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以南》然芜

97、第97章 我相信，好人会永垂不朽

　　虔州一中。高考结束已经有一个礼拜，现在是高二的期末考试月。学子们坐在教室上自习，窗外一片蛙声，夏蝉也耐不住寂寞，热闹地对着歌，林中的鸟儿也不停歇，唧唧咋咋地交流着什么。
　　她环顾四周后，递给他一本笔记本，他打开，笔记本里写的是：“自习结束后一起去看伯父，我和澜还有涂敏说好了。”“去看阿爸？你不是应该先跟我说吗？现在却变成我最后一个知道。”笔记本回到她的手中，看见他的回复，她提笔写道：“你天天闲得没事干，去看看吧。”“你是想见我阿爸还是……”她打开笔记本，蹙眉，合上笔记本，没再写字。蓝雨轩笑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门铃响的时候老人正忙在择菜，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地去开门。“伯父，我们来看您。”“看，我们买的蔬菜。”“这是我们买的一点营养品，您一定要收下。”老人笑呵呵地请进客人，“你们看俺就是了，带那么多东西做啥子？”蓝雨轩站在后头，“阿爸，是他们说要来看你，我都最后一个才知道。”“你这小子，别这么闲，招呼客人。”“知道。”

　　院中的百合生长在肥沃的土壤之中，圣洁美丽，一滴水滴立在叶尖，晶莹剔透地照映着一个世界。“默，对着这花在发什么呆？蓝姨今天买了几个西瓜，去尝尝。”
　　“妈妈，是不是一定选择原谅才不会那么痛苦？”
　　“孩子，生活在社会大群体之中，的确很难避免伤害，并不是要逼着自己去原谅，而是不要那么介怀，学会放下。放下不是逼迫自己去原谅，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放下是一种从容的姿态，一种自信一种品格。不要把自己逼到墙角，转个身，出口就在眼前。”
　　“昨天阿轩说他不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以前我深信不疑，可是现在，我不太相信。”
　　“我相信。”她坚定地回答，“我也希望你选择相信。很多意念，仅在一瞬之间，就可以改变原本似乎不可改变的事情。公道在人心中，在所有善良的人心中。选择相信，就是选择和那些善良的人们站在一起，选择相信，就是选择面对阳光，笑对生活，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信仰。”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这种信仰能够立足么？”蓝雨默发问。“爸爸，不就是处处不和南宫穆计较，所以……”
　　“默，不要把自己禁锢在过去，我知道，你们需要时间去接受自己父亲被人谋杀的事实，我又何尝不是？”她忽然掩面痛哭。“妈妈。”蓝雨默轻轻地抱着母亲，“我有多爱他，默，你知道吗？可是我知道，不论怎么样，正琪都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他永远都回不来！”母亲的肩背微微颤抖，“妈妈，我选择相信。妈妈……我相信好人，会永垂不朽……”

　　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吃饭喽。”涂敏端上汤，吆喝着，“喂，你们是女生哎，菜都不会烧还不给帮忙，真是。”李澜答道：“这不是有三位顶级厨师嘛，我们很自觉，绝对不添乱。”“去去去，待会你们刷碗，哼。”“涂敏呐，对我们家澜要温柔一点。”“你要对蓝雨轩温柔一点，嘁。”“好啦，萱萱，我们去厨房看看，懒得理他。”
　　涂敏昂着脖子，装着不屑理她们。“怎么我躺着也中枪，聊什么呢？”“没。哎，听李澜说她见过伯父，什么时候的事情？”蓝雨轩阴笑，“前段时间你就一直在打听，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多？啊？”“你告诉我吧。”蓝雨轩见阿爸解开围裙，忧忧和木头各自端着一碗菜上桌，他神秘地说：“有关李澜的事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是晚饭时间。”被揭穿心事的涂敏，也不恼，他挠着脑袋，呵呵地笑着。
　　蓝雨默给韩伯盛饭，韩伯推脱着说不用，随意一点就好，涂敏看不下去，“哎呦，现在才知道献殷勤，早干嘛去了？”李澜瞪他一眼，“我说涂某人，你是不是可以吃饭了？我就不信，这么多好吃的菜都堵不住你的嘴？”韩伯今天特别高兴，也不和蓝雨萱推来推去，“来，孩子们，吃饭吃饭，你们尝尝看，这些菜那些是俺做的，那些是阿轩做的，俺猜你们一定猜不出来。”
　　蓝雨萱，李澜和涂敏听到话后拿起筷子，仔细地品尝，“这个苦瓜是伯父您做的。”涂敏多夹些进碗里，赞叹道：“好吃，你们尝尝，真的很不错。”蓝雨萱吃了一口便否定道：“这不是伯父做的，是蓝雨轩做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蓝雨轩脸上泛起笑意。见蓝雨萱和涂敏都已经有了结论，李澜迫不及待地夹菜，“真的很好吃哎，是伯父您做的还是蓝雨轩做的？”韩伯笑眯眯地看蓝雨萱一眼，“呵呵，是阿轩做的。”
　　涂敏一副不认输的架势，尝了尝就在他眼前的茄子，思索了会，“这个是蓝雨轩做的，味道还不错，但是论手艺，及不上刚才那苦瓜。”蓝雨萱又和他持相反意见，李澜在一旁品尝，只听得她小声说：“不是，这是伯父做的。”蓝雨轩听到话后轻轻一笑，自顾自吃饭。
　　“哇，萱萱，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涂敏迅速接话，“哦，我知道了，蓝雨轩经常煮给你吃？”蓝雨萱顿时耳根泛红，蓝雨轩正大口大口吃着饭，涂敏的话无疑呛到他，他咳嗽着起身去喝水，等蓝雨轩稍微好些的时候，李澜关心地询问：“你还好吧？”蓝雨轩摆摆手，“没事。”
　　蓝雨萱照旧瞪涂敏一眼，涂敏洒出一副也很无奈的表情。韩伯呵呵地笑：“年轻就是好。吃吃吃，你们正在长身体，多吃点，别嫌俺手艺不好就行。”
　　“怎么会，都很好吃。”“那就别客气，都要吃完，你们走了俺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吃好晚饭，四人告别韩伯，在宽阔的广场上并排着散步，沉默悄悄主宰一切。七八点的夏夜，许多孩子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广场玩耍。涂敏一直给李澜使眼色，他轻微地嗯了句，开口说话，“李澜，那个，你不是说你要买本书吗？我刚好知道哪里有，就在附近，现在就去吧。”李澜盯着表情怪异的涂敏，很快便反应过来。“啊？哦，好啊。”
　　“他们真……哎，忧忧，你有没有发现涂敏对你闺蜜有意思？”蓝雨萱突然情绪激动，大吼:“啊？真的吗？我都没有发现。”“要是你这个书呆子都能够发现，那还得了。”她瞥他一眼，没再回答。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夜晚的广场,霓虹灿烂地绽放。一对对夫妻、情侣坐在草地上聊着，孩子们则在灯下追打吵闹。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出现岔口，她问：“走哪边？”他回答：“随便。”她选择的是左边，他却往右边走。一会，他背对着她，定在原地，“忧忧。”她转身，对着背影说：“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初三的一次物理竞赛中，你扎着马尾辫，正和一个男生理论着什么。后来上高中，通过排名册，我看到你的照片，知道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你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家长眼中的乖乖女，但我知道，那都是表象。每次和你抬扛，我都是有意为之，你需要发泄你的情绪，我愿意做那个人。”
　　他不知道，不知道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在我最颓丧的时候，是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温暖，许多感激的话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是真的很感激你的陪伴。姐姐给你的那幅画，我在心中勾勒很久才动笔，怕画得不好，不论是那幅画还是那本《花田半亩》，拜托你一定要好好收藏。现在的情景在我心中反复练习过好多次，不知道你现在还在不在？”
　　“我在。”看着他静止不动的身体，她开口回答。
　　“谢谢你听我说我的故事，谢谢你陪着我弹钢琴，谢谢你把我做的饭菜吃个精光，谢谢你让我靠在你肩上休息，感谢每一个和你说说话聊聊天的日子……但是……就等一年……”
　　她注视着黑暗中他的背影，“你难道不知道，只要你一转身，你就可以看到我依旧站在原地，从来就不曾离开。”当然，这些话没有说出口。
　　她轻轻地回答：“好。”“那，我们都不要转身，一直往前走，寻雨亭见。”蓝雨萱悄悄转身，泪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