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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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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沈贵妃宫里派人传话,让沈渔晚上过去吃。
早几日沈渔便和君怀瑾说要搬到宫外的府里住,君怀瑾以年久失修为由留他在宫里再住几天。
沈渔也没坚持,毕竟他刚来到北乾的时候修的那个府邸,有快十年没有住过人了,不修缮一下确实不行。
沈渔不喜欢人跟着,便捡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朝着沈贵妃那里闲走。
走着走着,沈渔便走到了一处萧索的宫殿,里面还隐约能听到一些人声。
沈渔有些奇怪,这里荒草丛生,十分破败,只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能够勉强通过,这里难道还有人住吗?
君怀瑾登基之后,便遣散了先帝留下未生育过的宫嫔,这里应该不是某个冷宫娘娘的居所。
这种宫闱秘事沈渔实在不想参与,但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是什么人?过来陪我玩。”
破败的宫殿里跑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有些胖,脸上还挂着不合年纪的婴儿肥,一双眸子懵懂而迟钝,这个眼神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成年人。
身后的宫女急忙跟着,生怕他摔倒,然而他竟像是充耳未闻,心智似乎还只是个几岁的孩童。
那宫女出来,一抬头,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渔。
“是沈大人吗?”宫女试探的问道。
沈渔也认出了面前这个心智不全的男人,他就是先帝朝的废太子君元胥。
“你认得我?”沈渔皱眉。
那宫女点点头,“沈大人以前进宫的时候,我远远看过。”
毕竟是先皇后宫里的宫女,衣着虽然显出水洗的旧了,但却干净雅致,清秀的面庞上画着素淡的装,得体的不像是服侍一个疯傻的男人。
“殿下住在这里吗?”沈渔好奇的问道,君元胥虽然疯傻,但毕竟是先帝嫡子,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
宫女摇摇头,“皇上给王爷安排了住处,只是王爷不喜欢陌生的环境,这里是王爷从小住的地方,所以他时常到这里玩,天黑了才回去,我是从小伺候王爷的宫女,所以王爷只让我跟着。”
君怀瑾给他安排的地方再好,也不过是个好一点的监牢罢了,君元嘉虽说疯傻,可也能感受的到,沈渔不禁有些唏嘘。
“虫子,虫子,我讨厌虫子。”君元嘉突然跳起来在地上乱踩,“我的香包,我的香包呢。”
“在这儿,殿下快吸一吸。”宫女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放在君元嘉的鼻子前,君元嘉猛吸了几口,然后将香包挂在了腰间。
沈渔震惊的长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元嘉腰间的那个香包。
那个刺绣的香包,上面的飞龙图案,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师父喜欢用小香囊装些药丸,沈渔还曾好奇的问过师父,龙的图腾乃是皇家御用,私自用有龙图案的东西,难道不怕惹麻烦吗?
师父只是玩笑的说,自古以来,龙都是四足,而香袋上刺绣的则是六足,而且还生有两翅,并不是龙,这个图腾是祖上世代相传,用也不过是个纪念而已。
当时沈渔也没有多想,毕竟师父闲云野鹤,他住的地方,极少来外人,而且又只是在自己住处用用而已,不会有什么事。
也就是因为这个飞龙的图案十分特殊,沈渔才会一眼注意到君元嘉的香囊,上面的龙纹也是两翅六足。
不过,或许可能刺绣的宫女自创出这样的图案,刚好和师父的相似,虽然沈渔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沈渔也实在很难把师父和君元胥联系在一起。
沈渔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君怀瑾的对话,自己说师父闲云野鹤,君怀瑾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屑,不过当时自己并未仔细留意。
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师父这件事。
“殿下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总要经常闻闻这个香囊才能安静下来。”
“这个香囊,里面是什么?”沈渔想问这香囊的来历,但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好试探着问些别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宫女讳莫如深,显然是不愿多谈。
这让沈渔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虽然还想再问,宫女却打断了沈渔的话。
“沈大人,殿下即使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份也会给他带来无限的麻烦,因为他的身份,他没有了母亲,没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就算疯了傻了,也不会是结束。”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沈渔不解,在宫里待久的老人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这种话,不该是对着自己说的。
宫女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有一天沈大人会明白的,到时候,还盼沈大人念着我家殿下可怜,帮帮他。天晚了,我要带着殿下回去了。”
说完,宫女拉着君元胥,快步走出了这里,很快人影隐没在一片破败的竹林之后。
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想说,却又不说明白,沈渔一头雾水,实在找不到什么思路,想到凌风正在调查这件事情,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自己也就不再做无用的猜测了。
晚上,元宝特地跑来告诉沈渔,府邸已经修缮完毕,明早就可以去了。
虽然沈若不愿意让沈渔离开,但沈渔十分坚持,偏要今晚就去,她劝不过,也就不再强留。
沈渔以质子身份来到北乾那年,北乾随意给沈渔安排了一座府邸,地处偏僻,破旧简陋。
不过,这地方沈渔只是住了数月,然后君怀瑾就以沈若孤单,让沈渔陪伴王妃为由,将沈渔留在王府里。
君怀瑾那时候刚刚出宫建府,府里的下人都是他培养的自己人,有君怀瑾的照拂,府里的人更是关心备至,沈渔觉得,那是自己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街巷里,沈渔下车,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脏乱的小巷没有了,灰青色的石板地干净整齐,破败的院墙修缮一新,垒的几丈高,门口的两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气势逼人,守着身后的一扇朱红大门。
这样气派的府邸坐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倒像是某个达官贵人在郊野建的休憩之所。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显眼还是门上挂着的匾额,那上面的题字,若论写得如何,那是普普通通,但旁边的落款,则是当今皇帝的别号。
\"沈大人,这是皇上亲自设计的图纸,您看这外面还满意吧?\"元宝上前问道。
沈渔皱着眉勉强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大门上的匾额,“这个会不会太高调了?”
元宝忙摇头说道:“皇上不放心大人居住在外,特地题了这块匾,有皇上亲提的匾额挂在这里,想必能为大人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皇帝的庇护,自然一般人不敢找什么麻烦,沈渔怕麻烦,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大门打开,元宝带着沈渔走进里面,院落面积不大,修不了什么小桥流水,但却也是移步异景,下了功夫的。
“怎么样,还满意吗?”
沈渔回头,只见君怀瑾一身便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沈渔有些诧异,不过是搬个地方,倒没想到他还专门跑一趟。
“不来看看朕怎么放心,果然,连门都不关。”
沈渔虽然嘴上不说,但知道有人记挂自己心里还是很暖,不由笑道:“有皇上那块匾挂在门口给我镇宅,谁敢进来。”
“小渔武功天下无敌,自然不会有什么宵小胡闹,看来朕的担心倒多余了。”君怀瑾说着说着,竟有些落寞。
“我知道了,以后会记得关门。”沈渔也不知道君怀瑾这是怎么了,只好顺着他说。
“怎么,不请朕进去坐坐吗?”
沈渔看君怀瑾面色转晴,也开玩笑道:“这天下什么不都是你的,皇上想坐就坐,还用得着我请吗?”
君怀瑾点点头,也玩笑着问道,“那包括你吗?”
“皇上觉得呢?”沈渔不再理他,径自走进了正屋。
君怀瑾低声笑着,忙也跟着走了进去。
元宝忙给两人倒茶,屋里早就烧起了炭火。
“这屋子的陈设还满意吧。”
沈渔四下看了看,简单雅致,很符合自己的审美,至于这里摆的放的虽然都是名家的手笔,但自己对奇珍异宝兴趣不大,“有个住的地方就行,挺好的。”
“这些小东西,还记得吗?”君怀瑾起身,走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打开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木剑。
木剑大概一尺多长短,一看就是小孩的玩具,上面裹了一层褐色的包浆,有些年头了。
沈渔还以为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宝贝,没想到竟是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往事不禁涌上心头,“这东西怎么还留着。”
“你从小就喜欢摆弄兵器,记得那时候你玩剑划伤了手,朕便砍了院子里的一棵小桃树,给你做了一把木剑,不过你嫌木剑玩着没趣,便扔到一边落灰,后来搬家的时候,朕看到便收了起来。”
\"还有这张字。\"君怀瑾饶有兴趣的指着盒子里一张装裱起来的字,“你刚来的时候,连字也不会写,朕便给你一本帖子,叫你临摹,这是你全部写对的第一张字,虽然七扭八歪的,倒也能看出悟性不差,你若是有心在此,如今没准已经是个书法名家了。”
沈渔一脸尴尬的看着那副像虫爬一样的字,呆呆问道:“这也能看出悟性来?”
“那是自然。”君怀瑾沉浸在回忆沈渔童年趣事的喜悦之中,又指了指盒子里的另一样东西。
“还有这个,有次晚上太黑,你起来磕到了腿,朕便托人在南海找到一颗夜明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爱惜,还磕掉了一块角。”
“照你这么说,倒好像我从前不太懂事似的。”沈渔低头笑笑,从前的时光单纯而美好,能够遇到君怀瑾,是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你懂事的很,我有时倒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君怀瑾拉住沈渔的手,深深的望着他。
沈渔忽然觉得君怀瑾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诉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眼眸中的炽烈似是旋涡,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就会被吸引进去,再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