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薄凉的证人（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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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旭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复杂地看着曾经的好友，现在狼狈的样子与庭审时的冷酷毫不相似，也与当年的意气风发有所不同，“现在有空吗？去天台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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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天台。
何旭轻易地抠开啤酒的拉环，递了一罐给梁致，随后就迎着风，仰起头喝了一口，“我们已经多少年没这样在一起喝过酒了。”
梁致垂头看着啤酒罐，突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好像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吧。”
“我没有想到你会当一个律师，你之前的理想不是公安吗？”
“我也没想到你会成为一名公安，你当时不是想当律师吗？”
何旭梁致两人相视一笑，“是啊，命运弄人，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一名公安/律师。”
两人默默地喝掉一罐啤酒，何旭舌头顶了顶上颚，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为什么接这个案子？我听说你从来不接跟官员有关的案子的。”
梁致握住啤酒罐的手微微一抖，没有回话。
何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口说，“这个案子是我主办，我承认案子的证据确实不是那么充分，但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应该可以判断得出来，真正的肇事司机是谁，”何旭转头紧紧盯住梁致，“所以，为什么要在庭审上故意套路席忘？”
梁致咬住牙齿，空的啤酒罐承受不住人手用力的捏紧，早早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后便瘪了下去，梁致随手扔掉，“我没有办法，”梁致的双眼通红，样子犹如一只困兽，试图逃出牢笼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何旭。”
何旭没有说话，只是悲哀地看着他。
梁致无助地低下头，“当初，我进入律师行业的时候，也是想要维护法律，维护公平正义，所以，尽管会影响收入，但我还是尽量不让自己接触到官场，连涉及官员的案子也不接，我知道，权力和金钱可以干扰一切，而官场就是权力和金钱肆意狂欢的地方，”梁致顿了顿，“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女儿梁茵被诊断出恶性淋巴瘤。”
梁致抬头看着何旭，似哭非哭，“我明明一直都在做好事啊，尽管收入低，但我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力帮助我的委托人，维护他应得的权益，我接手的案子都是真的冤案，不是证据不充分，没有办法形成完整证据链，就是遭到刑讯逼供，被告人屈打成招的，我自认没有放过一个坏人，但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得了这种病。”
“为了治疗，我几乎倾尽所有，”梁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现在我真的支撑不住了，周夫人答应我，只要我能让检察院撤回对周安的起诉，或者让法院判周安无罪，她就帮我联系恶性淋巴瘤的权威专家，并支付巨额的治疗费。”
梁致抬起头盯着何旭，“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了，我是不可能撤销委托的。”
未等何旭回答，梁致就移过头，看着远方逐渐亮起来的高楼，“所以，何旭，你再努努力，认真找吧，除非你真的找到了我无法反驳的证据，否则，为了我的女儿，我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何旭见真的没办法劝动梁致，也不再说什么，“回去吧，我要回去看着席忘和他爷爷，你也回去看看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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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城医院病房内。
席忘悠悠转醒，一撇头，就看见坐在病床边的何旭，“何旭哥哥。”
“小忘，你醒了，”何旭上前几步摸了摸席忘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席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何旭哥哥，爷爷呢？”
何旭示意席忘扭头向左边看，“席爷爷就在你隔壁，还没有醒过来。”
席忘朝左望去就看见躺在床上昏睡的爷爷，松了口气。
“小忘，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何旭怕打扰到席爷爷，轻声问道。
席忘又摇了摇头，“谢谢何旭哥哥，我不饿。”
何旭转头看了席爷爷一眼，“那你现在有力气吗，可以起来吗？”
席忘点点头，何旭示意他轻点声起床，便让他跟随自己走出病房。
虽然是夜晚，医院的走廊还是十分嘈杂，为了清净，何旭带着席忘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考虑到席忘身体有点虚，何旭抬手关上窗户。
“何旭哥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嘛？”席忘睁着大大的黑眼睛问道。
何旭低头看着席忘清澈的眼睛，叹了口气，弯下腰与席忘平视，“小忘是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全怪在自己身上吗？”
席忘的脸色一黯，垂下头，泪水重新漫上双眼，“难道不是吗？”
何旭揉了揉席忘的小脑袋，“当然不是了，”伸手握紧席忘的肩膀，“小忘，站直身子，抬起头，看着我。”
席忘下意识照做，何旭伸出拇指轻轻擦掉席忘脸上的泪水，小孩子的皮肤还很娇嫩，何旭不敢用力，“小忘，你是个很棒的孩子，你忘记了，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都没哭，还很坚强地自己走离车子，如果当时再耽搁一点，可能哥哥就要被炸伤了。”
席忘控制不住掉下来的眼泪，“可是有什么用，爸爸妈妈还是死了，都怪我，如果不是要带我回去看爷爷，爸爸妈妈也不会发生车祸，如果不是我被吓住了，妈妈也不会惊呼着过来扑住我，或许，或许妈妈就不会死了。”
何旭将席忘揽在怀里，拍了拍席忘的背，席忘边哭边说，“车灯从窗户照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有辆车直冲冲对我过来了，我当时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就听见妈妈惊呼对我说，‘小忘，趴下！’然后妈妈就扑过来把我护在底下了，何旭哥哥，如果我当时没被吓住，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了？”
何旭轻轻拍打席忘的背帮他顺气，“小忘，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即使你没有被吓住，你的妈妈还是会第一时间扑过来保护你，因为所有的妈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先保护自己的孩子，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想自己的孩子伤到一丝一毫，这就是母亲对孩子的爱，”何旭顿了顿，“至于遇到车祸，这事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爸爸妈妈想带着你去看爷爷并没有错，错的是闯红灯的肇事司机，是他不遵守交通规则，如果他遵守规则，这一切才是真正的不会发生。”
席忘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可是都是我没有用，我不能帮爸爸妈妈指认真正的肇事司机，爷爷还为此气病了。”
何旭放开席忘，揉了揉席忘的头发，“那还不如说哥哥没有用，作为公安，都没有办法找到有关的证据指认周安才是真正的肇事司机，还得让小忘你出庭指认。”
席忘急忙摇摇头，“没有的，哥哥很厉害的，我知道哥哥已经很努力了。”
何旭轻轻一笑，便收敛自己的笑意，认真地向席忘保证道，“放心吧，案子只是退回来补充侦查，只要找到其他的证据，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哥哥答应你，会让周安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席忘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旭，一如当初在医院相信何旭会调查清车祸的事情，还他一个真相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咕咕。”席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何旭语带笑意，“现在呢，还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席忘捂住咕咕叫的肚子，腼腆地笑了起来。
“走吧，”何旭站直身子，递出自己的手，“我们去吃点东西，顺便带点粥给席爷爷。”
“嗯嗯。”席忘点点头，轻轻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何旭的手里，“何旭哥哥，以后我可以叫你旭哥哥吗？”
“都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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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城幸福小区。
清晨，薄凉刚刚打开门准备下去扔垃圾，就看见一小簇的烟头和一个蹲在墙边的男子，幸好，隔壁的邻居都是正常作息的，现在天还早，并没有其他人发现。
男子站起身来，抬起脸，正是何旭。
何旭伸手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薄小姐，你这么早出门扔垃圾啊？”
薄凉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开口反问道，“何警官这又是做什么，我家门口的墙边看起来很好蹲吗？”
何旭尴尬地放下手，呐呐开口道“昨天半夜心里杂乱，我睡不着四处闲逛，不知道怎么的，就逛到薄小姐的住处来了？”
薄凉凉凉地瞥了何旭一眼，何旭心里一惊，急忙开口解释，“不过薄小姐可以放心，昨晚大半夜的，没有人看见我到这来，我是个刑警，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所以，薄小姐不用担心其他人的风言风语。”
薄凉并没有在何旭半夜蹲她家门口的事情上纠结太多，扫了何旭一眼，淡淡地道，“何警官过来找我做什么？”
“呃，”何旭的眼睛游移了一圈，想重复一下刚才的说辞，薄凉就开口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昨天的庭审吗？”
何旭摆正了神态，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薄小姐也关注了昨天的庭审。”
薄凉微微垂下眼，“是有人看完跟我说起的。”
镜灵也被门口的动静吸引过来，就恰巧听见薄凉的话，顿时机灵地开口，“没错，就是我说的。”
可惜何旭并没有听到，下意识重复了句，“有人？”
薄凉并没有回答，反而是抬眼问他，“所以，何警官今天过来，又是来试探我有没有看见车祸的？”
何旭深知试探的做法让薄凉不喜，摇了摇头，“不，今天我只是想带薄小姐去一个地方。”
薄凉轻轻道，“如果我不呢？”
何旭舔了舔牙齿，“我在这坐了大半夜，倒也不是白坐的，仔细推敲过薄小姐的回答，想了想，薄小姐实在不愿意，我也只能坐在这里等薄小姐回心转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薄凉的证人（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