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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爷看来是挺不了多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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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妈妈给我们发的一条语音微信,说:“啊爷看来是挺不了多久了!你们三个要是能回来看看,就抓紧回来!” 我们家乡话‘阿爷’ 就是爷爷,‘阿婆’ 就是奶奶;外公则叫 ‘外公爷’,外婆有叫‘啊娘’的,也有叫‘外婆娘’的 。我家爷爷奶奶过世早,所以我们没有区分父母两边长辈的称呼。从小我妈就让我们管外公叫“阿爷”,管外婆叫“阿婆”。
收到微信的当天,我就上网找机票,敲定了2周来回的形程。机票订下来之后,和老板请假,安排好团队的工作。很快回国的日子也到了。国际航班从阿姆斯特丹到上海,再转机到温州。15个小时的旅程期间,我的脑子和情绪是空白的。
爸爸来机场接我,上次回国已经是六年前了。眼前,机场是新的;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是陌生的。坐在车里的我,看着车窗外沿路后退的景象,我的心情莫名地开始复杂,微微有点伤感。我不确定这份伤感是因为外公的病况,还是因为家乡给我的陌生感。
我开口问爸爸:“阿爷,这几天怎么样?”
爸爸轻叹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地答:“这两天比前几天气色好了点。也愿意让我们背他出来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前几天都摇头不肯。”
我欣慰地接话:“是吧!那就好!……是应该多晒晒太阳。”
停了一会,爸爸自己又接着说:“可能是高兴,人高兴了就会好起来,有活头有意思了。是你二舅后天要回来。就比你迟两天。”
我稍稍惊讶:“是嘛!他们不是刚回巴黎不久?是阿妈叫他回来的?舅妈也一起回来吗?不知道会不会牢骚,这么快又得回来。上次就是阿妈让大舅叫他们回来的。他们在这里等了那么长时间,等不了才回巴黎的。阿妈又要落得个不是。” 我一连串的发问,其实更像是牢骚埋怨。
爸爸浅笑着安慰我道:“这次不是你妈。是阿爷要叫你二舅回来。你舅妈回不回来不晓得,我们也不问。再讲了,这情况,可不就得回来!谁叫他回来都不会落不是。……这次啊,阿爷,难讲!”
爸爸停了一会,继续道:“哎!你阿爷,脑子很清醒,心里明镜一样,全身上下其它地方全好的,就是双脚......脚趾头都見白骨了...... 受苦兮!...... 恁瘦恁小的老人,再痛也没哼过一声!...... 受苦兮!...... 能怎么办!”
“......” 我沉默。
我把头转向车窗,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我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不作答。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说:“是人都会老,都会死。能回来看看他就好。”
就这样,余下的路程,我沉默了一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知道回到家,是几个长辈欢喜地迎接我回家。虽已年到不惑的我,由于至今单身,在长辈们眼里依然还是出国前的那个姑娘。司机伯伯和爸爸有一句没一句地客套地聊着。到家的时候,我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以欢喜回应长辈们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