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督对食是鲛人》桃花不酿酒

6、今夜十五

　　襄南王落网，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反告一段落，后续的事就不再是阿鲛能探听到得了。圣上从避暑山庄归来，宫中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表面一切看起来毫无波澜，只是私下怎么样的又是一回事了。

　　一连几日，静元宫那位许是被之前的事惊到了，原本快好的病竟又复发起来，断断续续的，整个宫上下都紧绷着。

　　木鸢提着一桶水放在地上，抹了一把汗，“阿鲛，今日的活可做完了？”

　　“没呢，木鸢姐姐可有事？”

　　说来也奇怪，静元宫上辈子是没有任何人死亡的，可在这次叛乱，丽嫔身侧的一个一等宫女被叛军杀死，因着她的死亡，一等宫女的位置就空缺出来了一个，伏蝉不知怎的就被丽嫔看上眼了，提拔她做了一等宫女，是以原本的四人间走了一个伏蝉，现在只剩下三人了。

　　那苓止倒是好运，当时那种情况下还没事，叫她躲在水缸子后面逃过了一劫，阿鲛想到这，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有些可惜，又夹杂其他的情绪。

　　木鸢笑眯眯摇摇头，四下瞥了一眼，悄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桂花糕，方正糯白的糕点上撒上点点黄色桂花，一股引人垂涎的花香幽幽弥漫开。

　　阿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快吃吧。”木鸢往前递了递。

　　软糯可口，甜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花香充斥着整个口腔，细细品尝，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竟有丝丝凉意。阿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桂花糕小巧，阿鲛基本上一口一个，一大半的桂花糕都落进了她的肚子，看着剩下的两块糕点，阿鲛有些不好意思。

　　木鸢看出来阿鲛的意思，“本就是给你带的，快吃吧。”

　　阿鲛见状，也不再推拒，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桂花糕，边吃便说：“姐姐的竹马真是不错，还惦记着姐姐，要是姐姐那天出宫成亲了，记得给我带些喜糖，让我也沾沾喜气！”

　　上月初二，木鸢的竹马来看她，捎带了好些东西，人回来时整张脸容光焕发，任谁见了都知道她心情甚好，有的人甚至还上前打趣几句。

　　“胡说什么！”木鸢嗔了她一眼，要是没有脸上的一丝薄红，会更加有说服力。

　　阿鲛只笑着看她，后来还是木鸢自个受不了揶揄的目光跑了。

　　直到她的影子再也看不见，阿鲛嘴角的笑这才慢慢消失，眉间笼上一丝烦恼，今天是十五，也是她化作鲛人的日子，她又该如何瞒住真相？想到苓止，前世的种种浮上心间，叫她越加不安。

　　静元宫

　　“伏蝉，给本宫倒杯水。”娇媚沙哑的声音自床帐里传出，让人一听就软了骨头，偏生那一丝沙哑混杂在里头，心尖都痒了起来，撩人而不自知。

　　“是，娘娘。”伏蝉极快地瞥了一眼被珠帘掩盖住身影的人，从容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娘娘请用茶。”一杯茶端的稳稳正正，挑不出丝毫毛病。

　　好一会儿过去，丽嫔才伸出一条玉臂，青葱玉指接住，杯中的茉莉打着旋儿，散发出一股幽幽的花香。勾人的眼睛轻轻瞥了她一眼，继而开口道：“倒是比添香那丫头机灵。”

　　她口中的添香，正是前些日子死在叛乱中的一等丫鬟。

　　去了一个愚钝的，换上来一个机灵的，倒也不亏。丽嫔漫不经心的抿着花茶，心中暗自想着。

　　“奴婢应该做的。”伏蝉低垂着头，毕恭毕敬。

　　“下去吧，准你休息半天。”

　　“谢娘娘赏。”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外面的空气冲淡了那一股子香薰味，伏蝉微微抬起头，像是错觉一般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就轻声走了。

　　一等丫鬟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虽不大，但也比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好。伏蝉的房间干净整洁，除了妆奁中几只发饰，除此之外竟干净地不像一个女子的房间。她径直走向柜子，上面几件换洗的宫女装，看起来平平无奇，拨开几件衣服，一件鲜艳俏丽的舞装出现在眼前，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突兀极了。

　　伏蝉的手在上面轻轻抚了抚，眼中痴迷闪过，而后又警惕地四下望了望，重又用宫女服掩住，小心合上柜子。

　　“圣上今夜必会独自经过御花园，到时你若上位，可别忘了老奴呀……”

　　老太监的声音还回荡在耳旁，她抿了抿嘴，成败就看今夜了。伏蝉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那是深藏在眼底的野心与欲.望。

　　——

　　夏日的风即使是晚上也暖人的紧，喝了小酒，正微醺着，圣上拒绝了龙撵，又挥散身后一大群跟着的侍从，独独带着魏出沿着御花园漫步。

　　襄南王落网，这让他龙心大悦，扎根在心里多年的一根刺就这么轻易地拔了，不敢置信的同时又甚是爽快，即使里面有古怪又如何，襄南王已被捉拿，京都守卫森严，纵他有千般计谋，也插翅难飞，何况，他当真有那么蠢，把自己陷入困境？

　　圣上把玩着手中的龙纹核桃，思绪散漫地想。

　　圆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铺在明月湖上，使得湖面好似弥漫了一层银光，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上顿时波光粼粼，旁有细柳垂枝，轻柔地抚在湖面上，柳枝扬起，目光被遮住一瞬，待枝条再落下时，明月湖上架起的拱桥上有女子着一身娇俏的粉衣在上面翩翩起舞，薄如蝉翼的白纱在月光照耀下衬得她仿佛误入此界的仙子，一举一动间清脆悦耳的银铃悠悠传来，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魄。

　　迷蒙醉眼间，圣上呼吸忽然放轻，满眼痴迷，生怕惊动了她。

　　身后的魏出见状也悄悄隐退了身影，却也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走走。明月湖很大，方才那里不过堪堪占了三分之一，蝉鸣阵阵，许是暖风醉人，魏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种气氛下渐渐松缓下来，连日来因为审襄南王而不曾睡过好觉，此时竟有了隐隐的倦怠困意。

　　虽说圣上不许人跟着，可皇宫这么大，那真的好叫圣上走回去？一群人候在不远的地方，见到魏出，常跟在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刘公公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圣上要去坤宁宫了？”

　　刘公公见魏出摇了摇头，沉默下来，今夜是十五，理应到皇后的坤宁宫，可圣上近年来越发待皇后冷淡，就连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也不顾了，后宫都传皇后圣宠已失，若不是母族势大，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想到这，即使刘公公是一介太监，也知道皇后母族这会子不能得罪，应当好生安抚，皇后更是不可冷落的，偏偏圣上自个儿仿佛无知无觉，硬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魏出同他们候在这里，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看去，一个宫女蓦然出现在眼前，魏出定睛一看，正是那日侥幸活下来的阿鲛，不由得半眯了眼睛，他没去找她，她倒是不知好歹撞了上来。

　　阿鲛思忖着这会御花园应当无人，来之前特地确认了苓止和木鸢已经睡熟了，也不知道是运气使然，一路竟然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御花园，沿着平日里常走的小路穿行而过，离明月湖越发近了，一个转角，正对上乌压压的一群人，大人竟也在其中，此时闻声看来，一时之间全然暴露在他们眼前。

　　两边都愣了愣，还是刘公公率先反应过来，“什么人！敢夜闯御花园！”

　　阿鲛嘴唇嚅动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发生这种事情惊得她连一个借口都想不起来，只傻傻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魏出，对方却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戏。

　　忍下腿上的渐起的酥痒，恭恭敬敬地行礼：“回公公的话，奴婢是静元宫的。”

　　刘公公小心看了一眼魏出，见他丝毫没有管辖这事的意思，就大着胆子训斥道：“你且说说，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啊。”

　　这一下让阿鲛犯了难，她总不能说今夜要化作鲛人在明月湖中游泳吧？可不说，这刘公公一关便是不好过了，说来都怨她抱了侥幸心，谁知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下阿鲛心里恨不得今夜从未发生过。

　　“怎么，说不出来？”刘公公眉头一皱，尖尖的嗓音听起来极为不舒服，“若是没个说法……”

　　“刘公公。”刘公公话未说完，魏出一句话打断了他，后半句话噎在嗓子眼里欲吐不吐，最后生生咽了下去，紧接着就听见魏出接着说：“圣上许是快出来了，咱家该迎接圣上了。”

　　虽不知魏出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不过他这番话确实解了阿鲛的围，不知道为什么，魏出开口的时候，阿鲛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有大人在，自己就不会出事一样。

　　刘公公被驳了面子，也不敢生气，面上一派乐呵呵的，迎合着他的话，果不其然，这话没落多久，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一群人哗啦啦跪地行礼，听见一声惬意的“平身罢”，这才胆敢起身。

　　阿鲛抬头瞥了一眼，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毫无疑问就是圣上了，旁边被他揽着的女子让阿鲛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大着胆子又朝那边偷看了几眼，蓦然发现那女子不就是伏蝉吗!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伏蝉似乎也有预感，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到角落里的阿鲛她眼中有些惊讶，很快就消散不见，轻轻一笑，那娇俏又婉约的气质竟然丝毫不输丽嫔，也是阿鲛在哪个沉默的伏蝉身上从未见到过的，这判若两人的伏蝉令阿鲛愣了愣，就这会儿功夫，伏蝉已经转过头同圣上说着什么，不时发出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