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太浪》永安姑太

21、财运

　　走出卫生间等候区，南霜的背脊挺得笔直，连影子都庄重的一丝不乱。

　　她咬紧嘴唇，逼自己看上去精神奕奕。

　　年会大厅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响起一阵掀飞屋顶的欢呼声，将这一刻她一塌糊涂的心情衬托得好比寒冬路面碾碎的脏污残雪。

　　深呼吸好久，南霜勉力拾起破碎的心情，踏进厅门，穿过众人的沸腾与热闹，回位置上坐下。

　　刚坐稳，小李总凑过头来问：“总算回来了！林总呢？”

　　南霜面无表情道：“没见到。”

　　这个表情由一向和气的她做出来，冷若冰霜。

　　不仅最先挨冻的小李总，桌上有心留意的人皆一愣，接着，便各自装作若无其事，喝酒的喝酒，谈天的谈天。

　　几分钟后，林淮哲回来了，蛰伏在他身上的低气压远比南霜淡淡的冷漠强悍数十倍，一桌子人，就连一向神经粗得针都戳不动的张松，都小心翼翼提了一口气。

　　这桌的压抑，在周围按捺不住的躁动里，显得特别突兀。

　　台上女主持人眼尖的瞧见中央大桌上的人回来了，以煽动性的口吻结束慷慨陈词，话音一转：“现在有请林总为我们抽取今晚最重要的特等奖，特等奖的奖金——三十万！”

　　大厅里静了一秒，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哗声。

　　“有没有搞错？刚刚才抽了个十万的一等奖！竟然还有个三十万的特等奖？”

　　“观音、佛祖、圣母玛利亚、耶稣大佬保佑抽中我！”

　　“新老大的上任礼包也太大了吧！”

　　“这算什么呀！听说骇客的员工每年的年终奖至少都是这个数。”

　　“真的假的？那我们呢？我们的待遇也会提高到这个点儿吗？”

　　“你想得美，你也不看看骇客手底下都是哪些人，一个个的名字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

　　“别吵了，老大上台了！要抽了！”

　　“鼓掌，使劲儿，我要让那三十万只听到我一个人的掌声！”

　　大厅里，掌声如潮，林淮哲走上台去，底下的议论顿时换了花样。

　　“咱老大这颜值也太撩人了吧！”

　　“听说还单身！”

　　“就算单身，也不是咱能肖想的。”

　　“是啊！感觉每天这么看一眼，都要拿十年的寿命来换。”

　　“不敢想象什么样的女人能拥有这样的男人！想想都好羡慕~”

　　南霜木然听着这些议论，视线落在装着红酒的杯子上，不去看台上的人。

　　女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上台来的林淮哲，林淮哲没接，摆手不耐烦道：“抽吧。”

　　低沉的嗓音自话筒里传出来，又引起一连声的惊叹。

　　“好！酷！啊！”

　　“完了，方方面面都是男神高配！连声音都这么迷人！”

　　“我不要三十万了，只求能跟老大同台！”

　　女主持人的脸也可疑的一红，落落大方接过话筒，宣布开始抽奖。

　　礼仪小姐抱着抽奖箱上来，当众摇晃数下。

　　林淮哲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号码递给旁边的主持人，前后不到两秒钟，连别人家老板故弄玄虚的前戏时间都不够。

　　女主持接过号码球，神秘兮兮看了一眼，秉持嘉宾的风格，不卖关子，抑扬顿挫的宣布：“中奖的是……5号！”

　　“啊！！”中央大桌传来一声高亢尖叫！

　　这个时候，尖叫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所有人歆羡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是范甜甜！她中奖了！”隔壁桌有人喊。

　　然而，尖叫的范甜甜却猛然抱住南霜的胳膊摇晃：“霜啊！是你！5号！你是5号！”

　　嗯？南霜迟疑一下，从手提包里取出进场时领的号码球一看，还真是五号。

　　她下意识往台上一望，林淮哲眉头硬邦邦皱着，好似在怪她阴魂不散。

　　是你亲手抽的奖，能怪我吗？南霜一面在心底腹诽，一面淡定起身，拿着号码球上台。

　　她在彗星呆得很好，暂时没有换公司的打算，如果林淮哲不辞退她，他们往后难免会有接触，总要正常相处吧？

　　她不想其他，一心只想着那三十万，笑容流露几许诚实的开心。

　　台下许多人拿着手机咔擦咔擦抓拍她从林淮哲手里拿走现金支票的瞬间，南霜暗自懊悔不该将长发盘起来，这会儿没法儿用它遮挡众人的目光和镜头。

　　她接过支票，含笑说谢谢，抬头见林淮哲垂着眼皮看她，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慌了慌，偏头看向舞台另一边，留给底下众人一个颇为傲娇的侧影。

　　下台后，南霜后悔很久，何必跟他赌气呢？倒像真在跟他使小性子一样。

　　……

　　年会过后，离春节大假只剩不到四天。

　　家住外地的同事陆陆续续请假走了大半，留下的人大多无心工作，混着时间等年终奖到账。

　　这些天，众人私底下讨论最多的不是其他，正是《无敌王者》的开发人员会拿多少年终？

　　《无敌王者》大火，公司无论如何要给底下员工表个态，毕竟还有那么多正在奋斗的项目组看着呢。

　　南霜偶尔也会悄悄猜一猜，猜测归猜测，等年终奖真正到账那天，看着银行发来的短信，南霜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看见范甜甜也目瞪口呆的样子，才稍微确定，公司这次是真的很大方。

　　公司也有意彰显自己的大方，这次年终奖的发放非但没有藏着掖着，反而直接在群里发了通知，通告全体员工《无敌王者》项目组得到的奖励金额。

　　此举给了众人不小的刺激，临近春节放假前，公司竟然凝聚起一团辛勤工作的氛围，只是没聚拢两天，就随着放假，各自散了。

　　南霜早收拾好了行礼，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往家赶。

　　今年是暖冬，前些日子，城中心下过几场雪，不大，浅浅淡淡飘了一晌午，落地就化。

　　南霜从车站出来时，城郊的天空雪花飞舞，她呵着热气儿跟沈母一道往家走，一路冻得手脚冰冷。

　　山里的冬天比城市要凛冽许多。

　　南霜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裹成一颗球，窝在院里升起的火堆前烤火，顺道烤粽子吃。

　　沈母帮着李叔在灶前忙碌，偶尔得空过来同她一起坐着聊天解闷儿。

　　一到冬天，山林更静，听不到鸟鸣，坐着坐着就生出与世隔绝的绝尘感来。

　　这个时候，唯有摸出手机玩儿一把《无敌王者》才能让南霜回归凡尘。

　　大年三十儿，李勇也回家来一起守岁。

　　说来奇怪，南霜幼年丧父，如今一把年纪还孤身一人，好不容易跟新家庭结缘，新家庭也同样人丁寡淡，李勇比她大两岁，至今没个暧昧对象。

　　别人家的老两口到这个年纪都在送孙子孙女儿上学了，他们家别说孙子孙女儿，连下崽的小母狗都找不到一只。

　　两家人仿佛合该要过孤单清冷的日子，四个人凑一块儿就已经是极致的热闹。

　　南霜今年年终奖颇丰，她大方的给沈母和李叔各包了一个大红包。

　　红包刚送出去，李勇反手也送了她一个，很久没人给她送新年红包了，南霜美滋滋收下，一口一句喜庆话，说得李勇连连摆手求她消停。

　　这一夜，下了雪。

　　山里有人放烟花，他们隔着窗户看了看，跟着乐了乐。

　　第二日，院里堆了厚厚积雪，南霜兴致大发，费了大半天力气堆出半人高的雪人儿。

　　李勇帮她拍了张跟雪人儿的合影，拍得挺好，她附带一句新年快乐，发到朋友圈儿。

　　别人家过年要走亲访友，他们家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四个人整天闲着没事儿不是窝在客厅烤火看电视，就是出门溜达，幼稚的搓雪球，你丢我，我丢你。

　　李勇听说她做的游戏卖得不错便下载《无敌王者》来玩儿。

　　玩儿了几盘，玩儿出了兴致，没事儿老叫上南霜一起打游戏，南霜玩儿游戏的时间因此剧增，不知怎么被张松发现了，时不时邀请她组队，一来二去，三个人成了固定队友。

　　这天照常组队，系统刚匹配到两个路人就被张松踢走了，南霜还没把问号发出去，张松连着发来三个消息。

　　“这把老大要来！！”

　　“我就试着问他一下，他竟然说可以来一把！”

　　“等他！等！”

　　李勇察觉到张松过度的兴奋，扭头问南霜：“老大是谁？”

　　“我们公司的老总。”

　　李勇敏锐：“你这个同事好像很迷你们老总啊？”

　　第一迷弟自然不是叫着玩儿的。

　　南霜淡定解释：“老总游戏玩儿的好。”

　　初出茅庐的李勇跃跃欲试：“那要见识一下。”

　　沈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准备吃饭了。”

　　李勇一面应声，一面问南霜：“要吃饭了，这把还玩儿吗？”

　　南霜道：“玩儿。”

　　这时候不玩儿，倒像是故意躲着林淮哲似的，她不想无端制造这样的误会。

　　这个心思不好让李勇知道，南霜换了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这把应该很快结束。”

　　两人说话的功夫，林淮哲的号进入队伍，ID名狂得没边儿，叫‘无他︱求败’。

　　李勇看到这个ID扭头朝南霜笑：“你们老大好像是个很自信的人。”

　　南霜嘴皮子一番：“啊，最张狂的就属他了。”

　　这个中二病十足的ID，他从十五岁用到现在，小时候不懂事就算了，长大了也不见他害臊。

　　李勇觉得奇怪：“怎么感觉你跟你们老大很熟？”

　　南霜盯着手机，说：“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