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成名》blanc

12、Survival of the fittest

　　《几近成名》第十二章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加快速度！”拉开车窗，杨光彦冲着刚出超市门，拎着大包小包托着饮料托盘的周雷纳和燕垒催促。

　　“别催了会撒啊。”护着纸托上的热饮，周雷纳嘟嘟囔囔，累了整天又没得正经晚饭吃，就连去超市买点东西凑合还得被催命。

　　帮周雷纳拿过几个购物袋，燕垒一路小跑窜上车。劲头之足，根本看不出他整个白天都在卖命跳舞。

　　接过食物分给嗷嗷待哺的队员们，杨光彦抱怨，“派你们去买个东西都那么磨蹭。”

　　“做饮料要时间啊。”周雷纳捧着热可可暖手，走向自己的座位。

　　白龙骧食指搁在唇上冲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夏飞已经靠着他的肩疲惫入睡。

　　眉头攒起，少年睡得并不安稳，苍白的脸上连嘴唇都干燥得失去血色。路演以来的两周，他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每况愈下。

　　轻推夏飞的肩，周雷纳担忧，“不能让他这样睡，会低血糖，得吃点东西。”

　　劝说少年喝掉热可可补充糖分。周雷纳在摇晃启动的中巴车里蜷缩起长腿，把买来的肉包分给白龙骧，“为什么急着赶回酒店，搞得我们晚饭都没得吃？”

　　瞄了一眼正讨论工作的两位队长，白龙骧压低声音，“今晚又有分部的高层来参加反省会，已经在酒店等着了。”

　　一旁正小口啜饮的夏飞瞬间僵硬。

　　“啊——”捂住脸，周雷纳疲惫到想把整张脸皮都拽下来。

　　今晚的住宿地居然在这小城宾馆的总统套间，远超他们平时两三人一个标准间的规格。

　　联通两间卧室的是铺着地毯摆着真皮沙发水晶吊灯照明的豪华会客厅，然而十几名队员们聚在这里，却谁也没有闲情逸致享受。

　　客厅里的背投大彩电播放着白天的路演视频。大家都表现出聚精会神复盘的样子，其实大半注意力都拿来观察高层罗娟的表情。

　　关掉显示器，罗娟转向他们，这位舞蹈教师出身的公司高层已至中年，身型却还保持得十分紧实。脊背挺拔，长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发辫，露出高耸的颧骨和清晰的下颌线，显得干练威严。

　　“你们自己来说说今天表现如何吧。”

　　在她犀利的目光注视下，男孩们不禁神色紧张，眼神游移。

　　就算再发怵也得回应，杨光彦拿出队长的勇气，“我觉得大家都挺卖力的，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抿起嘴唇，罗娟意味不明，“其他人呢？”

　　“挺好的吧。”“感觉不错。”“上轨道了...”“会越来越好…”

　　男孩们面面相觑，相互言语肯定着，语气却谈不上坚定。

　　“是吗？”罗娟抱臂，“那我跟你们的感觉可不大一样。我不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尽全力了。假如这就是你们全副身家本事，恐怕你们还配不上艺人这个职业。”

　　毫不留情的直接打击，罗娟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在男孩们的脸上，所有人都觉得脸皮热辣辣。

　　“自以为用了点心思唱歌跳舞，粉丝就会满意吗？那不过是自满。白天我在观众席里感受到的可完全不是这种气氛。”罗娟摇头。“连观众的真情假意都分不清？”

　　“公司在背后花钱养着你们，你们才能免费给人看表演。既然是免费的东西观众乐得捧个人场。这就让你们飘飘然了吗？等你们真出道，就这种表演水平有几个人会买单？”看着脸色发红难堪到出汗的队员们，罗娟叹气。

　　“别来这套和和美美自欺欺人的东西了，都说实话，挨个评价一下，你们觉得谁表现得最好，谁最差。”

　　围成圆阵，队员们看着对方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残酷的评价。然而罗娟刚才的言行已经充分显示，她可不是能被敷衍的对象。

　　“白龙骧进步最大，韩非还有加强的余地。”作为队长，高岚不得不带头。

　　“周雷纳最可靠，鹿阳不太有存在感。”

　　“我投给燕垒，夏飞的唱法让舞者难表现…”

　　“周雷纳和杨光彦最热情，夏飞的激情没体现出来。”

　　“乔开和叶尔肯参与度最高，一直在想办法做舞台编排，佘可可和韩非不大行，还迟到呢…”

　　“我就睡过头了一次！表演热情我不比你们差！你怎么不说自己都没领过几次舞！”

　　一开始难堪得无法说出口，打开潘多拉魔盒后，队员们忍不住相互指责起来，倾泻着这些日子积累的压力和怨气。

　　舞者们也明白相互之间是竞争对手，就算抬举，也都纷纷投给未来最有希望留在团内的主音们，年龄小实力弱的孩子们则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

　　主音里实力最弱的夏飞被连续点名，头越来越低，手指绞紧在一起。面对接连不断的指责，只能小声道歉。

　　这段时日激烈的竞争磨擦，让他自信心不断丧失，再不复往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活泼少年。

　　泪水顺着夏飞日渐消瘦到削尖的下颌滴落，在他的裤子上洇出一点湿痕。

　　实在无法忍耐被逼迫着指责队友的行为，周雷纳为刻意造成这种局面的公司高层感到不可思议，“夏飞已经很努力了啊！大家都很努力了！今天观众热情不够高也有室外舞台太冷的缘故吧。”

　　在这种寒风瑟瑟的天气把舞台订在室外，音响状况还那么差，难到公司的后勤人员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吃不好，睡不足，每天辛苦奔波演出，这些他们都可以适应。可是这样艰苦的情况下，他们奋力奉献出更好表演的努力就这样简单的被否定了。一边强调队员们要精诚合作，一边又引导他们相互攻讦，最后又把责任推给他们，大家现在完全都思维分裂了。

　　周雷纳直接顶撞高层的行为让还在争吵的队员们吓得安静下来。杨光彦更是冷汗夹背流下，真恨不得在这个二愣子开口前就一把塞住他的嘴。

　　罕见得被新人顶嘴，罗娟倒没大发雷霆，只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胆大包天的周雷纳，“所以，你的意思是粉丝冒着寒风前来应援，你们却以此为理由奉献打了折扣的演出？”

　　“不是…”周雷纳被反诘到舌头打结。

　　“一天演两场，一次半小时，半个月下来你们就觉得苦得受不了。你们的前辈团可是一场live就要两小时，平均每周都要至少演出两天，一年到头都在巡演，这其中还不包括打歌平台和音乐节的活动。更不要提他们还在做着各种其他演艺工作。”罗娟就差掰着指头给这群毛孩子算账了。

　　“所以你们以为路演是干什么？出来郊游吗？假如只有在设备齐全的录音室里，制作人和修音师随时待命的情况下，你们才能唱出有质量保证的歌声，那我觉得你们也许是入错行了。”罗娟的语气近乎嘲讽。

　　“那些在寒风中追你们行程的粉丝，冲得就是ANW历代艺人打下的金字招牌。不论是车站前空地，还是巨型体育场的大舞台，都十年如一日奉献着相同热情的演出，假如你们做不到，就不配拥有这种粉丝。”

　　这一番话直把ANW粉丝出身的队员们说的满面羞愧。周雷纳不能理解这种把责任全部推给艺人的行为，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话反驳。

　　罗娟盯着这位依然愤愤不平的刺头主音，突然笑起来。“你在为夏飞找理由开脱，可你明明在这种环境下也唱的不错啊。其实你是知道怎么办吧。与其为队友打抱不平，更该做的难道不是指导他正确的方法吗？”

　　面对罗娟不怀好意的笑容，周雷纳哑口无言…罗娟说的没错，不管她再怎么表现的义正严辞，其实还是对夏飞藏私了。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

　　“想要生存下去就赶紧扭转观念，我不希望下次看到你们的表演还是这种水准。”罗娟临走前留下的这句严厉警告，让所有队员都陷入沉思。

　　时至深夜，没有力气再去复盘今天的表演，高岑宣布解散队伍各自回房休息。

　　“只有这个房间是什么意思？”杨光彦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向行程助理赵捷询问。

　　微笑着眨眼，赵捷不紧不慢得解释“最近赶上长周末，这又是景区，来玩的人特多，酒店就只剩下总统套房了。不是有套间嘛，你们自己分配一下吧。”

　　“这才一张大床两张小床，满打满算也就睡四个人啊。根本住不下！”杨光彦觉得这不可理喻了。

　　“哎，我跟司机师傅才住一个标准间，你们住总统套房还不满意的话，我也没办法了。”赵捷冷笑。

　　“不是…你这…”几个意思啊！杨光彦气结。

　　“好的，谢谢你，辛苦一天了请早点去休息吧，我们自己解决。”一把拦住火大的搭档，高岑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刚才周雷纳那番话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被认为是推锅给工作人员，彻底得罪了赵捷。

　　再为助理阴阳怪气不满也没用了，只能该睡沙发的睡沙发，该打地铺的打地铺，反正舞者们做助演时吃惯了苦，实在没地方睡车里的时候也有。

　　队员们尽量把床铺让给年幼体弱的几个，主音们工作任务重身体宝贵，也得到特殊优待。

　　三位主音和方夜来被分配到一间大床房，周雷纳看看床铺，跟白龙骧叹了口气，“你跟夏飞睡床吧，我打地铺就行。”

　　三人睡一张床太挤了，周雷纳希望夏飞晚上能恢复点精力，再这样消耗下去不是办法。

　　寡言的小酷哥方夜来对分配没意见，当场从行李里抽出衣服铺在地上，为自己做起窝。

　　周雷纳实在精疲力尽，抽了个枕头垫在脑袋下面，靠着床脚和衣倒头就睡。

　　“晚安。”白龙骧低声，关上昏黄的小夜灯。

　　黑暗中，夏飞很不安稳，脊背时不时耸动两下，不知是抽泣还是做梦。从背后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轻拍，白龙骧帮同伴把被子拉到肩头，“睡吧，别想了。”

　　晨光熹微时，枕在脑袋下面的手机闹钟震动起来，周雷纳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感觉全身肌肉骨骼都在跟她较劲。

　　“早啊。”打了个哈欠，周雷纳跟方夜来问好。这位小酷哥已经利索的把行李都收整好了，正在洗手间洗漱。

　　“早。”叼着牙刷，方夜来鼓起腮。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简直安静的像一只猫，居然谁都没吵醒。明明舞者的运动量更大，却很少看到他们喊疼喊累。

　　两位主音在大床上睡成一团，只穿着背心长裤的白龙骧裸露出胳膊，保护性的圈着少年的背，两人因疲惫呼吸沉重。

　　看着因艰苦演出而逐渐显露肩臂肌肉线条的白龙骧，周雷纳发现他好像比之前结实了一点。对比起日渐消瘦憔悴的夏飞，更是变化明显。

　　就算再不忍心，也得把他们叫起来。毕竟从今天起，他们要更加刻苦的训练，努力奉献更出色的演出，才能在路演的试炼中生存下去。

　　大家鼓足精气神一早赶中巴车到下一个城市，准备化压力为动力大干一场时，助理赵捷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抱歉啊，今天的场地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问题得取消场地使用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啊？现在才说取消要我们怎么办？还有四个小时就到预定表演时间了，sns昨天就发布了演出信息，别说本地粉丝，追行程的人肯定已经赶来这个城市了啊！”杨光彦简直崩溃。

　　“就是消防安全问题呗，反正肯定是不能用这个舞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是没本事再安排一个，你们要么自己找，要么就马上在sns上通知取消演出。”不像群情激愤的队员们，赵捷一副事不关己的风凉样子。

　　周雷纳就算再傻，看到这接二连三的幺蛾子，也明白是她昨天那句不满舞台安排的顶撞闯下大祸，牵连整个团队都被穿小鞋。

　　“抱歉，我昨天的话…”硬着头皮，周雷纳也得给助理道歉，希望能挽回她的错误。

　　“好了，明白了。”一把拉起欲向赵捷鞠躬道歉的周雷纳，高岑清楚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赵捷一个小小行程助理，没那个胆子公报私仇，他敢这样做肯定是公司授意，要敲打他们昨天的不逊行为。

　　“演出不会取消，我们自己安排场地。”高岑干脆果断。

　　他既不像哥哥高岚那样才华横溢，也不像搭档杨光彦热情亲和，甚至常被说为人刻板，不近人情。可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有艺人的尊严，请来了观众却不能奉献表演，就是坍了台，以后在这行再无立身之地。

　　“随你们便。”赵捷摊手，冷眼看他们有什么招数。

　　将队友聚集在一起，高岑分配任务，在当地有社会关系的被派去联络亲友找门路，亲和力高的被派去原先演出地附近询问店铺商借场地，其余人等留下继续排练，保证一定奉献最完美的演出。

　　周雷纳夏飞和杨光彦奔波在店铺，超商，甚至事业单位之间，只要门前有块空地的都被他们麻烦了个遍。眼看日头渐高，离规定的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周雷纳心头越来越沉，难道真的要因她草率冲动，辜负整个团队和粉丝的心意…

　　“求求您了，后门的停车场也行，就只要几个车位，我们叨扰半小时就走。”被最后一家超市拒绝后，周雷纳双手合十向对方拜拜，那表情可怜到令人不忍卒睹。

　　店员也十分为难，只得答应电话店长咨询。得到拒绝信息后，店员十分遗憾的对他们摇头。

　　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周雷纳联合夏飞，两人围攻店员小姑娘，准备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

　　“行了行了。”一边接电话，一边拉住周雷纳，杨光彦对她比了个ok手势——找到了。

　　向店员借了支笔，杨光彦把新的演出地址抄在手心。

　　“妥了！”兴奋的向两人宣布，杨光彦感谢上帝安拉佛祖妈祖一切九天之上的神明，当然最重要是感谢乔开这位无所不能的神人！

　　“乔开有个熟人在本地酒吧看店，答应吧露台借给咱们演出。”出身地下圈的舞者DJ，乔开交游之广不是他们这群公司的练习生舞者和学生崽出身的主音们可比。

　　“SNS上已经通知了新地址，我去老地方接漏网的粉丝，你俩赶紧趁机在附近多拉点观众！”杨光彦一溜烟跑没了。

　　周雷纳和夏飞对视一眼，同时瞄准可怜的超商店员，“美女，你几点下班？来看演出不？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