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沐风听雨

5、回忆往事

　　医院内，钱铢猛地从医院的病床上惊醒过来，“是谁？”他有些恍惚。
　　一个人只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忍不住下意识的朝着所在的环境四处张望。钱铢也不例外，病床上，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坐着，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全身的酸软却在提醒着他：他应该是睡了挺久的了。
　　许久后，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目光在这个宽敞的空间里来回扫荡着，丝绪乱飞。脑海中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这时，一个男生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熟练的打开了食盒，“喏，这都是你未来的婆婆，我的母亲大人亲自下厨为你做的。怎么样，感动吧？那就快点进我们家门，我保证你以后每天都能吃上你婆婆做的饭。”
　　“行了，打住。你怎么会在这儿？”
　　“咳！当然是来照顾我媳妇啊！”
　　……
　　“纯烟，你那天是怎么了吗？”白木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着，“当然，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纯烟看着她，有些愣住，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会悄无声息的就那样过去了，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教室外的一片树叶被风扯着从树上脱落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窗边的女孩的思绪也随着落叶飘到了很远的从前。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那时的王纯烟只有6岁那么大。2月16日，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的祭日。按道理来说，那一天的王纯烟应该会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快快乐乐的度过，可是就是那一天，好像变成了王纯烟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王纯烟的妈妈王希的出身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可是身世的这种东西是从古至今多少人想要改变却也无法改变的，因为它从人一出生便伴随着你了。
　　王希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女孩，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她没有上过学，也没有文化，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她每天都在重复的，除了做农活还是做农活……
　　她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也应该像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就这么日复一日的重复做着每天的那些农活，到了适当的年龄再找一个差不多看得过去的男人嫁出去，之后就在家里乖乖待着相夫教子，然后，等到她的孩子长大了，也会按着这样的日子再生活下去……然而，在她正值青春貌美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改变了她一辈子的人：江远涛——王纯烟的爸爸。
　　许多年前，A 市的一所大学组织了一次“体验乡村生活”的活动，江远涛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从未体验过乡村生活，所以当时由于好奇，他也主动报名参加了那次活动。活动为他们安排的那个地方叫做绵竹村。后来，在这个村子里，江远涛认识到了一个美丽且可爱的女人。正值青春年华的他们情窦初开，在之后的接触中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后来，他教她识字看书，给她讲了许许多多的她闻所未闻的故事……他们的爱意越来越浓，像雨后的水塘，满得快要溢了出来。
　　在她的生日的那天，他们在一起了。那一天，她偷偷地溜出了家，和他待在了一起。
　　……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便一起去到了他生活的城市，这原本应该成为一段美好生活的开始，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王希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准备过和她结婚。他把她带到自己的身边，也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江远涛虽然从来没有打算过和王希结婚，但是随着王希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他虽然和他的家人一样嫌弃她是个乡下人，娶了有损颜面，然而，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娶了王希。而毫不知情的王希却还在欣喜着自己终于成功嫁给了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单纯善良的小动物就这样不小心掉入了猎人布置得很精美但实际上却是将它囚禁起来的陷阱里，直到它猛的发现这是个陷阱，它才开始不停的挣扎着、叫唤着，可是没有别的什么会出来救它。
　　就这样，王希过起了外表光鲜亮丽，实则跟自己以前在村里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比在村里还糟糕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其实还好，可后来，她虽然挂着“江太太”的称号，可却比个仆人都过得辛苦：外表富丽堂皇的A市四大家族之一的江家，谁知道，这偌大的别墅里竟没有一个仆人！王希不知道的是：这么一个大家族，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仆人呢？只不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罢了！自然而然的，那些活全都落在了王希的身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本该安安心心、轻轻松松的养胎的，王纯烟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婚姻经营不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们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有的时候，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家里的人都以为王希过得很好，所以都在设法从她的那里获得好处，尽管王希告诉他们自己的处境，他们还是没有选择相信她。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藏起来的那颗心是红是黑的呢?她家里的人只是断定了王希这是因为有钱了、学会嫌弃他们了，不愿意帮忙所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王希，你可真可悲啊！”王希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了有多少遍了。
　　人们的思想一经形成就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是延续了几千年的思想呢？江家自然也不例外，他们都希望可以有一个男孩子来为他们传宗接代，死的时候也可以坦然下去面对自己的老祖宗们了。
　　所以，王希被送去医院生孩子的时候，江家的很多人都来了。他们都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不停的在内心祈祷，希望王希能给他们江家生下一位男孩。
　　终于，过了很久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安静的医院里响了起来，紧接着，医生们推着一个担架走了出来。众人皆屏息凝神，一个女人拽着走在最前面的医生，小心翼翼地问到：“医生，我儿媳妇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看了她一眼，态度恭敬的说：“江太太，抱歉，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您的儿媳妇给您生了一个女孩子，不过，您倒不必太过担心，江总现在还很年轻，以后再生一个男孩也是可以的”。
　　“什么?”女人有些惊讶。“我们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她竟然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女人的表情从惊讶转变成了愤怒。
　　刚刚出了手术室的人都是应该被家人悉心照料的。但是王希好像并没有这个福分，她刚刚才被推出手术室不久后就被人给粗鲁的拽下了病床。现在的她由于身体非常非常虚弱，连反抗都做不到。她像只残破的风筝，被那个人一路拽着往医院门口拖着，医院的门口停着一辆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豪车，车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端坐着的人的面孔。
　　女人看到她后，眼里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厌恶和不屑。“王希，你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啊！这不，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江家太太的称号、轻轻松松的就摇身一变，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不过，你应该也没有想到自己生出来的会是一个女孩吧！呵呵，真是好笑”。
　　后来，王希因为给江家生了一个女孩，日子变得越发不好过了起来。不过，为了女儿，她不得不默默受着。
　　终于，有一天，她正在像往常一样做着她的活的时候，她的丈夫光明正大的开始每天领着不同的女人回家了，她麻木的望着，对自己的丈夫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爱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厌恶、冷漠和怜悯。
　　王希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的丈夫二话不说的不顾她的挣扎就把自己一路不停的带到了民政局，坚决地要和她离婚。王希已经变得麻木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呢！
　　“离婚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的女儿我要带走亲自抚养。”女人听见自己坚定的话，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轻轻的陷了下去，那是一种名为“母爱”的情感。
　　“如你所愿。”男人想也不想的就开口答应了。
　　那一年的王纯烟已经6岁了，王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纯烟，妈妈太累了，以后如果妈妈不能在你的身边继续陪着你了，你一定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代替妈妈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活得比江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让他们后悔去……”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远远近近的人行道上是人来人往的一派繁华景象，鸣笛声从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回回的快速飞驰着的车群里穿梭着。在一处人流很多的地方，一个穿着红色高定礼服（她结婚的时候江家给她量身定做的），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踏着红色的高跟鞋踩在干净的地面上优雅从容的走着，女人的手里拎着一个同样精美的礼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女人停下了往前走的步子，站在了街道边。今天是女人的女儿的6岁生日，她准备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大大的惊喜，她想着想着，嘴角不由的上扬。突然，女人的周边暴发出了一片尖叫声，等她回过神来时，周边的人早就跑开了。她的瞳孔猛地缩紧……
　　不远处的一个大概只有5、6岁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巴张大到了极限。
　　刚刚的一幕如电影般在女孩的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从街道上突然冲出来的豪车如野兽般撞向了毫无防备的猎物，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一下子飞了起来，礼盒掉落在地，里面精致的蛋糕撒落了一地。女人如同破败的风筝掉落在了一旁，她的身上不断的溢出大量的鲜红的血水，形成一朵艳丽的正在盛放着的玫瑰花……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焕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向自己跑来的女儿，她抬起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碰到了自己女儿冰凉的不断颤抖着的小手。
　　“对不起啊，妈妈还没有给我的宝贝女儿过完她6岁的生日呢，真的很抱歉，这一次妈妈是真的要离开你了……”
　　王希的温度极速下降着，握着王纯烟的手突然掉落在地。女孩趴在她妈妈的身体上，失声痛哭着，身上干净的白裙子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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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钱铢：“谁是你媳妇！“
于诚：“我不管，我们定了娃娃亲的，你早晚不还得是我媳妇！”
钱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