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渊鱼》南朴比比芭比波

3、第 3 章

　　孟灷的房子很整洁，客厅对着校门的墙被整面敲掉当做店铺，借着路灯也能依稀看到柜台里各种配件规规整整。客厅进里屋还有一扇门，餐厅和客厅被安置在了一起，一张方形餐桌一边靠着墙，放着三把椅子，想必平时客人也不是很多。三人组合沙发围着一个白色小圆几，算是隔出来的客厅空间，极简北欧风。茶几上的笔记本还插着电，并没有合上，主人应该经常独自窝在这里看电影。一共三间房，其中两间都铺着粉色的家纺用品，着实少女心。还有一间是孟灷自己住的，没有主动带她们参观，小公主都重视隐私，自然她们也不好要求。
　　“你们安心住吧，被子都是我妈昨天回去刚换的，洗手间有毛巾，有吊牌的是新的，洗漱用品也都有。我房间有洗手间，外面的马桶都消过毒，我从来没用过。”心细如尘，温柔又善解人意，气质明澈，相貌俊毅。无关性别，有感官的生物都会被他吸引吧。选择永远是这些人的。
　　“谢谢你啊，我......”祝籽本来想表达一下感谢，但每每这种时候都觉得无比词穷，说她词穷吧，成语词典一大半她都知道意思。还是表达欠缺。
　　打住，我最怕听到这种婆婆妈妈的话了，接不住啊，以后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了，我真的要去睡了，长出小细纹可是很难去的，晚安啦。”说完便拉门出去了。
　　忘了加微信，也没有留个什么联系方式，万一他没带钥匙，是不是他明天就进不来，那是不是要等他回来再走，怀恩总是突如其来地思虑周全。
　　午夜十二点的北山大学静得可怕，八月底白天依然酷热，这时却凉风习习，路灯似乎都被吓得闭上了眼。男生宿舍之前经常被盗，后来就安装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防盗窗安到了四楼，徒手攀爬显然不太现实，除非那人已是看破红尘。
　　刚才出来得急，忘了问怀恩要回钱包，没有身份证开不了房，也去不了网吧。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瞎逛，现在回家，打扰奶奶休息不说，肯定会被他妈妈盘问，事无巨细，光想想都打了个寒颤。要不去哥哥家，还是算了，太远了，而且那个马屁精肯定会在回家时卖掉他以求荣。
　　“诶诶诶，同学，哪个院的，大晚上瞎溜达啥。”
　　伴随着声音，孟灷也迎来了人生高光时刻，简直要闪瞎眼。下意识用手遮住强光，勉强在指缝间窥见保安帽的轮廓。原来是保安大叔。
　　“我实习回来晚了，没带学生证、身份证，进不去宿舍，也去不了酒店。”
　　“哎，现在大学生也不容易啊，这么大晚上看给孩子急的。”大叔关了“聚光灯”，缓缓走向孟灷，刚刚明明只是在沉思，哪里展露出情急之色了。
　　“明天还要上班吧，大四了吧，以后还是要早点回来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啊。”大叔有点微胖，跟祝籽差不多高，只到孟灷锁骨。在这样寂寥得容易胡思乱想的夜里，得到来自陌生人的关心，也许不过是说话人的无心之语，但听者确是倍感窝心。
　　“恩，大四了，您回去歇着吧，给您添麻烦了。”像大叔这个年纪的人，作息应该很规律吧，若不是因为这不速之客，大概已经跟周公酒过三巡了。
　　“知道给我添麻烦，以后就早点回来。还愣在那里干啥，走啊。”大叔点亮了“聚光灯”，回过头来催促孟灷。
　　男生宿舍今晚应该只有大叔一个人值班，值班室里电视还开着，空无一人。一个上下铺和两个开水壶，一台很旧的挂式空调，再没有别的什么比较大一点的物件了。
　　“小伙子，你在上铺凑合一宿吧，上面有蚊帐。”是了，只有上面有蚊帐。
　　不知为何，这一晚睡得很踏实。
　　早上六点，校园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百鸟齐鸣，蝉也在抓住这最后的夏日。早读的、锻炼的、实习的同学来来往往。自建校以来就是这样了吧，迎来送往，总是有人20出头。大四总是让人思绪万千。
　　大叔已经早早出去了，桌上放着馒头和小米粥，一张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小火子，要吃旱夕。孟灷一时觉得大叔这种与外表不符的体贴有点可爱，将小米粥一饮而尽，在纸条上留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写下“感激不尽”，又立马划掉改成“谢谢您！”，顺手将名字也改成了孟赚，总觉得赚字会比较常见。
　　“有空调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丽了，真的不想再回去宿舍那个古墓里，有杨过都不想去。”怀恩看着天花板嚎叫着。
　　“现在又不是很热了。”祝籽已经洗漱好，准备去图书馆。
　　“回来给我带早餐啊！老规矩。”
　　“那我直接拿回宿舍了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不用等别人回来说声感谢啊？你听见我说的了没啊？”怀恩哀嚎着，也不知道祝籽有没有听进她说的话。
　　以他们学校的学习氛围，这个时间点肯定早已座无虚席。
　　从大一起祝籽就有个习惯，就是早上先过来记一下单词，背一下英语美文，再回去吃早餐收拾。其实也是为了早点来占座，她住在南苑，宿管阿姨严格按照《宿舍管理办法》办事，六点开门绝不会早一分钟，也不会晚半分钟，如此等她跑到北苑图书馆，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大一的她常常就是那个站在窗台边上的人。
　　到了大二的时候，有个男生每天都会早早地给她占座，会坐在她旁边问她各种各样的英语题，记性不太好的样子，祝籽每次都给他讲得很细，在她的努力下，大二那年那个男生就一次性过了四六级。
　　六级成绩出来那天晚上，应该是喝了酒，满脸通红，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嘟囔着便在祝籽旁边的座位趴着睡着了，闭馆时祝籽叫醒他，他泪流满面地跟祝籽说了一句：大神！祝您一世不染俗世凡尘。
　　最后好像是被他们宿舍的人找到，架走的，从此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再见过他。那次以后，祝籽的这个座位就仿佛被刻了名字，会一直为她空着。其实到现在祝籽都还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
　　今天竟然还有两个座位！两张相邻桌子斜对面的两个座位，习惯性坐到那个有几年感情的座位上。爱学习的人总是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可能昨天睡眠质量太好，今天如有神助，无论是单词还是短文都很快地就完成了任务。看下手机，20个未接来电，全是怀恩的战绩，也不知今天是忘了带钥匙还是吃早餐没带钱。
　　“你还知道回电话啊！”怀恩永远不会给电话那头祝籽先出声的机会。
　　“快点到孟灷家里来，十万火急！不用带早餐了！拜拜！”当然也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要是什么不得了的倒霉事她肯定在第三通电话没接通前就冲到图书馆兴师问罪。
　　孟灷家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玩着手机，孟灷已经回来了，门没有关。
　　“怎么了？”祝籽问得不急不慢。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沙发上的二人一起仰起头看着祝籽。
　　“坏消息。”倚在门框上，准备听完就回宿舍。
　　“好消息就是.......”
　　“她不是说要听坏消息吗？”孟灷也是有点无奈。
　　“这不重要，我想先说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故弄玄虚。
　　“我其实都不怎么感兴趣，我先回去了啊。”祝籽是好奇的。不过她越是好奇，怀恩就会越拖着不说。怀恩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让她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好消息就是早上光晗给我打电话说我进了，明天就可以去报到了。”果然屡试不爽。
　　意料之中的事，当演员可是她的梦想，以前假期她还会去各个剧组跑龙套。如果不是家里反对，高中学校又是全封闭式的，她高考怕是就报了戏剧学院。人生总是有很多选择我们无法自己决定，过后想要再逆转那个抉择，可能要比来时的路更长。
　　祝籽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坏消息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我准备搬来跟孟灷合租了。”
　　“！！！”祝籽下巴差点吓掉。
　　“那边培训要到晚上十点，回来宿舍都关门了.......所以.......”
　　“你想好就行了。”都在一个公司，有个伴也好，积蓄了那么多年，无论是信念也好，执念也罢，都不可能因为宿舍门禁轻易放弃。都说人生总是要有那么几次奋不顾身，才不会留下太多如果。
　　“不是我想好了，是我们.......”怀恩低头用余光偷瞟着祝籽，心虚地抠着指甲。
　　“谁们？”恍惚间竟不能确定这个“我们”是指她和孟灷还是她和自己。
　　“我和你。”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祝籽。
　　此时一直在玩手机的孟灷也如同看戏般地来回扫视着她们。
　　空气都凝滞了，祝籽的表情似在权衡，又像是已经接受的无奈。
　　“这样吧，我住回宿舍，你们把外面的店给我留下，里面你俩住，你看这样行吗？”孟灷依旧如此善解人意，是不是因为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影响，让他们比别人敏感细腻，是不是他们这个群体都是这样如轻云细流，相处起来自然到毫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