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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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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芜在原地等了好久,才走过去把霜变捡起来。
那两个人跑得太快了,如果还在,邹芜很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刚才逼退他们的,到底是霜变,还是一个男人?
邹芜分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而且他认识那个人,可那个人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他赶回灵顺峰小院的时候,褚介看见他被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邹芜满脑子的话却不知道应该先跟他说哪一句。
“杭伶醒了吗?”
褚介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过邹芜直接称呼恩人的名字,他以前不都是叫“杭公子”的么?
“没有啊。”他守了一整天,这会儿天色晚了才想着出来透口气。
邹芜默了片刻,抬脚就往房间里走。
褚介一边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边跟着他急匆匆地进去。
邹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靠近床边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杭伶没有醒过来,他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对周遭一切一无所知。
邹芜眉头微蹙,看着这个样子的他,胸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褚介盯着他的各种细微反应:“你到底怎么了?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儿吓人。”
邹芜这才看向他,“没事。”
他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院子里,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去哪儿。
褚介也跟了出来,神色不安,邹芜大半夜跑过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却说没事,他信了才怪。
“不。”邹芜转过身看他:“其实有事。”
褚介下意识挺直了腰背,邹芜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褚介也跟着坐下。
“有人想杀了我。”邹芜道:“就在不久之前。”
褚介瞪大了眼睛,“你受伤了吗?”
邹芜摇摇头,把整件事简单地跟褚介讲述了一遍,褚介越听神情越凝重。
当然,他略过了霜变的神奇之处和那个可疑的男人的身影,只说自己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岂有此理!”
褚介作为掌门亲传弟子,对荣郡宗有自己的一份理所应当的责任心。
此时此刻听说竟然有人试图在荣郡宗的地盘上杀害荣郡宗的弟子,震惊之余简直要气疯了。
“你知道是谁吗?”
邹芜摇头,“天太黑了,整个过程也很快,我只记住了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他们是故意掩藏了身份特征来的,就连想杀我的匕首都是荣郡宗的东西。”
褚介忿忿不平:“我去告诉师父!”他安慰邹芜:“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邹芜再次摇头:“他们敢以真面目示人,除了觉得我必定不可能有机会活下去之外,也有对自己身份加持的有恃无恐。”
他顿了顿,道:“既然外界都传兰奕师叔对我不一般,即便他现在不在荣郡宗,难道还能永远不回来吗?回来后,不可能查不出来是谁杀了我,兰奕师叔比掌门难缠多了,他们都不怕,这个时候,我一没有死,二没有伤,掌门即使想为我讨个公道也不能做什么。”
褚介听得气愤:“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他们狠绝到了这种地步,都要杀你了,难不成因为你活下来,反而治不了他们了?难道还是你的错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邹芜心神不宁,“但是现在我更偏向于不告诉掌门。”
褚介默了默:“你是不是觉得,即使师父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帮你讨公道的?”
邹芜没有回答,看来褚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掌门来说,作为一个外院弟子的邹芜,虽然和两个元婴修士都有些浅淡的交情,但远远不到为了他得罪其他宗门的份儿上。
邹芜对他扯了个笑:“既然此事跟兰奕师叔有关,我想等他回来之后,跟他商量如何处置。”
褚介眉毛拧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等他回来,那两个混账都走了!”
邹芜拍了拍褚介的肩膀安抚他:“师兄,我今晚过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想……”他越过褚介的身体看向屋里摇曳的烛光,“……既然他们已经出过一次手了,在他们两个心里,知道我没有死,但是其他人不知道,我想就留在这里,先躲一阵子。”
一个外院弟子离奇死去犯不上大动干戈追究,那么一个外院弟子突然失踪,就更不用过多理会了。
褚介明白过来:“我知道,你就留在这里,连我师父我都不会说的。”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知道邹芜已经离开灵顺峰了,但只有褚介一个人知道他回来的事。
只要褚介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已经离开灵顺峰回到外院的邹芜去了哪里。
说不定那两个下手的会以为邹芜在他们逃走之后,意外身亡,正合他们的意。
其他想对邹芜不利的人,还没来及下手,猎物就不见了,自然无从查起。
看上去褚介累了一天,邹芜反正也睡不着,劝他去休息,自己继续守。
褚介觉得过意不去,邹芜人刚从鬼门关跑回来,他还能睡得着,显得很没良心。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守着一个元婴,心里踏实。”
褚介被逗笑了,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没什么事,渐渐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确定褚介离开,邹芜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垮了下来。
他心事重重地走进屋子里,杭伶脸色不太好,但这种情况不是今天才出现的,持续很久了。
兰奕还在的时候,来看的那几次都说没事,说杭伶只是看起来情况不太好罢了。
就算一直没有醒过来,就算说他的修为好像一点一点消逝不知道流向何方,但是暂时没什么事。
邹芜盯着杭伶的脸看了一会儿,杭伶自从第一次在他眼前出现,就带给他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就在身边,说话可以得到回应,却看起来很远;离开他之后,距离很远,却总是梦到跟他不清不楚的一切,就像他一直陪在身边。
邹芜支着下巴沉思了很久。
“是你吗?”
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邹芜像个幽魂一样守在杭伶床边,思考着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揉了揉几乎僵掉的脸,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帮杭伶擦脸擦手。
褚介守着杭伶的时候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守着”,杭伶这个修为没办法让褚介忽视,从而把他看成是个普通人,但邹芜没有切身体会,他只是把杭伶当成了一个普通的需要照顾的病人。
仔仔细细整理干净,邹芜转身把毛巾放回原位。
重新坐回原位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趴在杭伶床边看他的脸。
很美的一张脸,明明初次见面觉得他跟兰奕十分相似,无论是身形,模样,气质,都很相似,但是如今看杭伶看得久了,竟然觉得他跟兰奕一点儿都不一样。
若说相似之处,仔细琢磨起来,两个人到底是哪里像呢?
邹芜喜欢看人的时候先观察眼睛,兰奕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总是出现在阳光下,光亮铺满眼底,显得瞳孔颜色偏浅,他看似玩世不恭,冷性冷情,但温柔善良,只是藏得很好,主要怕麻烦。
杭伶的眼睛……颜色更深一些。
邹芜梦里的杭伶,眼底全是几乎要装不下的幸福,他时常都在微笑,说些甜腻温柔无限缱绻的情话。
可现实中他真正认识的杭伶,虽然看起来展现笑容的时候也不少,但眼底通常没有笑意。
他带着每时每刻都存在着的试探冷漠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有时候看向邹芜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总感觉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的不怎么愉快的故事。
通常杭伶不愿意跟他对视,但邹芜能常常感觉到他会偷偷看着自己。
杭伶不想表现出来,邹芜就没有拆穿过。
为什么呢?
邹芜根本想不通发生的这一切,他以为杭伶跟他是朋友,杭伶心里有不愿意分享的难过心事,甚至在某些神志不清的时刻把他当成了谁的替代品,可是……
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梦里的种种情状还那么大胆……
我难道……其实喜欢上了杭伶吗?
邹芜想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他跟他自己判若两人,他曾经怀疑过说不定他是在梦境中灵魂飘荡游走的时候误闯到了谁的身体里,但心里有一个笃定的声音告诉他,那人就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杭伶在他的梦里那么喜欢他,会不会是一种内心的渴求投射?
因为他非常喜欢杭伶,所以希望杭伶开心,希望杭伶对他千依百顺,希望杭伶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他一个人。
是这样吗?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杭伶,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现呢?
邹芜想着想着,竟然趴在杭伶床头睡了过去。
他甚至有点儿期待在梦里跟杭伶相见的时刻,内心对自己的厌恶至极,都压不住某种小小的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