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界以南》然芜

92、第92章 没有离别，就是没有别离

　　第十九天。
　　这里，就是母亲最喜欢呆的地方。这里有她最珍贵的东西。从八岁的童装开始，衣服的码子渐渐趋大，各种各样的衣物填充在这里，母亲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多少金钱多少精力在这里？墙上父亲的黑白照，永永远远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此时的母亲，是在缺憾中幸福吧？顺着墙上照片往下，那里是一个柜台，大红的漆已脱落不少，虽然干净整齐，但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时间带给它的窠臼风尘。
　　他听见姐姐叫他吃饭，他应了句，说立马下去。他挑了套白色球衣，一顶蓝白色的太阳帽，一个银色的护腕，还试好一双球鞋下楼。
　　走到楼下，自然引起大家的注意，“老妈，阿轩今天穿的全是你买的耶。”于晴点头，开心得像个孩子，“来来，阿轩，吃早餐，今天去打球吗？”“嗯，衣服我很喜欢，鞋子也还不错。谢啦。”“赶紧坐下吃东西。”蓝奶奶眯着眼笑，这个家，已经，其乐融融。
　　“嗯。姐，你今天打算去干嘛？”蓝雨默一边拔土司边，一边吃，一边回答：“你去哪我就去哪？”蓝雨轩诧异地盯着老姐，“你不是牙痛吗还吃这么快？我去学校你也跟着去？”“哦，这个，一觉醒来就好了，呵呵。我早知道你去学校打球，我不会打扰你打球，但是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呵呵呵。”蓝雨默的话讲得阴阳怪调，蓝雨轩低头吃面包，“说什么呢，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奶奶，妈，你们看，他自己承认了。”
　　“好了好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太多话，小心呛到。阿轩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倒是你，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她暗想，这下好了，惹祸上身。“妈，这个……我不着急，我还年幼，不急不急。”正喝牛奶的蓝雨轩顿时笑喷，他咳得厉害，于晴忙拍儿子背，“没事吧？没事吧？”另一只手伸着去拿抽纸，给儿子擦嘴。蓝雨轩受呛之余，受宠若惊。

　　虔州机场。灰蒙蒙的天空，下着些小雨，离别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来送别。甜美的女音在候机室中回响，一批批人相继登机。“少爷，您不打算见见您的朋友再走吗？”南宫晗摇头，“我在美国学习这一段时间，请你好好照顾我父亲。”老管家低声叹息，“老爷还没出院，您这就走……哎……”“我一定会回来。你回去吧，待会不知道会不会下大雨。”“少爷，在美国，多联系老爷和夫人，他们不容易。”南宫晗淡淡地笑着点头。
　　候机室里，南宫晗的邻座是一个女孩，她看起来像是高中生，很活泼，很多话。“你也去美国纽约？你去纽约干嘛？去玩还是去学习？”南宫晗莫名其妙，“小姐，你在和我说话？”“什么！你叫我小姐！我看起来像小姐吗？真是，竟然有人叫我小姐。”南宫晗无语，没有再应答。

　　标准圆润的普通话正播报着即将飞行离开的航班，真的要走了，他瞥眼看那边，真的没有人来送别。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她出现视线之中。远远地看，她还是那么美丽，淡紫色的发夹卡在发里，黑发飘飞在空中。“阿晗，你要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告诉我爸了？”“没有，我想等你到美国再告诉他，或许那样他会好过一点。去哥伦比亚大学深造，是你爸爸对你的期望，在那里好好念书，家里有我们，你安心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他发现她眼眶红红地，这么些年，她眼角还是有些皱纹，“嗯，我知道。爸爸送你的发夹很好看，今天你很漂亮。”她会心地微笑，这孩子第一次赞美自己。人群陆陆续续登机，“我走了，到纽约会联系你们，替我照顾我父亲。”他看见她站立在人群之中，霎时间，她竟然和记忆中的母亲重合，一切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刚才那个女孩又开口说话，“哎？那个是你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南宫晗没有答话，只会心一笑。

　　虔州一中教学楼与岚山遥遥相对，每每站在楼道上，岚山总会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你好像是？”“你好，我是蓝雨默，你同学蓝雨轩的姐姐。”“哦，你好。我见过你跳舞，你真厉害。可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室？”“呵呵，谢谢。你平时学习很刻苦，应该会在教室学习。”薄薄的雾气从山半腰中泛起，岚山在云雾中依稀可见。“这本书，送给你。还有这个。”蓝雨萱仔细看，这是本名为《花田半亩》的书，它有着蓝色的封面，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书签，一根蓝色的绸带依附在书签上，蓝色背景下的是龙胆花。另外一个是卷好并用皮筋套住的素描纸。“《花田半亩》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这本书曾经陪伴我度过了一个个神经紧绷错乱迷茫的日子，阅读它，你可以进入田维这位美丽女孩的世界之中，你可以感受得到她内心的真挚与甘醇，这个世界给她的不仅仅是早逝的生命，还有面对疾病不屈不挠顽强抗争的精神。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我们语文老师曾经提过这本书，可是……为什么？”望着岚山淡淡的云气，她轻轻一笑，“仅仅因为觉得适合，好啦，我现在要去看我老弟打球，看这天说不定待会就要下雨，你也一起吗？”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嗯。那，这是什么？”蓝雨萱扬起手中卷好的素描纸，“打开你就知道，是我弟弟画的。”
　　飞机嗡嗡地在空中飞行，一会儿就不见，没有离别，就是没有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