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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ast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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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白色床帷打在夏飞脸上,少年拧着鼻子颤动了几下羽睫,抬手想遮挡恼人的光线。牵动右手时,针戳的疼痛让他清醒。
坐起身,难得好眠一晚的夏飞还能清晰感受到肌肉酸涩,喉咙更是火辣辣的阵痛着。右手胶布十字贴着的输液滴管被他拽歪,针管半露出手背。
猛然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病床上,夏飞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拽掉输液管,不管针尖带出飞溅的血珠,少年拉开床帷,茫然的四处打量。
清晨的病房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气息,远远近近的脚步和语声从走廊传来。夏飞这才发现自己穿着昨天入睡前那套衣服,床下却怎么都找不到鞋。
他怎么进医院了?!
到处都摸不到手机,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夏飞惊慌失措的奔出病房,走廊上净是陌生的面孔,都用奇怪的神色打量他。
“这位病人,不要走廊上乱跑啊。”护士怨怪的阻止着。
夏飞根本听不进去,他想找人问清楚其他队友下落,张口却发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慌乱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夏飞不管不顾的一头栽进来人怀里。
“哎呀烫烫烫!”手里端着热豆浆被夏飞撞上,周雷纳只来得及挪远胳膊以免泼到他身上,自己给淋了够呛。
用另一只提着生煎包袋子的手拍拍少年的脊背,安慰受惊小动物一样,周雷纳温言安慰:“怎么了嘛,不穿鞋就下地,会感冒哦。”
好不容易把夏飞哄回病床上,周雷纳坐在他身边,“先吃早饭,吃完吃药。”
把早点都递给夏飞,周雷纳示意他冷静下来慢慢听自己解释。
“你昨晚上可把我们吓到心脏病发了…”原原本本把夏飞声带发炎引发高烧的事情讲清楚,周雷纳强调他这种不顾身体硬来的危险性,“…总之就是你还在变声末期,要是按照变声前的音域去硬唱,搞不好会对声带造成永久损伤。”
夏飞不能出声,垂下头,抓着周雷纳的手机打字,“我只是不想拖大家后腿...”只有这点,他无论如何不能示弱。
抿住嘴唇,夏飞强忍泪意,“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丢下我走了。”
轻叹一口气,周雷纳握住他的肩,“不会的,咱们是搭档啊。”斟酌了一下言辞,周雷纳补充,“我和白龙骧觉得你的情况瞒不住队长,还是跟他们商量了。”
明显感到掌心下的夏飞肩头颤动,周雷纳坐的更靠近少年,放缓语气,“队长们的职责不是监视,而是来监护大家的,没有他们帮助,你越不过这个坎。”
“昨晚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今天作为舞者继续跟团巡演,大家会帮你向公司隐瞒情况。但是你得好好休养配合,最迟这周末,就得康复到能基本跟唱。不然公司的导师来视察,就全完了。”
昨天半夜紧急集会,她和白龙骧为夏飞据理力争,两位队长倒是没有坚决反对,甚至愿意为夏飞背上隐瞒公司的风险。只是警告他们,一旦事发,所有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
“就算这次路演失败,我们舞者或许还有机会组进其他团,你们这些外招的主音可要为职业生涯考虑清楚。”高岑的告诫历历在耳,周雷纳却不想再给夏飞加压。
拍拍少年的背示意他振作起来,周雷纳笑眯眯,“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吃药,尽快恢复。”
夏飞归队,成员们心照不宣的当作无事发生。天气晴冷,路演巴士依旧行驶在城际高速上。
车身喷涂的BSK黑字上结了一层薄霜,擦掉车窗上的冷雾,夏飞靠在玻璃上茫然的张望,他刚刚吃完消炎药,脑袋还因药效昏沉沉。
把搭档的脑袋按回椅背上,白龙骧为他的不省心叹气。为了防止感冒传染,三位主音即使在憋闷的车内也全都戴上口罩,他们可经不起继续减员了。
“赶紧补觉吧。”周雷纳对夏飞嘟囔。不幸中的万幸,今天的演出场地距离遥远,本身就只安排了晚上8点一场,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调整彩排。也让拖着病体的夏飞趁机休息恢复。
拿出手机,周雷纳和白龙骧一人一只耳机,头碰头挨在一起,从公司提供的版权歌单上挑选今天的表演曲目。
失去了一位主音,他们不得不放弃之前排练好的劲曲,重选和音相对简单的曲子。
悠扬的旋律中,乳白色的中巴车融入来往车流,仿若灰色海岸上泛起的雪波,逐渐消失在海平面深处。
日头高照时,巴士驶离国道。不像之前的演出场地都在熙攘的市镇中心,这次巴士越开越偏,直到驶入盘山公路,山涧两侧金红的杏树枫树挂着寒露,在风中微微颤动着。
成员们纷纷趴在窗上,好奇的向外打量,佘可可甚至直接打开车窗探出头,让山间清冷的气息侵入车内,“哎呀这是要去哪儿演出啊!”
“关窗!”掀开眼罩,正抱臂补眠的杨光彦给兜头的寒气冻得哆嗦,没好气道“咱车上有病…有体弱的人呢!”
摆摆手示意最年幼的几个孩子坐好,高岑压抑大家过于高涨的情绪,“今天参加度假山庄的开幕晚宴。”
“耶,那有吃的吧!”“肯定得管饭。”“还得管住啊!”成员们兴奋的起哄。
拖着行李站在所谓的“度假山庄”门前,男孩们都张大了嘴。这哪里是山庄,根本是城堡!
背靠江南丘陵,凭空拔地而起的居然是红砖石墙的欧式城堡。塔楼尖顶,露台花窗,穹窿飞壁一样不缺。
他们正站在城堡前的迷宫花园中,即使在12月,修剪整齐的冬青矮墙也郁郁葱葱,立柱回廊围绕着大理石喷泉,池水中心是拿破仑和旗下元帅们策马擎旗的青铜雕塑群。
这仿佛穿越时空的奇幻场景,让只在车站步行街搭台卖艺过的男孩们瞠目结舌。
身穿黑西装燕尾服的酒店领班前来招呼,才唤回大家的神志。
领着成员们穿越前门走廊,两名金红制服戴小圆帽的门童拉开雕花玻璃门,穹窿吊顶的恢弘厅堂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城堡啊,是本地名人xxx兴建的。最初就是看中咱们市山清水秀,希望招商引资,促进旅游业,建了一半资金链断裂,投资人也进去了,城堡就烂尾啦。”领班一边带着成员们参观,一边侃侃而谈,“这么大的项目一搁就七年,最后是市领导拍板,投资修完的,就是要振兴本地经济。”
顿了一下,领班面向一脸茫然的男孩们,强调今晚演出的重要性,“十年的项目啊!今晚终于揭幕营业了,名流荟萃,何等盛举!你们可得好好干!”
杨光彦被这项重任吓傻,搓着手紧张得直冒汗,“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我们行吗?我们,我们还没出道啊…”这种盛事,不找国际巨星,也得亚洲舞王吧。
“没事!”摆摆手,领班示意他们放轻松,“拼盘演出嘛,你们就暖个场,自然有巨星压轴。”
“哦哦,那就行,我们一定努力,尽全力为巨星炒热气氛!”听到不用镇场,杨光彦总算不再腿肚子打转,也来了干劲,为前辈暖场这事儿他们熟啊。
领班上下打量这群卫衣运动衫一看就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嫌弃的皱起眉,“咱们这是正经文艺汇演,可不能穿成小混混。”
“不是混混,是街头风。”被鄙视了时尚品味,舍可可立刻抗议,却被高岑一巴掌警告性的拍在背上。
擦着头上的汗,杨光彦发愁,指望着出钱的大爷明示,“那我们该怎么穿?”
“咱们这是平安夜文艺汇演,得穿正装啊。文化局领导也来看呢。”领班也开始奇怪演出经理怎么约了这么不上道的艺人。
“这个…我们没带正装啊…”杨光彦汗颜,他们团走的是hiphop街头风,成员们大部分都未成年,就算有个未来目标,也是大金链子小金表的嘻哈明星,哪里来的场合穿正装,自然是不会准备了。
“啊…”领班扶额,”没事,我们有给侍应生的工作装,找十几套借给你们不是问题,报一下个人尺寸给我们就行。”
“那种制服…”牵涉到舞台装扮问题,一向文静的何乐忍不住了,刚开口就被旁边的乔开一把捣住嘴。“好得很,谢谢你了。”乔开机灵的扯出一个尬笑。
等领班兴冲冲的去找衣服,何乐才甩开比自己矮半头的乔开,“那种制服是不行的。”时髦小帅哥一字一句认真的跟大家强调。“会很土。”
“我们当然知道土到掉渣啊。”乔开翻白眼,一群高矮参差不齐的小男孩穿一板一眼的西装制服跳舞,可不就是业务员搞团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拍拍何乐的肩,乔开表示充分信任,“咱们拿到衣服自己改吧,你肯定知道怎么办。”
“那种衣服是不行的…”对时尚颇为讲究的少年还在愤愤…
“在看什么?”没管舞者们吵吵嚷嚷的争论,舞台美术方面白龙骧一向听从舞者们安排。他更好奇自己的搭档,周雷纳正两眼发直的盯着大堂装潢看个不停。
“这都是谁啊?”指着环绕穹顶一周的人物肖像油画,周雷纳好歹也是上过艺术史课的,怎么这些人一个都认不得。
“马,恩,列,白求恩…恩,十大元帅,雷锋…”白龙骧明白了,这些国际主义战士自然是在美帝长大的周雷纳一个都不熟悉的。可也真是很奇怪,为什么要在巴洛克风格的城堡里挂这些呢?一般穹顶上不该是亚当夏娃圣母圣子或者卷毛碧眼的小天使吗?
看着来不及绘上壁画的光秃穹顶,金光灿烂闪瞎人眼的水晶吊灯,踢脚线粗糙的石膏吊顶,俗艳的酱红色木漆墙壁和乡村玫瑰粉绿软包。
白龙骧不禁和周雷纳一起歪过头,从灵魂中发出叹息,“真土啊…”
尽管城堡内部装修如此粗糙简陋华而不实,酒店员工们还是企图用家具装帧填满空旷到寒酸的大堂,为圣诞夜的晚宴紧锣密鼓的忙碌着。搭起长梯将银粉闪烁的丝带缠上高达5米的圣诞树,金银玻璃挂饰已经装帧完毕,只剩打着蕾丝花结的水晶伯利恒之星需要被安置上树梢顶端的王座。
“劳驾让让。”四五个工人小心翼翼抬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穿过人群,队员们分红海一样让开,目送那架一看就很昂贵的乐器被安置在舞台下方充场面。
“贝西斯坦哎!”周雷纳尼斯湖水怪一样伸长脖子观察,“我还没摸过这么贵重的琴呢。”从小到大她学琴练琴用的要么是本地便宜货要么是日产。
自家主唱看到豪车般艳羡的样子把杨光彦逗乐了,“跟主管商量一下呗,看能不能给你试试手。”
“我有个想法…”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架琴,周雷纳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