对他有深仇大恨。有些讪讪的,他讨好的说,“原来苏老师有男朋友了啊?大新闻!不知道有多少偷偷想着他的男人要心碎了。”
“不要脸!”艾玛咬着牙说。
张佳惊讶的发现艾玛气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虽然这位小姐脾气大的跟天天吃了几吨炸药似的,可能气成这样到也不多见。“苏老师哪里惹到你了?”
“什么老师?!呸!她哪里有一点儿老师的样子?!”
“她哪里都挺有老师的样子啊⋯⋯”
“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明明有男朋友了,还去勾引刘老师!”
“苏老师什么时候勾引刘老师了?人家一向是端庄的很。倒是刘老师暗恋人家我看还有可能。”
“她端庄?!你看不见刚才她缠在男人身上的样子?!”
“那是她男朋友啊,难道她该冷冰冰的?”
“谁知道那是谁?长的妖里妖气的,我看根本就是个牛郎!好人家的帅哥怎么可能跟她?!”
张佳不可思议的看着艾玛,看着她气的满脸通红,完全不能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牛郎?亏她想的出来。那男人是很英俊,可是哪里妖里妖气了?再说老师也是个美人啊,怎么就不可能是一对了?
“谁知道她背地里对刘老师做过什么?!婊子!”
“喂。”张佳听见艾玛最后的两个字,顿时放开了对方,“你怎么回事?有你这么说自己的教授的么?”
“她才不是我的教授!”艾玛顿时回头,喷火的眼睛瞪着张佳,“我的教授是刘海。”
“我搞不懂你。苏教授哪里不好?你怎么似乎老是看她不顺眼?”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最看不惯这种人!”
“艾玛。”张佳的脸上顿时结了层冰,“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不要说她是我们的教授,就算她只是我们的同学,你也应该对她有起码的尊重⋯⋯”
“好啊!”艾玛尖声的大叫,“你为了她教训我?!你也迷上那个婊子了是不是?!”
“我只是就事论事。”张佳看着艾玛的样子,忽然有些好笑。这个女人不是在吃醋吧?她做为系花,一向是众星捧月。第一次看她吃醋,想想也挺可爱的。“我哪有?我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了,怎么会迷上年长的教授?师生恋?亏你想的出来。”
张佳本是想哄哄艾玛,没想到艾玛听见张佳这么说,脸色顿时从通红变的煞白,冷笑着说,“你是没迷恋她。你就是还靠着她而已。她一个刚上任的教授,推荐信值几个钱?你犯得着这样一副嘴脸么?你真是想出国想疯了!没出息!”
艾玛还是个本科生,只有二十岁。而张佳则是快要博士毕业了,比艾玛大了七岁多。平日里艾玛耍耍脾气,张佳多是哄哄了事,觉得她是小孩子,长的又漂亮,愿意跟他这么个普普通通没钱没长相的男人在一起,自己让着她是应该的。可是艾玛的这句话,实在是触到了张佳的底线。如果说他认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那就是学术上的才华。艾玛却把他的动机彻底扭曲,还贬低了他的能力。更不能容忍的,她侮辱了学术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忽然有些厌烦了,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纠缠些什么。再漂亮的女人,在随意谩骂别人的时候,也不过是满脸扭曲狰狞的丑态而已。何况她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他难道想要和这样的女人计划将来?竟然还答应她,将来出国了以后就和她结婚,然后把她也带出去。结婚?他就想娶这样的女人?
“也许苏老师从前的那些学术成果,你这种一天到晚从不读书的人不会懂。可你总该知道,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在这个学校当上正教授是多么杰出的成就!苏老师推荐信的分量毋庸置疑。”张佳冷冷的退到离艾玛两米远的地方,“至于我,推荐信是我必须的一个展示才华的平台。我是想出国,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你不想出去谁也不会勉强你!”
“你⋯⋯你什么意思?”
“分手吧。”张佳斩钉截铁的说,“既然瞧不起我,你另外找个有本事有出息的。”
“张佳!你个混蛋!给我站住!”艾玛冲着张佳的背影大吼,可是对方却一步都没有停留,似乎这里有什么脏东西,越早离开越好。泪水滑落了满脸,艾玛发疯似的踢着身旁的树丛,恨恨的诅咒。“苏误秋,你给我等着!你这么毁我的生活,我要是不把你也毁了,我就不叫艾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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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只是傍晚,窗外却漆黑一片。紫色的闪电将天空照亮,厚重的亚麻窗帘竟无法隔绝那凄厉的电弧。阴暗角落里的人紧紧的缩成一团,急促的喘息透露出压抑的痛苦。
手机的铃声响起吉他的旋律,阴影里的人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将它拿了起来,握在掌心,却没有接听。
随之而来的是短信提示。
[邦彦,我在“天堂没门”。]
颤抖的手按下回复,却半天没有打下一个字,任凭屏幕变黑。
[你打算来么?外面雨下的很大,你要是还在家就等雨小些再出来。我会呆到很晚。]
狠狠的灌了几口酒,喘息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再次按下回复,花了几分钟才用颤抖的手困难的打了两个字,最终却还是将它们删除。
与其花言巧语的欺骗,不如沉默的隐瞒。隐瞒是紧闭心门的孤僻,而欺骗却是污浊了灵魂的卑鄙。
白色的谎言,仍旧是谎言,而无色的沉默,只是沉默而已。
[很晚了,我准备回家了。改天再约吧。晚安。做个好梦。]
比起痛苦纠缠的梦境,有她存在的现实生活,反倒美好不似真实。
把头埋在蜷起的双膝,他敛眸微叹。窗外雷雨已歇,破碎的记忆却仍旧不停在脑中闪现。酒精的麻痹中,疼痛被控制在忍受范围内,却无法消除那深处泛起的疲倦。
仍旧困在过去里的男人,没有资格得到现在,更不该奢望未来。
将酒瓶放下,他无力的躺下,将自己抱紧,半醉的呓语,“萧子之,她难道不是那个你朝思暮想的女人么?你究竟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