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神女的选择(其一) ...
-
直到从海岸方向传来浑厚悠长的奇怪声音,女王依然没能改变主意,于是克达尔欠身恭敬地向着殿上行了个礼,带着我们离开了。
我们在宫殿内呆了很久,出来时天上还是一片紫灰。
德拉契拖拖拉拉地走在后面,他不知在哪儿捡了根棍子拿在手上,一边走还一边挥舞着棍子把路边几棵草打得东倒西歪。
“神女不是拒绝了吗?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问。
克达尔胸有成竹地回答:“她迟早会改变主意的。”
走了没几步,德拉契就在后面叫唤:“站这么久我腿都酸了,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得先去把晚餐弄到手。”
克达尔不紧不慢在前面走着,丝毫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
德拉契虽然不情愿,一心只想究竟找个地方歇脚,但肚子早在殿内的时候就开始咕咕叫,不情不愿跟着走大概也是饥饿战胜了疲乏的缘故。
他的方向感很差,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使主城中分有东西北三个大区,每一个区都分布着错综复杂的甬道,如果漫不经心地一通乱走,很有可能到第二天|朝会也走不出这个区。就连在其中生活了数十年的老人,也常常会走岔路,更不要说不满二尺的小孩子了。所以在我还是不到吉雅肚子那么高的小孩时,主教就颁布了一条新的法规,那就是小孩子不能单独在区中乱跑,一定要有大人跟在身边。
当时的我对此不屑一顾,因为自打记事起,我没有一次是走错路的。
所以在来到这个岛之前,我自以为方向感绝佳,毕竟连主城内三个区那么复杂的数十条甬道都是臣服于我。
但这种“方向感”在蛇岛上显然行不通。
岛上很多树和草,除了通往宫殿那条石头铺成的路,其他就见不着可以称之为路的东西了。周围是看不出差别的树木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草,宫殿顶部没入树冠之后,再也没有可以当做标识的物体了。
德拉契原本是喜欢走在最前面的,可这次他只能灰溜溜地在后面跟我并排走着,因为他不认识路。
“该死的,”他盯着克达尔的背影低咒道,“要是天上有星星的话我也能带路。”
克达尔沉稳的声音从前面的林间传来:“就算是有你也未必能走得出去。”
“嘁,能够靠星宿分辨方位的不只你一个人。”
“并不是因为这个,”克达尔减缓了脚步以确保我们能听清楚他的声音,“星宿辨位并不是什么难把握的事,只要懂得时令和星宿指向的方位即可。但在蛇岛这行不通。”
“为什么?”我问。
“因为蛇岛无时不刻都在转动漂移着,所以仅仅知道方位是没有用的,我们依然走不到想去的地方。更何况,这里是看不见星星的。”
尽管不想再给德拉契骂我乡巴佬的机会,但我仍旧忍不住对新事物的好奇:“星宿?”
克达尔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到地面上,但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无知而笑话我,也打听我的来处以及过去的生活,更不会像德拉契那样刻薄,只是在我不明白的时候耐心地解答。
这次也一样,只听他说:“星星就是一些可以在天上看见的发光的小点,星宿则是由数颗星星集合而成能表达位置的组合,人们可以凭借一些特征星宿来辨别方向。”
“这个岛在转是怎么回事?”德拉契接着问。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克达尔加快了步伐,“我们回来再说。”
***
我们一行人来到海岛另一个海岸,在浅滩上看见了几个正奋力把一张巨大的网向岸上拉的蛇人。
站在他们身旁指挥着的蛇人首先发现了与他们族群长相大相径庭的我们一行人,但他并没有声张,只让拉网的蛇人继续,然后摆动着粗壮的蛇尾向我们过来。
蛇人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克达尔竟然也模仿那种黏腻的语调回答了,蛇人看上去十分吃惊,疑惑地用手在空中快速的比划着,接着他指着天,迫切等着回答。
克达尔点了点头,他看上去高兴极了,忙伸手冲海中的网指了指,接着向我们比划竖起了一根手指。
克达尔又说了一句什么,那蛇人迟疑了一会儿,看看我们又仰头看了看天,最终竖起了两根手指。这时克达尔才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等蛇人回到拉网的旁边他才对我们说:“他答应送给我们两条鱼。”
“用他们的语言对话,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相信此时自己的眼里一定充满了崇拜。
“这不难。只要去掉句尾表疑问的词,再重复一遍他说的话就好了。”克达尔摊手耸耸肩,仿佛这没什么难的。
可就算是重复蛇人说过的话,那种黏糊糊的发音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学得会的。
说话间一张兜着黑压压一团东西的网被那几个身强力壮的蛇人拉上岸来,和克达尔交谈过的那个向他招了招手。克达尔回头跟我们点点头,自己跟着走了过去。
这时自从克达尔说就算知道方位也出不去之后就没讲过一句话的德拉契讥讽道:“你还真信?”
这显然是对我说的。
只听他接着说道:“就算用你那丑陋的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是骗人的,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只用重复一遍就好了,那他又是怎么向那条蛇要到的另一条鱼呢?”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毕竟另一条鱼都需要争取了,那说明蛇人自己才不会注定提出送给我们,克达尔也就无从学起。
“他是真的会蛇人的语言。”
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值得崇拜了?德拉契反而一副不爽的样子,大概是妒忌吧。
从蛇人那里得来两条巴掌大小的鱼,我和德拉契又跟在克达尔的身后进到丛林中去。克达尔发光的大饼在匣子中呆了一些时间后更加亮了,把前面的树木照得更加清晰。
这时我猛然注意到,这里的树叶跟不管是书上记载的还是在海边见过的都不太一样。短暂的恍神间他们两个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我不想在这个横尸遍野的丛林中迷路,只好草草揪了一把垂下来的树枝上的几片叶子,快步跟了上去。
在一件由巨大石头垒成的房子前我们停了下来。
德拉契不敢相信地问:“我们就住这儿?”
“对啊,怎么了?”克达尔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反应,拎着串在一起的两条鱼率先从门里走了进去,留德拉契和我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这并不能说是德拉契过于矫情,因为这间石头房子跟之前见过的宫殿可不一样,它左侧的石头像被什么人凿碎了倾倒下来,右边依旧完好的石头也危险地倾斜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跟着轰然倒塌。
看着这岌岌可危的房子,德拉契攥了攥拳头,像是被羞辱了一样愤怒地大叫道:“谁会住这种破房子啊!”
其实我也不太想进去,但肚子老早就在抗议,想来上岛前那点鱼肉早已经消化得魂都没有了。想着克达尔是我们中最智慧的人,我还是一头扎进了门内。
一进去,我便闻到了一股焦香,原来是克达尔正在用那只奇异的匣子正在烤鱼。
他见我进来了,在铺着枯草的石块上挪了挪给我留出一个座。
蛇人给的鱼并不像德拉契冒险从鲛人口中抢来的那条大,只有克达尔手掌大小;也没有那条鱼看上去艳丽,这两条的鳞片并不能折射出绚丽的光,是不打眼的灰褐色。
尽管这样,它们在火舌的舔舐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火焰从小匣子中冒出来,把鱼皮烤得微卷,我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哀嚎一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跟着克达尔一路我非但没能帮上一点忙,还老成为拖累,竟然还有脸在他这儿蹭吃蹭喝。
克达尔凑近发着滋滋响声的鱼闻了一下,然后一个带着热量的两棍子被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得到了一个同意的颔首。看着他的眼睛,我试探着从鱼肚上咬了一小口,一种从未尝过的鲜香味立即在我的口中迸发开来。
“小心一点,”克达尔说着把挡在脸前的一缕金色头发捋到耳后,“这种鱼不像之前那种,里面有很多小刺,当心卡在喉咙里。”
点点头,我又在刚才下口的地方咬下一小块鱼肉,正嚼着,忽然记起来外面还站着一个死活不肯进来的人。
虽说那是他自己的事,而且他迫害我和我族人的事就发生在昨天,我理所当然地存有报复的心理,但只要一想到他浑身上下滴着水,手里拖着一只鱼朝我走来,咀嚼着手里的烤鱼却不能心安理得——即使那时候我以为他拖着一把屠刀想把我脑袋砍下来。
“怎么?很难吃?”克达尔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迟疑。
“不,很香。”
他朝门看了眼,对我说:“那你为什么一脸的忧心忡忡,我又不会像他那样害你。”
“德拉契上岸之后也没吃一点东西。”
“他没有力气抓你回去岂不是更好?我看你也并不情愿跟他回卫尔城。”他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后颈,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猛然注意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我并没有提过德拉契和我究竟是怎样复杂的关系;而德拉契眼高于顶,一路上连回答他的搭话也兴致缺缺,更没心思透露我是他虏来的仆从。他是从何得知我不愿意跟德拉契走的呢?迫于某人的淫威,即使我表现出了恐惧,也绝对没有逃跑的打算。
我可忘不了那种蚀骨的疼痛和抓心挠肝的奇痒。
“为什么这样说?他只是很强势,相信跟他待在一起你常常也会感到害怕。”
他轻笑一声,“你是他的奴隶不是吗?难道还打算和自己的主人成为朋友?”
闻言我不禁一愣,腹中准备好的说辞此刻全部没了用处。他看我一脸空白,觉得好笑似的指了指我的后颈说:“你脖子上有奴隶的记号。”
“记号?”我愕然,不由自主地反复摩擦着那处伤口,让我惊讶不已的是仅仅一天的时间,那道伤口竟然已经消失不见。后颈被搓得发热,我却只摸到了自己平滑的皮肤。
克达尔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眼神一变:“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忽然我记起来了德拉契在蛇岛宫殿中抠挠我后颈的那一幕,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想看看我的伤口满足自己变态的嗜好罢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他是扣去伤口结的痂,满意地看见了奴隶记号。
克达尔摸着下巴跟我描述奴隶记号的样子:“是一种古老的图腾,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知道了。”没什么好脸色地截下他的话头,我有些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从海岸的另一端又传来了不久前听见过的声响,克达尔换了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挑拨的话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知道是烤鱼的原因,还是我过于害怕,我感到口干舌燥起来。但这里离海岸绝对不算近,加之我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在这里失效,我不得不问他:“你能帮我指条去海边的路吗?”
“你终于不跟德拉契了?”
“不是,我有些渴。”
他摸了摸鼻尖,“海水喝了不禁不能解渴,甚至还会要了你的命。”
我被他这话吓到了,他解释道:“太高深的我也不懂,你只要记住海水不能多喝就行了,至于现在——”
一个水壶从他随身的布袋子里被拿了出来,递到我手里,沉甸甸的。
我喝足了水,又吃了些烤鱼,直到下一次号角吹响仍旧没等到德拉契进来。克达尔告诉在海岸附近响起的悠扬声音是一种由海象的牙齿制成的号角发出的,是人工指南针,蛇岛上的居民们能借此知道彼时岛屿在海洋中的具体方位,也能判断出岛上的方位。
真是聪明而神奇的创造,但同时又让人困惑。
但刚才喝了太多的水,小腹这时涨得发疼,我迫切地问克达尔岛上的便所在哪里,他却摇摇头说:“岛上没有这种东西。”
“那蛇人在哪里排泄?”
“丛林里。”
我回忆了一番,发现来时一路上经过那么多的房屋,确实没有看见便所之类的建筑。但已经忍不住了,我焦虑的神情溢于言表,克达尔指着屋子倒塌的那面墙后面的树林说:“既然岛民都这样,你也入乡随俗好了。”
即使觉得羞耻,可除了如此也没其他办法了,我用叶子包住剩下的烤鱼塞进怀里,在克达尔的注视下走向他指的那片树林。
因为不想被别人看见,我往林子里走了很远才鬼鬼祟祟地找了一棵粗大的树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后面。四周昏暗,就算是有人来了也未必能看见我,这样的想法让我镇定下来,快速地解决了生|理问题。
系上裤带后我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打算往栖身的小屋走,但没走几步,我却又回到了那颗被滋润过的大树底下。
我的辨认能力很强,仅仅六岁的时候就能在主教大人洒向小孩的众多新年符咒中准确地找出红色的画着特定符文的那一张,它会在午夜的时候开出红色的花朵,即使常常等不到花朵绽放我就会在吉雅温暖的腿上睡着,可有幸见过花朵的大人们无一不在我面前称赞它是多么的美丽。
现在这种情况难不倒我。
在经过一棵树时,我会拽住它低垂下来的枝丫,然后将它们打结来作为标记,保证不会再走回来。
我信心百倍地在幽暗的林间穿梭着,同时仔细辨别着周边的环境,果然没有再走回那颗大树,可也并没有回到小屋。
海浪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近了些,一座石像慢慢从树叶的遮挡中显现。
我站在林子的边缘,前面是一个和朝圣大厅有些相似的地方: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祭坛,庞大的石阵呈圆环状围绕在祭坛的周围,石阵内与祭坛相对的就是那座首先映入眼帘的宏伟石像。
石像足有十尺高,我敢说如果没有身后这片树林的遮掩,从小屋就能看见它。看上去是一个女性蛇人的形象,身段曼妙,但天色太暗了,没办法看清它的脸。
一束光猛地出现在幽暗里,映亮了神像隐匿在暗处的下巴,循着光亮,我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神像底座上的人影。
人影背对着我藏身的林子,只能够从他拖放在地上常常的蛇尾看出这是一个蛇人。从蛇人的方向传来了女孩怯生生的声音,离得太远,我费尽心思都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当然也有可能她说的根本不是我能够听懂的语言。
即使听不见具体在说什么,但总感觉女孩的声音非常的熟悉,一定在哪里听到过。我正一门心思回忆究竟是在哪里听见过,一只粗糙的手就像一只幽灵,无声无息地从身后猛地出现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汗毛几乎是立即就竖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冒气汗来。
幽灵十分灵敏地绞住了我的双手桎梏在我的背后,那只手的力气非常大,双手不得动弹。
我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束手就擒,双手没法自由地攻击,灵机一动抬起右脚就要往身后那人的脚上狠狠一跺,没成想这一举动竟然被那人洞悉,没等我那致残的一脚落下去,膝盖后面被猛地一顶,我本因为一只脚就抬着重心不稳,又遭受重击,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地面上铺满了杂草,所以跪下去后我的膝盖并不疼痛,也没能制造出多大的动静,从那边至始至终都没转过来的身影就可以得知。
我想张口咬捂在脸上那只手,却又被抢先一步牢牢揪住了嘴唇,霎时我的嘴唇就变得跟克达尔身上那个收口的布袋子一样全然张不开了。
身后的热源贴近了些,炽热的气息倾倒在我的颈间,我无措地张大了眼睛,这时身后那人语调不乏威胁地轻声骂道:“想被发现吗?呆子!”
是德拉契!
一双碧绿的眸子出现在我的余光里,他把脸凑到我的脸庞说:“别出声我就放开你。”
听他这样一说我也没理由再挣扎,只好快速点头,希望他不要再继续揪着我的嘴唇不放了。他奚弄地又在我的嘴唇上揪了一把才放开了手蹲在旁边的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面向石像。
我偷摸揉了下被揪得生疼的嘴,也在原地蹲低了身子。
“我们这是在干嘛?”看着石像底下那一缕微光,我忍不住小声问。
他看傻子似的看我一眼,“当然是看热闹,不然在干什么?偷情吗?”
闻言我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找出了这个从来没从任何人嘴里吐出来过的词,当然这些人里没包括德拉契,差点没把它的意思想起来。
我实在无法理解,如果他真的是王子,怎么会把这些侮辱人的粗俗话挂在嘴边?
“别说话,”他踹我一脚,“最好也别发出其他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强光照射了过来,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咬咬牙刚打算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没想到等我站起来定睛一看,那束光并不是朝我们照过来的,整个祭坛都被映照得透亮,甚至清楚地看见神像秀丽的面容。
一颗雪白的珠子正高悬在祭坛的上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珠子的正下方高扬着一只手臂,亮白色的透明云烟不断从她的额头传向珠子。就像汲取了足够的养料,珠子散发的光愈来愈强,闪耀得让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神像底下女性模样的人微侧了身子,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不久前见过的神女,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做伊岐。
伊岐神女就像被那颗珠子吸干了全部精力,身体不住地摇晃,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去。可她晃了几下,奇迹般地稳住了身形,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至跟在德拉契身后回到栖身小屋后我依旧没法相信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只见她因为支持不住身子踉跄了两步,身体向林子这边转过的幅度变得更大了,另外一张同样熟悉却没有一点生机脸出现在了我和德拉契的视野之中。
这不是重点,我们都知道伊岐神女有一个生着重病的孪生妹妹,可那时只有克达尔一个获得准许靠近了查看,我和德拉契只是在殿下远远地看着罢了,根本以为霓神女是因为病种和她躺在一张榻上,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位孪生神女竟然共着同一条尾巴——也就是说,一条尾巴上诡异地生长着两个上半身!
不仅如此,空中那颗珠子吸饱了养料,乖乖地回到伊岐的手中。她一只手在背后托着霓,另一只手把珠子塞进霓的嘴里。
接下来我见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耀眼的强光在霓双唇合拢的瞬间消失了,四周又被无尽的昏暗吞没,与此同时,原本面色红润的伊岐就像是新年第一天早上那株红色的花,眨眼间就已经枯萎了下去,跟之前面无人色的霓如出一辙;而此刻霓原本苍白的双颊就仿佛上了世界上最好的胭脂,变得红润透泽,像一枝回春的鲜花,肆意猛烈地绽放开来。
我怔愣地看着眼前离奇的景象,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德拉契拉了一下我的裤脚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呆子,走了。”他说。
***
不知道他的方向感是究竟是如何突然变得这么好的,跟在他的身后在林子中转了几圈,我们竟然真的回到了那个破烂的小屋。
德拉契不情不愿跟在我身后进去的时候克达尔正躺在铺满枯草的石头床上看书,见我身后跟着的人他的眉毛有趣地微动了一下。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迷路了。”德拉契抢在我前面说。
“我们刚刚遇到一件事——”
没等我说完,他又插话道:“能在这么近的林子里迷路确实称得上是离奇。”
我皱着眉头打算跟克达尔打听神女的事,余光瞥见德拉契脸色倏地一沉,心里咯噔一声,心脏立即传来无法忽视的刺痛。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就站在他身旁两步远的地方,怎么会触动记号?
由于疼痛,我没能继续把话问出口,克达尔的视线在我们二人之间流转几次,好像察觉到了我身体上的不对经,也不继续问我刚才经历的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可能德拉契明白我不会再向克达尔透露刚才见到的事了,才仰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跟克达尔虚情假意地笑笑,我也追了出去。
德拉契手枕着脑袋坐在林子边缘的一颗树下,嘴里叼了根草,见我走近了他在身边裸露泥土上拍了拍,让我坐下。
和他并排坐下之后我发现这棵树所在的位置从小屋里是看不见的,不由得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
“因为他这人有古怪,我不信任他。”
我忽然记起来克达尔在看见德拉契眼睛时那种奇怪的眼神,加上之前挑拨我和德拉契之间的关系时说的话,明白恐怕他是对的。
就在这时一阵洪亮的空响从他的肚子中不停歇地传出来,他吐了嘴里的草,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可它还是叫个不停。
德拉契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为什么没有去海里再从鲛人手里抢一条鱼?”我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绝对,只是纯粹地好奇罢了。
“你以为我不想?”
他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尽管难以相信,我还是从中找出了一丝委屈的踪迹,总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咒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得出来,一天之内使用的频率过高会对身体造成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