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与青》凛上开花

20、纸上亡灵（八）

　　3.34
　　躲在校门口附近的草丛中，观察着大门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群
　　为了揪出线人而进行的行动，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下午一点刚过，上课铃响起后，我和秋空兵分两路
　　秋空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我则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来这里之前，我登陆了学校的论坛，向之前联系过我的线人私信发送了这么一条消息
　　“谢谢你，多亏了你，我从你介绍的赌场那里赢得了一笔价值不菲的收入呢，拮据的生活也终于得以改善。说起来，那里的老板还输给了我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哦，嘛，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消息啦，无非就是和他在我们学校安插的皮条客有关，毕竟呀，他可是输给了我们学校的我哦，他生气时狰狞的脸，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落败的样子呢，所以我猜，把我给引荐过去的你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吧。我也非常愿意和你分享他和我说了写什么，不过姑且还是希望可以当面和你交谈哦，如果你愿意倾听的话请你在今天下午一点半来一趟教导主任办公室吧，啊对了，还有关于你旷课的事我也要和你好好聊一聊了，你知道我是谁的吧，而且，你也一定会来的，对吧？线人同学”
　　大体都是按照秋空事先告知我的内容进行编辑的
　　不过还真是佩服自己，写出了那种看穿了幕后黑手的阴谋，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运筹帷幄的腹黑大侦探的感觉
　　嘛，秋空的计划中，她那边也有她要做的事，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待线人的出现
　　现在是上课时间，会在校内走动的人并不多
　　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逐渐减少，再后来就只剩校内的工作人员了
　　并没有耗费掉太多的耐心，一点半刚过，那个人便出现了
　　撑着一把黑色的太阳伞，猥琐的四处张望后才走进学校大门
　　虽然他的脸被伞挡住了，不过我一眼就认定，他就是线人
　　我通过短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秋空，随后躲在绿化里跟踪着他
　　果然，他是朝古董大楼的方向去的
　　进到大楼里面后，他总算是把伞收起来了，不过还戴着连帽衫的帽子，戒备心不是一般的强啊
　　等他走进电梯后，我赶忙从旁边安全通道的楼梯迅速向上跑去
　　他的目的地是六楼，我不能被他落下太多
　　等我气喘吁吁的终于跑到六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了
　　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错，只是在门口傻站着，既不敲门也不进去，踌躇了快五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敲了两下门后，门被应声打开
　　“你你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看到了里面出来的人后，他立刻转过身想逃走，我跳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可不要想着逃跑哦”
　　他被突然出现的我吓的连连后退，酿跄的撞到身后的秋空，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
　　“别来无恙哦———“
　　秋空一把掀下了他的帽子
　　“叶峰同学“
　　是的，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用“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的疑惑目光坐在地上看着我们的人，正是我们第一个遇到的无影游民的受害者———叶峰
　　事情的缘由还要回到昨晚，我们还在萨利亚的时候
　　即使想支持我们，可是由于没有可靠的五千五百人份赌注来源而犹豫不决的严老师，秋空向我们揭秘了她的计划
　　“这个计划，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首先，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我们要先把藏在我们学校的那个线人给揪出来”
　　就是之前误以为严老师就是线人那件事啊
　　真正的线人另有其人，仍然躲在安全地点暗中观察着学校论坛
　　“但是，线人和我们需要的赌注会有什么联系嘛……更何况，我们已经一点线人的线索都没了，完全无法搞清楚这个人是谁”
　　“线索这种东西，往往都藏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中哦，只要换个角度去思考，就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了。我们先前走进了一个误区，所以才一直在原地打转，琢磨不透这个线人”
　　“误区？我们...哪里搞错了吗”
　　“嗯……就是认为线人一定是某个职工，教师之类的这个想法”
　　“诶？难道不是吗？通常会对那么多学生有影响，又能时刻关注学校论坛的，也只有教师了吧”
　　说到这里，我不经意间瞥了眼严老师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秋空也看了她一眼后，喝了口饮料，继续自己的推测
　　“通常来说......呢，嗯，所以这个\'通常来说\'正是那个误区，思维的陷阱。先思考一下另一个问题，这个线人，和赌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
　　线人和赌场的关系？那还用说嘛
　　“当然是雇佣关系啦”
　　“Okay，我们先假定这个线人是学校的老师，和赌场之间为雇佣关系，线人把学生引去赌场，作为回报，线人可以得到什么呢”
　　“回报的话，嘛，大概是钱吧”
　　“如果是钱的话，那么这个线人是怎么和赌场结识的呢，他可是个老师哦”
　　怎么和赌场结识的，这个不是也挺简单的，不就是……
　　啊类？奇怪
　　我竟然卡在了这个问题上
　　他怎么和赌场结识的，按常理来说无非就是投简历然后应聘面试，最终成为赌场的员工
　　但是这个想法太天真的了一点
　　毕竟，线人可是个老师哦，都有一份正经工作了，为什么还要去赌场这种地方，干这种肮脏的活
　　把自己学校的学生骗去那种地方，违背师德，真的很难想象出来会有这种老师
　　那么
　　另一种情况呢，另一种...我能想到的情况
　　“如果是……他自己以赌客的身份去了赌场，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和赌场形成了雇佣关系呢”
　　“越来越接近答案了哦绿绿，快出师了呢！”
　　秋空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严老师也饶有兴趣的托着头倾听着
　　“下一题！某种原因，你觉得最有可能是什么呢”
　　成为线人的原因
　　当然是老板开的价诱人啦
　　不不不……这样和直接去应聘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倘若是站在赌客的角度呢
　　那个人，以赌客的身份去了这个赌场，并且参与了赌博
　　然后………落败？
　　输了就要赔钱，成为赌场的线人的话又可以挣钱
　　确实并不矛盾哦
　　“看起来你已经想到了呢，这个线人，一开始是想去靠赌博挣一点钱，结果却是———惨败，所以为了偿还自己的债务，走上了成为线人这一条路”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自愿的，而是逼不得已，单纯是为了还债才揽下了这份活
　　“但是……这样的话，老板可是一直有被背叛的风险啊，毕竟这样的工作肯定是见不得光的，要是碰到三观正一点的线人，说不定就直接去向警察举报了哦”
　　秋空满意的点了点头，宛如我真的已经从福尔摩斯那里出师了一样
　　“倘若，线人没有办法背叛老板呢？比如……签下了不可泄密的契约之类的”
　　“啊…还有这个办法啊”
　　如果契约规定无法去向警察举报这个赌场的话，由于那个契约的强制性，线人确实就拿老板毫无办法了
　　“的确可以这样，但是签订契约的话不就意味着……”
　　“是的，就意味着他一定见过老板，并且也参加了那个，沦为无影游民的赌局”
　　怎么会……是这样
　　“太荒唐了！明明自己就是受害者，却反过来成为老板的帮凶……不可能是这样“
　　这种事……不可能去相信
　　“那我就要反问你了，为什么不可能呢”
　　自己遭过的罪也要让他人来承受……这种心理，无法理解
　　“因为……他是受害者啊，没有同理心吗”
　　“受害者和加害者，可是会轻易转换的哦，立场与状况，这些因素稍稍被改变一下，结局就会大不相同。假如你作为一个刚输给老板的赌客，老板却提供给你这样的机会，并答应你按照你引进到赌场的人数来抵扣掉去药厂工作的时间，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心动吗”
　　我……我……
　　如果我是赌客，刚刚失去自己的影子，一无所有，恰好碰上这样的机会的话……
　　我……我也许真的会答应老板
　　毕竟就算我不去做，老板也会找别的人，到时候一定会继续产生新的受害者
　　如果由我来做的话……至少自己的影子可以早点拿回来
　　面对秋空考验灵魂的质问，我答不出一句话
　　“我不会”
　　诶？
　　一直在旁边听着我们对话的严老师，突然开口了
　　“我不会把自己的学生送去那种地方，哪怕我的影子一辈子拿不回来，我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严老师……这份为学生着想的纯粹的想法
　　是真物啊
　　虽然几度怀疑过……不过，主动挺身去挑战老板，为的是将自己都不认识的一个学生救出来
　　这种行为，已经完完全全的将她的为人师表的品德反馈给了我们
　　哪怕称之为黄金精神也不为过
　　秋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好啦，我知道你是不会的，但是去挑战老板的都是学生哦，达不到你这种层次的心境的，多数还是抵不住老板的诱惑。所以我才说，我们一直都走进了一个误区，以为这个线人是教师的误区，偏偏只有价值观还未完全成型的学生才最有可能落入老板的陷阱”
　　“那么就让这个说法暂时成立好了，对于线人是谁，你已经有头绪了吗”
　　暂时啊……严老师还是坚持着人之初性本善不肯放下啊
　　“嗯…自从听绿绿提过药厂里的情况之后，我多少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药厂？”
　　“没错，你还记得你们在药厂里碰到了谁吗”
　　我和青去了药厂的那天，嗯……
　　那个斯文男人和两个打手一样的男人，以及被他们拖出来偷吃糖果的男生
　　还有就是叶峰了，当时他说是要值班
　　不过总觉得有些可疑
　　“就是那个叶峰哦，我问你，你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我记得……他是躲在一个小房间里被抓到的
　　虽然记不得他当时在干吗了，但是能在里面被外面的青发现，想必也是做出了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
　　“这个……实在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他是在一个小房间里被外面的青发现了”
　　“你们说的这个叶峰，可以让我看看照片吗”
　　又是严老师，突然插进了对话中
　　这种时候要看叶峰照片，可是她明明都没见过叶峰，看了又有什么用哦
　　即便如此，秋空还是从自己手机里翻出了一张叶峰的侧脸照，背景是昏暗的夜晚……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下这种照片的
　　“嗯...这个男生，我见过啊”
　　严老师仔细端详过照片后得出的结论令我们大吃一惊
　　不，其实吃惊的只有我，秋空却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嘛，是你被关起来的时候吧”
　　“是的，这个男生给其他被关起来的人送过饭，平时也会坐在一边玩自己的手机边看着我们”
　　“那么，你看到他的时候是白天在还是夜晚”
　　“我是礼拜六被抓进去的，关我的那个地方密不透风，连一扇窗都没...不过靠自己的生物钟判断的话，他是在第二天早上8点多出现的”
　　人类的生物钟居然可以精确到这种地步啊
　　还是说我该佩服严老师的作息是如此的仅仅有条
　　秋空一边在自己的笔记上记着，一边附和着严老师点着头
　　严老师全部交代完后，她又在笔记上写了好多条之后，才开始和我们解释
　　她的结论，出乎了我的意料
　　“嘛，从结论上来说，那个线人就是叶峰了。以及，严老师和青被关的地方，正是药厂的地下”
　　“诶？？？”
　　“当然啦，还是在猜测阶段，不过他的嫌疑最大就是了”
　　“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他就是线人吗，我可不想无端怀疑自己的学生”
　　“没有哦，只有推测。首先是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回宿舍，电话也不接，可以理解成在刻意躲着我们吧，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为什么躲着我们，答案不是明摆着的
　　“大概是那天被秋空吓到了吧...痛痛痛”
　　秋空将本子卷起来敲了我一下
　　“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一口吃了他。他躲着我们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让我们知道赌场，或是药厂相关的情报”
　　“也只能这么想了...不过为什么要隐瞒呢，我们可是想要帮助他夺回影子的啊”
　　“我猜，大概是，与其说是想帮老板隐瞒，不如说是没办法告诉我们”
　　“没办法...？”
　　追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我想起来了秋空先前说的那个假设
　　如果叶峰是线人，并且和老板签订过某种契约，必须对赌场及药厂的事进行保密的话
　　那么他确实无法告诉我们与之相关的情报了
　　一直对我们保持沉默，反而会引起我们的怀疑，怀疑到他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上去
　　所以，不如干脆失踪，失联，躲着我们
　　“大致是知道了...但是，这也不足以说明他就是那个线人吧”
　　“回想一下，你和青见到叶峰是在白天对吧”
　　“是的”
　　“严老师，也是在白天，为什么，你们会在白天的药厂见到他呢”
　　“你说为什么...白天见到一个人是很奇怪的事吗”
　　“确实不奇怪，不过对象是叶峰的话，就白金奇怪了”
　　明明只有白金火大的用法好不好！！
　　为什么叶峰就不行呢，为什么白天见到叶峰反而是件反常的事哦
　　“因为叶峰，他是无影游民之一哦，你想想，白天的时候他应该在做什么”
　　是哦，他没有影子，而那个药厂是夜班制的，白天的时候，他应该...
　　“他应该在睡觉吧”
　　“Bingo，但是事实呢？并不是吧，白天他在值班，像一个正常的打工人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为什么只有他是另类呢”
　　为什么只有他有特别待遇...如果采用秋空的假设，一切都说的通了
　　他，就是老板安插在我们学校的线人的话
　　他只需盯着自己的手机，作为中间人把学生送到赌场去就可以了
　　这就是他的工作
　　这正是斯文男人那天对他说的“分内的事”
　　和普通的正常人一样
　　白天工作，晚上睡觉
　　只不过睡觉的地点是在药厂罢了
　　身为受害者的同时，也是一个加害者
　　想想真是可怕
　　“知道了吧，当然刚才我也说了，我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这一切只是推测罢了。不过想要让他现身抓住他的话我还是有办法的”
　　回到现时点，秋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峰
　　“好久不见了啊叶峰，不，现在应该称你为，线人同学吧”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叶峰慌张的起身想逃走，被秋空一把按回了地上
　　“哦？那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哦，还特地挑在了白天，不惜在晴天打伞也要到外面来，呵呵，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吗”
　　“没…没什么事！我出来散步而已！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了，我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仓皇而逃
　　这一次，秋空没有阻拦，而是对着他狼狈的声音说
　　“那么你被老板抛弃，一辈子都取不回自己的影子也跟我们没关系吧”
　　酿跄的脚步停下了
　　“什……么”
　　“老板他哦，可是非常生气哦，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输吧，可是由于契约，又拿我们没办法，只好找把我们介绍过去的人撒气咯”
　　老板根本就没有这么说过
　　秋空只是在说谎，我知道的
　　不这么说，就没有办法把叶峰留住
　　剩下的，就看他会不会买账了
　　结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叶峰扭头朝我们跑来，跪在我们面前哭丧着说
　　“是是是真的吗！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明明没剩几个月了！求求你们……帮帮我！求求……”
　　“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啊”
　　秋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凑到他的头前
　　“你先把一切都从实招来吧”
　　秋空坐在教导主任的椅子上，我站在她身旁，看着对面坐着的叶峰
　　为了不让阳光透进来，特地把窗帘拉上了，昏暗的房间内宛如牢房一般
　　“我不能说……”
　　这是叶峰交代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他不能说，他没有办法说
　　秋空也已经推测过这种可能性，倘若是和老板签订过封口的契约，自然是没有办法向外人透露的
　　“哎，我就知道是这样”
　　秋空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围在叶峰身边慢悠悠的踱步
　　“那么就由我来替你说吧，你听着就好，如果哪里不对的话就指出来，不用说的很具体，只需要告诉我对或错就行”
　　叶峰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脑袋轻轻的点了一下
　　“你因为需要钱而去论坛发贴求助，被引去那个赌场，以自己的影子作为赌注向老板挑战，最终落败失去影子”
　　“你输掉了所有的三十个筹码，按理应给老板打工九个月才能赎回影子，不过老板却给了你另外一个选择———让你成为他的线人，潜伏在学校论坛，将其他为钱而寻求打工的学生引过去”
　　叶峰没有做声，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回应秋空推断的正确与否，不过正因为什么都没有表达，才说明是……默认了吧
　　“你每拉过去一个学生，老板就会减免你一定的打工时间，前提是你需要再次签订一个契约，不得将赌场和药厂的所有秘密泄漏给他人”
　　叶峰举起了手
　　“嗯？哪里不对吗”
　　“嗯……大体方向是对的，但是有一点错了……”
　　难道是契约那里出错了？叶峰其实没有签过？或者说内容不是对老板的秘密进行保密？
　　秋空没有在这里纠结太久，而是接着陈述自己的推断
　　“你和其他的受害者一样依旧每天晚上去药厂上班，白天回到寝室。只不过你的作息和他们不同，你依旧是白天上班晚上睡觉，你晚上去药厂不过是找个地方睡觉罢了”
　　叶峰再一次举起了手反驳秋空，并且这一次给出了具体的理由
　　“不！我……我去药厂也是有在工作的……虽然工作时间比别人短一些”
　　“嘛，我的推论就到这里为止了，大体上没什么出入吧”
　　“那个……你们说的……老板要报复我，那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真的赢了那个老板了吗”
　　“哈，哪个是骗你的”
　　“什么？！”
　　叶峰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不奉陪你们了！再见！”
　　他起身就向门口走去
　　“但是赢了老板是真的哦，顺利的话，你的影子也可以一并赢回来呢”
　　“真的吗？！”
　　一改刚才的态度，他两眼发光的跑回来抓着秋空的手，却被秋空一把推开
　　“我说你，答应成为老板帮凶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那些被你送进赌场的受害人的感受？”
　　“这个……我也后悔过，但是最开始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这不是你的借口，你完全可以和老板说你干不下去了，和其他受害者一样为他打九个月的工”
　　“这个………恐怕……”
　　这之中大概是有什么隐情
　　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从他刚才第一次举手反驳秋空
　　“是因为钱吧”
　　是的，每拉一个学生去赌场，老板给的报酬并不是缩短打工时间，而是钱
　　对于他们来说，即便失去了影子，沦为了老板的奴隶，需要用钱这个事实依然没有改变
　　叶峰低下的头再一次点了点
　　要帮助他们，不仅是要将他们的影子夺回来
　　也要在最根本的经济问题上给予他们援助
　　这也是我们要设立基金会的原因
　　但是首先……还是得先将他们从老板的统治中解放出来
　　“听着，我们有一个计划，成功的话可以将老板手中所有的影子都解放出来，让你们恢复自由身”
　　“真的吗！”
　　“但是我不能保证成功，失败的话连我们的影子也得搭进去。不过为了这个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秋空握起拳头伸向了叶峰
　　叶峰，还在犹豫
　　他明显是动摇了，听到秋空这个带来希望的提议
　　但是却不是成功率百分之百的计划
　　“所以，你的答复呢？是继续在老板手下像猪一样任人宰割，把其他无辜学生骗进去？还是和我们联手，放手一搏把老板扳倒？”
　　叶峰表情痛苦的挣扎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秋空，并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和秋空的拳头撞在一起
　　“请多…指教“

　　3.35
　　本该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但是台风的气势丝毫没有退缩
　　虽然也没有继续再往北面进一步前行
　　上海却是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
　　对面的毒舌小姐姐今晚依然不在，爱酱也已经进入了梦乡
　　唯独我和秋空，虽然早早的互道晚安各自躺在床上了
　　不过一想到之前的事，今天的事，以及
　　明天即将要发生的事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呼啸的狂风加剧了我的疑虑和不安
　　秋空的计划，连秋空自己都没有办法确保成功
　　不过，不去做是不行的
　　青，还有那么多受害者
　　等着我们去拯救
　　仅因为一时的贪念，被那个契约束缚住的
　　纸上亡灵们
　　各自都是怀揣对将来的憧憬，却要在老板的手中卡住九个月
　　九个月，过着正常人几乎无法想象的生活
　　“秋空……还醒着吗”
　　“秋空睡着了”
　　“哈哈，你也在紧张着呀”
　　“我才不会呢，安啦，小场面，不要多想了，全都包在我身上，做个好梦哦今晚”
　　说起来，上一次的梦
　　那个，在空中飞翔的梦
　　好想知道后续啊
　　但愿今晚能够接上上集继续把那个梦做完就好了...
　　好累......
　　..............................
　　..............................
　　但是，醒来的时候，却已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来昨晚没有做梦啊
　　哎
　　7点40分
　　秋空已经起床去上课了，爱酱也是
　　意外的，毒舌小姐姐今天早上没回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我穿好了衣服，洗漱过后，也整理了下今天上午用的课本，前往教室
　　今天要上的并不是什么无聊的课
　　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不断用笑话使我们保持清醒的老师在讲些什么
　　中午吗
　　今天中午12点半
　　我们决一胜负的时刻
　　昨天确实收到过短信，包括学校的论坛上也有通知
　　今天中午在司令台会有一个演讲
　　不过并不是强制性
　　去不去听全凭学生自愿
　　而我们...需要人，需要他们
　　需要尽可能多的学生来听这个演讲
　　..............................
　　终于熬到了下课时间，我赶紧溜出教室，随便买了点面包当午饭吃过后，去跑去司令台那里和秋空汇合
　　操场上只有几个在踢球的男生
　　秋空早已经站在了司令台上，裹着一条红色围巾对着自己的双手哈着热气
　　司令台上方有一块遮阳板，不过最前方的演讲台上还是会被阳光照到
　　同样躲在遮阳板下方的，还有昨天刚加入我们的同伴———叶峰
　　虽然我到现在对他也不是太相信，不过他是我们的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只能姑且先放下对他的敌视情绪了
　　“那个，传达到了吗”
　　“嗯，他拜托我给你们带了这个过来”
　　叶峰拿出来一个透明的塑料封袋，里面装着两颗麦丽素一样的糖丸，不过颜色是粉色的
　　「他」，就是青
　　确定了青是被关在药厂底下，并且叶峰可以接触到他之后
　　昨天秋空布置给叶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通过他的手机将秋空的信息传达给青
　　在严密监视下的药厂，显然这是一个极具艰难的任务，不过叶峰做到了
　　大概，是在给青送饭的时候顺便递过去的吧
　　同样没有辜负秋空期望的青，拜托叶峰给我们带回来了这两颗糖丸，这两颗虽不起眼却可以将老板拉上擂台的决定性证据
　　“这个就是...糖果吗”
　　我在药厂里听过那个斯文男人提起的这个名词
　　据叶峰的介绍，这个糖丸也是他们药厂地下主要生产的药品之一
　　看起来确实与一般的糖丸没什么两样
　　不过结合一下斯文男人的那些话，这个糖丸内部应该暗藏玄机，并且价值不菲
　　随后
　　“绿绿，拿着”
　　秋空把这个塑料封袋递给了我
　　按照她的计划，这个糖丸要寄放在我这里
　　并且，需要交给我来处理
　　准确的说，是我的妈妈
　　如果这个糖丸真的是不法药品，甚至是毒品的话，警方完全可以将这个作为证据，借机突入那个药厂
　　前提是，能够说服警方，能够说服……妈妈
　　不过这是后话了，我们现在必须要专注于眼前的事
　　12点半已经快到了
　　方才还在踢球的男生也已经坐在草地上聊天喝水，时不时的看我们两眼
　　也已经有不少同学吃过午饭，三三两两的来到操场
　　可能真的是想认真听我们的演讲，可能是想看看我们会出什么洋相，也可能……只是来散个步
　　人数比我们预期的要少的多
　　虽然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这次演讲还会进行全校广播
　　即使不到操场来，广播会传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只要还在校内就可以听的到
　　时间差不多了吧
　　秋空站到了台前，拿起了麦克风
　　“秋空…你的稿子呢”
　　“那种东西才不需要啦”
　　完全的脱稿演讲……她在这方面是真的挺自信的看来
　　“也是哦，毕竟是你，肯定已经充分准备过了吧”
　　“也…也没有啦，现在完全是裸考状态”
　　天呐！这可是当着全校人的演讲啊
　　怪不得没有见她事先演练过，原来全都是靠临场发挥
　　我的天，早知道我去给她拟一份稿子了
　　不过看她那么自信的，应该没问题吧……大概
　　秋空站在台前，刚拿起麦克风
　　台下的学生全都抬起头看向了她，方才还在喧哗的操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期待她把全校召集过来开口会说出什么样的内容
　　然而
　　五秒后，她放下了话筒，回过头一脸不安的看着我
　　“果然还是好紧张哦怎么办……”
　　“笨蛋！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说完她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音量过响了，透过她手上的话筒传遍了整个学校
　　台下顿时一片哄然大笑
　　天呐……真的出洋相了
　　这种绝对会让人误会的发言
　　好丢人啊
　　我好想赶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学校
　　神大人，请让我立刻回一次档吧
　　底下已经有人在对着我窃窃私语了
　　这下全校都会记住我了吧…偏偏还是以这种方式，最糟糕的方式
　　更可气的是，连秋空都被逗笑了
　　她还特地把话筒举到我面前
　　“绿绿你可以再表演一次那个吗“
　　“表演你个头啦！快开始吧笨蛋秋空”
　　虽然搞了这么一出洋相
　　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
　　秋空也不再紧张了
　　她重新振作了一下，转向了操场，拿起话筒，清脆的咳了两声，台下又安静了下来，在一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秋空开始了她的演讲
　　“中午好———各位愚者们”
　　笨蛋秋空你都在说些什么哦！！！
　　特地把全校人召集过来就是听你挨骂的嘛
　　台下的人都已经在议论你了哦！
　　一开口就将所有人都树敌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哦！
　　“为什么用这个词来称呼诸位，各位一定很茫然，也有些愤怒吧”
　　那是当然的啦，谁会愿意平白无故被别人冠上这种称呼嘛
　　“在这个学校…不，或许是这个社会，都存在着人上人，以及人下人，区分他们的界限很简单，那就是钱”
　　“有钱人过着安逸的生活，从来不会去担心温饱问题。没有钱的人，为了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往往会比那些人上人付出数倍的努力，通俗点说，就是打工”
　　“但是，这个社会，这个学校里，却存在着一些利用这些人的谋生欲，将他们引入歧途的人”
　　“他们被引至一个叫做乌托邦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却与它的名字差之甚远”
　　“在那里，他们获得了一次机会，可以用他们的影子作为赌注，与幕后黑手进行游戏，如果获胜就有可能摆脱贫困生活”
　　“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和人上人一样活下去的他们，向幕后黑手发起挑战，最终失败，失去了作为赌注的从出生开始陪伴至今的影子”
　　秋空转头看了一下我们，叶峰慢慢的从遮阳板的阴影中往前走，走到了与阳光交合的临界位置
　　“想必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可能听说过无影游民这个传闻，讲述的就是被那个幕后黑手欺压的受害者，我身边的这位也是———”
　　叶峰抬起了手，缓缓的往前方伸去
　　“失去了影子的他们，没法在太阳底下生存，没法和我们一样，去上课，去和同伴玩耍，甚至都没有脸回去见自己的父母”
　　叶峰的手刚伸出阴影外，手指部分突然开始燃烧了起来
　　台下顿时喧哗起来，时不时冒出女生的尖叫声
　　叶峰痛苦的闭上了眼，面部的五官全都扭曲在了一起，却依然坚持着举起手的动作
　　直到秋空一把将他推回遮阳板的阴影下，他手上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略微发焦的手指还在冒着白烟，我赶紧递上准备好的矿泉水，浇在他的手上
　　台下的每个人都震惊了，目瞪口呆，也许是头一次亲眼目睹这种非自然的存在，大脑还未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回转过来
　　也有人拿出手机对准我们，大概是拍下了刚才的那一段
　　或事在手机键盘上快速的敲打着，告诉他们未曾前来的朋友们
　　可我和秋空，又何尝不是呢，即使事先知道没有影子的人暴露在太阳底下会蒸发，真正见到这一现象时心中还是会觉得恐惧，后怕
　　这一行为起到了很好传播作用，不断有学生陆陆续续的赶往操场来
　　秋空将话筒放在栏杆上，突然响起的噪音将每个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下意识的捂上了耳朵
　　五秒后，她拿起话筒，继续刚才的发言
　　“现在，你们都见过了吧，这样的人是存在的，无影游民并不是什么都市传说，而是真实存在于这个社会的被压迫者们”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他们陷入现在这种情况呢”
　　秋空放下了话筒，台下的人纷纷议论着，随后，有两三个人开始大声喊出
　　“是他们活该！”
　　“谁让他们贪财！”
　　“网上的信息本身就不可靠，他们被骗也是理所当然！”
　　清一色的，这样的回答
　　“所以才说你们是愚者———！”
　　一阵狂风吹过，每个人都下意识的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没有人再窃窃私语，大家全都注视着秋空
　　眼神中写满了不服气和怨恨
　　随便窥视几个人的内心，他们的想法都是出奇的一致
　　【搞什么啊这个人，她到底想说什么】
　　【这届学生会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些被骗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莫名其妙的女人，够了没有，我要走了】
　　嘛……每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这么仇视秋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诸位，是不是真的觉得他们的遭遇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其他一概不需要我们操心，曾经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那么将来踏入社会的你们，也准备重演现在的这幅样子吗”
　　“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对他人冷漠无情，形同陌路，遇到无影游民这样的受害者，也认为和自己无关，无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或者抱团排挤”
　　“那些受害者，他们有错吗？没有吧，他们只是想生存下去，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活下去，奈何因为无知被骗，沦为了连人都算不上的物种。仅仅只是因为出生便是弱势群体，这一切，真的是他们的错吗？”
　　“你们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个赌场，那个老板，那些贪婪的受害者们。你们觉得自己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正义的一方，所以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一辈子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这样就可以了，呐，是吧！让我来告诉你们，在这里大胆的站出来，将那个罪该万死的老板给制裁了，那才是真正的正义”
　　“哈？退缩了？你们只是很崇拜正义一方这样的东西，并不想成为正义本身？正义行为只需要让应该出面的人去执行就可以了，交给警察去处理就可以了，自己在一旁加油打call就可以了，这就是你们的正义了，是吧？没错吧？”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所谓正义的一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知不知道啊！”
　　“那些家伙，以阻止各种各样的梦想和野心为他们唯一的人生目标哦？只可能是因为除了工作外没什么朋友，只要看到团体就会立刻袭击的家伙们喔？”
　　“只不过笑的大声了一点，就会说出「我生气了」、「绝不原谅你」，就是这么轻易动怒的家伙们喔？”
　　“是对手主动进攻时才会大喝一声动起来，平时根本一动不动的这样的懒惰的家伙们喔？”
　　“就算对手是手无寸铁的一个人，也会不讲武德喊上同伴抄上武器冲上去围殴的家伙们喔？”
　　“毕竟，基本上都会赢嘛”
　　“正因为一直会赢，所以他们是根本不懂弱者烦恼的家伙们喔？”
　　“这样的家伙，这样的正义，真的值得憧憬吗？！
　　“这样的家伙，不就是现在的你们吗！”
　　“仗着自己是强势群体，对身边的弱势莫不关心，认为他们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要死要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即便亲眼目睹了无影游民这样可怕的传闻，也不过是抱着吃瓜的态度站在那里看戏，所以说你们才是愚者啊！一切的罪魁祸首虽然不是你们，你们也免不了沦为帮凶！”
　　许多人低下了头，方才人群中散发出的怨气此刻也消散了不少
　　并不是秋空一个人有这样的体会
　　自从进入大学以来，虽然比起以前是更为自由了，不过……人与人之间也更加冷漠了
　　不仅从我的班级里可以发现这种现象
　　同样，叶峰的寝室……叶峰的室友
　　对他的冷漠，对他的排挤
　　明明，大家要同居一室四年
　　明明理应成为陪伴一生的朋友
　　这些受害者，那么多失去影子的人
　　一定曾经也有过向身边的人求助
　　结果……无果，无人理睬
　　只好走上这条绝路
　　“学生会决定建立一个基金会，从即日起就成立，去帮助那些陷入绝境的同学”
　　宛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但是———这只能解决一时之需，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的影子依然被扣押在那个幕后黑手，老板那里”
　　“所以，为了能让他们再一次与我们一起站在这片阳光下，再一次，和我们体验同样的生活———”
　　“你们，愿意再一次为了拯救他们，为了申讨正义而出手相助吗”
　　“正义，可不会伸张自己”
　　“为此，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幕后黑手，那个赌场老板手中，还握有五千五百个受害者的影子，唯一能拿回来的方法就是挑战老板并且战胜他”
　　“我们两个人准备将所有人的影子都解放出来，为此，我们需要的是———是各位对我们的信任，以及给予我们的援助，将你们的影子作为筹码依托给我们”
　　“毫无疑问，我们和在场的大家一样，在这个社会上还是弱者”
　　“强者磨砺尖牙，弱者历练智慧。正因为是弱者，我们比强者更懂得思考，如何将思考作为自己的武器，面对不食肉糜的强者，我们并非毫无胜算”
　　我走上前，和秋空并排站在一起，牵住了她的手
　　“我们手中拥有可以战胜老板的必胜法，但是……一切都需要大家的信任”
　　“我知道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也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很任性，但是这份任性，就是我心中所含的正义！”
　　“既然是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就要由自己来做主！”
　　“We’re taking over!”
　　“We’ll be together!”
　　“做好了觉悟的人，愿意将影子托付给我们的人，请到司令台上来签名吧”
　　台下依旧维持着一片寂静，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
　　没有人上台，也没有人离去，一直这么僵持着，直到———
　　直到一个瘦小的女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赶往司令台
　　学生们纷纷像是被鼓舞了一样，陆陆续续的又有其他人跟着上台
　　到最后，操场上几乎所有的学生在司令台前排成了一条长队，也不断的有新的学生从校园内各地赶来加入他们
　　秋空已经在着手帮学生处理签名，上台的学生无不满怀期望，毫不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了秋空
　　到目前为止，还在秋空的计划之内
　　要是能一直这么顺利进行下去就好了
　　虽然……我，秋空
　　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会这样一帆风顺
　　签名还没进行几分钟，人群中涌出几个老师，拨开学生的长队冲上司令台
　　“喂，谁允许你们擅自做这样的集会的！”
　　带头的男人抢过了正在签名的纸，握在手心中一把揉成一团
　　“是谁发起这个活动的！啊！”
　　围绕着签名桌的学生纷纷退后，司令台下的长队也散开围在司令台周围
　　我握了下秋空的手，一起挺身站到了人群前
　　“是我们！”
　　“好家伙，正事不做来怂恿学生搞这种活动，你们哪个年级哪个专业的！”
　　“年级也好专业也好，跟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关吗？不如大家都省点力气，换个地方说话吧”
　　为首的男人脸被秋空气的通红
　　“你！……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果然发展成这样了啊
　　好不容易鼓动了这个学校学生的心，却还要被校方阻拦
　　我们跟着这群老师，往那栋古董大楼走去
　　身后围观的学生也纷纷跟了上来，大概吃完午饭也没什么事干，想看看这件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吧
　　到了古董大楼，我们随着他们进入电梯，直达六层
　　这个学校最上级人物所处的楼层
　　不出意外的，他们将我们带到左侧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门口，也就是校长办公室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止是我，秋空，还有从楼梯跟着上来的学生们，应该也都是第一次
　　为首的男人敲了敲门，将门打开后示意我们进去
　　等我们走进去后，那个男人也进入了房间并将门关上，将其他的教师和学生都关在门外
　　室内的布局和教导主任办公室差不多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水墨画，一匹奔腾的骏马，边上题着「马到成功」四个字
　　坐在窗边桌子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六七十岁的样子了吧，看起来他就是我们的校长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刚才那个为首的男人就已经冲上去和校长解释了
　　“校长先生，这两个学生在校内公然妖言惑众，说什么影子会被夺走啊，还要用我校学生的影子去把丢失的影子全都夺回来，怂恿学生在她可疑的文件上签字，真是荒唐！您看，我都带过来了”
　　“那不过是一张白纸罢...”
　　“闭嘴！还没让你说话！”
　　那个男人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将刚才揉着一团的纸摊开在校长面前
　　“已经有不少学生签了名了！也不知道她们会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啊，这两个学生一定要严肃处理！”
　　校长一边看着那张纸，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
　　“嘛嘛，大致情况刚才在广播里我已经从这位小姐这里了解过了，那个，风纪组长先生，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和这两位小姐单独交流一下”
　　“是，我就在门外，有事请随时吩咐”
　　啊~啊，烦人鬼终于走了，这个男人竟然还是风纪组长，难怪不会对我们做的事坐视不管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我和秋空面对的，是这个学校最顶层的人物，普通的学生在其短暂的校园生涯中可能一次直面校长的机会都不会遇到
　　而这种机会，大一就让我们赶上了，该说是福还是祸呢
　　“那么，两位小姐，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就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可以也先请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吗”
　　“秋空”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来修饰自己，只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将自己的名字介绍完，秋空就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
　　“那个…我叫缘绿，和秋空一样，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同时我们也担任着学生会的工作……”
　　“学生会啊…哈哈这届学生会还真是有趣呢”
　　啊啊搞砸了啦，他又没问这个我干吗要说那么多哦
　　“那么请两位过来的来意你们心里也清楚吧”
　　“当然清……”
　　“不，我不知道哦，还麻烦您详细的告诉我们”
　　诶诶诶？秋空竟然这么理直气壮的装傻
　　找我们来不就是因为我们在做这种非法集会行动嘛
　　那个男人说的也没错，旁人眼里鬼知道我们会拿学生的签名去做什么事
　　在这里装傻是没有用的啦笨蛋秋空
　　“嚯嚯，秋空小姐，看来你还在坚持自己心中的那份正义啊”
　　“没错哦，只有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至于相不相信，就随便你了”
　　“我，相信的哦”
　　诶？他相信？相信什么？相信我们吗？
　　“我们学校出了那么多旷课的学生，我多多少少也调查了一点，确实是，和那个赌场有关系吧”
　　“没错呢，去赌场挑战老板的学生，失败的话就会被夺走影子，所以才没法去上课”
　　“影子啊……明明每天都形影不离，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被人夺走”
　　“诶？您连这个也相信吗”
　　“从我的办公室可是可以看到操场全貌的哦”
　　真的诶，校长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操场，司令台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大概是他刚才也看到了叶峰的手被烧起来的景象吧
　　“你们准备怎么做”
　　“那个老板手中还持有五千五百个人的影子，我想把他们全部解放出来，还给他们的主人，但是为此，我需要大量的赌注……也就是，其他人的影子，借给我，以此为我的筹码去向老板挑战”
　　“五千五百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哦，我们学校四个年级的学生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不到”
　　“我知道……但是，今天中午本来可以募集到一千个影子，起码可以把老板拉上擂台，一次没法全部夺回来的话就多挑战几次”
　　“你说你有战胜那个老板的必胜法，那是真的吗？”
　　“假的”
　　诶！说真的不就好了嘛，现在这样子他更不放心了诶
　　“不这么说，学生不会放心把影子托付给我们。但是……”
　　秋空顿了顿，接着说
　　“老板已经输给了我们一次，那么，我就不会再输给他了”
　　“真是自信啊小姑娘，嘛，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也不反感，不过，我还是不允许你用我校学生的影子去冒险。丢失影子后的下场你也知道吧，真到那种地步我该怎么和学生家长交待”
　　确实……站在校长的立场这是一个合理的判断了
　　全校两千个学生，假如有一千五百个学生将影子托付给我们，最后却因为失败而失去影子，别说怎么向家长交代，这个学校都没法继续运营下去了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校长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请进”

　　3.36
　　……………………………………
　　……………………………………
　　“线人揪出来之后，要让他加入我们，作为我们在药厂的联系人，目的是为了和被关在里面的青联系，让青把情报送出来”
　　所以你在那通电话里让青去自投罗网为的就是这个啊
　　而且考虑到如果线人真的签过保密类的契约，无法直接提供情报给我们，所以才要将卧底的任务依托给青
　　“但是为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为了挑战老板吧，为什么一定需要搞清那个药厂的底细呢”
　　“如果你是老板，有人让你用你自己手里所有的影子做赌注来向你挑战。即使你知道自己一定会获胜，你会接受这种挑战吗“
　　“我……我……”
　　我大概……不会吧
　　失败了可就弄丢了所有的影子哦，为什么要接受这种莫名其妙又可疑的赌局
　　“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会，人类这种生物，在赌博下注的时候优先考虑的永远都不是获胜后的奖赏，而是失败后的损失。老板完全没有理由会接受我们的挑战”
　　“那怎么办嘛，这样即使凑齐了影子不是也白搭“
　　“所以，需要由我们给他一个理由。与其说理由，不如说是威胁，逼着他把他拉上这个擂台”
　　秋空拿起了一颗糖果
　　不知道萨利亚什么时候增添的零食，连糖果都有了
　　“Candy”
　　秋空对着我们邪媚一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糖果就是那个药厂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糖果，我和青那天在药厂听到的名词
　　仅仅因为偷吃糖果就会负债累累到被老板安排蒸发
　　如果这个糖果是什么违禁药品……毒品的话就说的过去了
　　显然提到了药品，严老师也产生了类似警觉
　　“你是说这个药厂实质上在生产的是这一类违禁药品，如果我们能设法搞到一颗就可以以此来威胁老板？”
　　“不愧是教导主任，理解的真快呢。只要威胁他，不和我们进行赌局就曝光药厂的秘密之类的，他一定会参加的啦”
　　“真会那么顺利嘛……而且也没法保证要是他赢了我们就一定守口如瓶……”
　　不对，似乎是有办法的
　　唯独这件事上，牵扯到诚信的事上，是有手段可以做到让大家绝对公平公正
　　只要通过那个外国女人的契约就可以了
　　见我也察觉到了，秋空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好了，老板这边的计划就是这样，剩下的就是赌注了”
　　对哦，五千五百人的影子，上哪里搞那么多愿意借我影子做赌注的傻白甜哦
　　明明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极有可能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搭上自己在阳光下生存的权利
　　“虽说没法一次性搞到那么多，不过一千……嘛，往好点想，一千五左右还是可以的”
　　一千五？那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呀，还要一次性搞到
　　“我反对这么做”
　　诶？
　　严老师提出了反对意见，她已经知道秋空准备怎么募集影子了吗？
　　一千五百个人，差不多是一个学校的规模了诶，这么多人怎么才能一次性说服他们……
　　学校……规模……？
　　学校………………？？
　　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麻萨卡………秋空你不会是想用我们学校学生的影子吧”
　　“Bingo！不过真是会为学生着想的教导主任呢，连这都不允许”
　　“当然的啊，要是你们输了可怎么办”
　　“安心吧，刚才也说过了，我们，绝不会失败”
　　也许是秋空的自信打动了严老师，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不过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还是不行，就算我同意，学校的高层也不会允许你们去拿学生的影子冒险”
　　秋空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失望，却是一副已经知晓答案的表情
　　“嘛，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毕竟大人都是这么迂腐保守的呢，不涉及自己利弊的事绝不会去参与，更何况这种事只有可能产生弊端”
　　“想怎么去想是你的事，稍微有些大局观的人都会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弊端影响”
　　“那么，让学校里的学生活成你们这种模样，也是你所谓的大局观吗”
　　“你……”
　　学校里的学生，从我们上课时的状况就知道
　　冷漠无情，互不关心，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绝不是一个希望学生身心健康发展的老师想看到的
　　严老师自己肯定也知道，所以她才在一开始把调查这件事的任务托付给了我们
　　如果依托给学生会里的其他前辈，恐怕真的就会沦为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真相
　　严老师明显的动摇了，张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反驳什么
　　“好啦，我知道就算你同意，上面肯定也有人会把这事压下去，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挑学生下手”
　　“那……一千五百人的影子，不找学生的话，怎么才能凑齐啊”
　　“他们的家长呀”
　　秋空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她设想的答案，并指着严老师
　　“这总没问题了吧，都是成年人了，他们的影子也轮不到学校来管了吧”
　　“用大人的影子也不是不行，但是...”
　　“你想问的是，如何去执行对吧”
　　……………………………………
　　……………………………………
　　推开校长办公室大门的人，是昨天出现在学生会并与我们站队的，副校长
　　“十分抱歉哦校长先生，我来晚了”
　　校长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没关系，可是副校长是有什么急事吗？我好像没有印象今天和你有约啊，如果是要共进晚餐的话现在可能还早了些，现在我要处理这两位学生的事...”
　　“啊啦，那应该算是正好赶上了吧，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哦”
　　没错，副校长并不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而是早在我们的安排之下
　　是于特定时间特定场合登场给予我们援助的———救星
　　“好吧，那么我先简单讲一下发生了什......”
　　“不用了，详细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不如我们直奔主题吧”
　　校长停顿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我们一眼，挥手示意副校长继续
　　“简单来说，这两个孩子想要从那个赌场老板手里将被夺走的五千五百人的影子赢回来，为此需要与之对等的赌注，也就是影子，但是———”
　　“嗯，这两个小姑娘竟然会想到用我校学生的影子去当做她们的赌注，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向他们家长交代啊”
　　“但是刚刚操场的情况我也看到了哦，学生大多都是自愿上台为她们两个献出自己的影子哦”
　　“即便这样，我也无法允许自己的学生背负这么大的风险去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况且还是赌博”
　　“也就是说，不是自己学校的人就没问题了吧”
　　“这...校外的人我也管不到，但是她们有办法让校外的人也为了这种荒唐的赌博贡献出自己的影子吗”
　　“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哦”
　　副校长拿出了手机，在微信上拨通了一个号码后，随即将手机横置于我们面前
　　画面切换成了视频通话，而电话另一头的是我们的教导主任———严老师
　　“教...严老师！你平安无事吗？你现在在哪”
　　背景声音非常的嘈杂，和预想的一样，严老师那边的人应该非常的多
　　“我在一个酒店的礼堂中，我刚刚把秋空在操场上进行的演讲转播给了我身后的家长们”
　　“什么？！！”
　　房间里发出惊讶声的只有校长一个人
　　………………………………
　　………………………………
　　没错，这正是我们计划的最终部分
　　秋空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去动用学生的影子，而是煽动了学生，在事先被聚集起的家长面前进行了这样的一场戏
　　利用了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冒险，以及，连孩子都能做出这种思想觉悟的话自己又何尝退缩这种心理，来取得家长的影子
　　“但是，你的演讲是周二中午，也就是后天，这么短的时间，你想怎么聚集几乎全校学生的家长，又要集中在哪里呢”
　　“这个就得拜托你了”
　　秋空将手中刀叉叉着的烤土豆指向了严老师
　　“需要拜托你在今天和明天两天的时间内，联系所有学生的家长，在后天将他们聚集起来。地点的话，挑一个能容纳那么多人又有投影仪的地方就好”
　　“说的真轻巧，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吗，而且需要庞大的资金”
　　“所以说不试试怎么行呢，从今晚开始到明天晚上，就以家长会的名义单独通知家长，能来的就来，不能来的话……视频也可以。这剩下的一万块你拿着，找一个大一点的场地，随后报销一下其他城市过来的家长的路费，这点的话勉强还算够吧……”
　　“哈……”
　　严老师并没有立刻接过那一万块
　　“学校呢，你们进行这种演讲，学校不会坐视不管的，到时候你们准备怎么交代”
　　“不需要，只要告诉他们我们不会拿学生去冒险就可以了，但是到时候……我们三个，大概……”
　　………………………………
　　………………………………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家长集中在一起，严老师真的做到了
　　“他们也被秋空的发言打动了，而且看到自己的孩子们都愿意为了帮助别人而自我献身，已经同意将自己的影子借给秋空了，现在正在我身后的桌子上排队签字”
　　严老师将自己的手机对向了身后，无数的家长在这个礼堂内有秩序的排着队，最前端的人则在桌上的纸上签字
　　“这种事...怎么可能，大家都疯了吗”
　　“没有哦校长先生，他们不过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善良的本心，被自己心中任性的正义感微微驱使了一下罢了”
　　校长终于放弃了，长叹一口气
　　“算了，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了，但是———”
　　好耶！
　　刚想这么欢呼的我，却被校长宣布的残酷的事实给打击到了
　　即使是，早在秋空的口中了解到了这层可能性
　　“但是———，我必须将你们开除，秋空，缘绿，还有严老师。当然了，我不会平白无故的开除你们，也暂时不会对外通告，我不过是为了学校着想，如果你们失败了，一千五百个丢失了影子的责任就要因为你们个人的行为而让全校来承担”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们成功了，你就会撤销这个开除指令对吧”
　　校长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进行表态
　　大概是，默许了吧
　　虽然只能当作口头承诺，不会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那么，你们的答复呢”
　　“我没有关系”
　　比任何人都更积极回答的，是比任何人都最先反对我们的严老师
　　“为了自己的学生，区区一份工作不算什么”
　　“我也，这种程度的觉悟早就做好了”
　　她们两个还真是淡定哦
　　“我…我也是，没有问题”
　　“是吗，我会将书面的开除令留底在自己抽屉里，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你们的东西了。好了，放手去干吧，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也不知校长最后那句期待是发自真心还是客套话，不过眼前的难关总算是解决了
　　走出校长办公室时，门口挤满了学生，从窗口往下望去也是一片人海
　　走出古董大楼时，俨然已经被学生包围了
　　“结果怎么样了”
　　“你们，好帅气啊！敢那样顶撞校长”
　　“还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尽管说哦”
　　看来，大家真的是被鼓舞了
　　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发自内心，想要化为我们的力量，通过我们的双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挤开骚动的人群，缓缓的前行
　　很突然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白色晶片，骚动也随之停止
　　“下雪了……”
　　明明只有十一月啊
　　我摊开手掌，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在手上
　　是真的，下雪了
　　学生们的热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场雪而降温
　　依旧在欢送着我们
　　我的脖子，却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围住
　　“诶？”
　　秋空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别感冒了哦”
　　“为什么…要给我，秋空才是，要是感冒的话，大家都会很困扰的！”
　　她温柔的对我笑着，仅仅只是那个微笑，就让从心到身感受到了暖意
　　“要是你感冒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