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府主》清水赤月

4、圣主大人

　　“师妹喜欢师父呗，上次我差点没被打死。”
　　“冥谟师兄，你那不是活该吗？让你没事招惹清源山的小妖精。”
　　“是师妹误会了，我和师父真没那种关系。”
　　“师妹啊，要好好活下去。”
　　“虽然师兄师姐们从前总是嫌弃你，但是我们心底里都是最喜欢你的。”
　　“我们都可以死，但是你不能。”
　　“你是天君的妹妹，神族的公主，天君陨落，现在天界一片混乱，你有自己的责任。”
　　我费了好大的劲从秘境里出来，此刻脑中混乱一片。
　　许多人说过的话都在我脑中回荡盘桓，那种名叫悲伤的滋味萦绕在了我心头。
　　终于我忍受不了这头痛欲裂的感觉，狼狈的跌倒在地，重重的喘息着。
　　抬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袭黑衣的都城天，他不可名状的笑着对我伸出了手。
　　我被他拉了起来，一股暖流聚于手心，果然好了些许。
　　“怪不得我在人间找不到你，看来你真的进了绝妙境？当真是不要命了！”他眼角微扬，语气带了些许担忧。
　　“我心里有数。”
　　我既然敢独闯，就不怕自己出不来。
　　“我的小衣衣啊，将我的天宫闹成那样，你倒是跑了，一走了之就完了？”
　　还真当他是来关心我，原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他的天宫？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谁是你的小衣衣，少恶心我。和...和我无关，你找白尧去。”
　　他个大逆不道的逆徒，凭什么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子不教，师之过。”都城天如是说道。
　　“凭什么啊？我才不管！”
　　白尧这个蠢货，给我扬名立万的美名没有，抹黑的事情倒是一件又一件的。
　　说来这事还得怪明言，他就不该将白尧带回到神界。
　　一个废物罢了，本不应该对他有所期待。
　　“你不该擅自进入绝妙境的，我实在不敢想象，你若是没出来，天界会出怎么的乱子。”
　　绝妙境贯通过去现在，可以穿梭在世间的任何地方。
　　法力强大者，甚至可以逆天改命，改变过去。
　　只是进去之中的人往往会迷失自己，成为这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小小砂砾，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安然走出。
　　能让她冒着永远回不来的风险也要进入绝妙境，只能是因为她的师父，祝涟漪。
　　那个曾经的神族强者，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几万年都过去了，她还是始终放不下。
　　“你做的是违背天意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点头，可我就是进了，的确是付出了点的代价，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对我来说，这世间没有重要的事，只有在意的事。
　　而涟漪就是我此生的唯一。
　　“瞧你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像是把魂都给丢了。”
　　都城天一语中的，我沉默了良久，他跑到我前面，追问着。
　　“你不会真的把自己的一魂扔在里面了吧？”
　　“绝妙境吞生魂，我只能这样做了。”
　　他啧啧摇头，神色中都是惋惜。
　　“你我都是星神境上镜，距离最强的天道境只差临门一脚，如今你却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我不甚在意的浅浅笑着：“可你我都知道，这临门一脚还差个几万年呢，我等不了那么久。”
　　神族只有一人达到了天道境，是我的二哥，可是他很早就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就连他的命星也一同消失了。
　　我知道他肯定没有死，一定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高处不胜寒，如果没有涟漪一直陪着我的话，我宁愿一个人糊里糊涂的随便过着。
　　什么天道境不天道境的，活的再久，也只是享无边孤独。
　　“圣主大人刚出关，不在天宫主持大局，却跑来找我兴师问罪？是否有点...”
　　我嫌恶的看着他，明言和白尧还在天界呢，他就放心？不怕他这个圣主之位坐不稳当。
　　“门童说你来找过我，我想你是有事的，所以我便来找你了，顺便来问问你，是不是偷偷心悦于我啊？”
　　他抿唇笑着，一脸的欠揍模样。
　　来找你就是喜欢你？那我还天天找明言，是不是表示更喜欢他些？
　　“你放屁，别侮辱我！”
　　他总是这般不合时宜的同我开玩笑，他知道的，我喜欢的只有祝涟漪。
　　“好了，不和你闹了。怎样，你拿到赤月命珠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他欣慰的笑了。
　　“曾经是我自私了，我只想你潜心修炼。”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天君顽固冰冷，不近人情。我也不想恨他，毕竟他是我大哥。”
　　当初救师父的法子还是都城天告诉我的，不过也是他，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他亲手毁了赤月命珠。
　　抵御神劫之时，他曾经救过我一命。
　　所谓神劫，就是毁灭一切的天灾，是万物归于起始。
　　它会一切吞噬，世间万物在它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就算是神也无能为力。
　　师父走后，我一直郁郁寡欢。
　　恰逢遭遇神劫，天君陨落，神族众创。
　　在师兄师姐的保护下，我亦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想着也算死得其所，却被都城天用赤月命珠救下。
　　赤月命珠于我用了就是浪费，但对师父是救命的。
　　世间唯有一颗赤月命珠，碎成了渣渣。
　　我彻底的病入膏肓。
　　明言坐在我的床边拉着我的手，给我想了个主意。
　　用天君留下的绝妙境，回到过去取回赤月命珠，这颗赤月命珠曾经流落到了人间。
　　我想起来是二哥哥历劫时留给了在人间的亲人。
　　几万年，我一直苦苦修炼，寻找时机进入绝妙境，只为拿到赤月命珠。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都城天一脸的严肃认真，神情悲悯。
　　我心痛的捂住心口，无助的摇头：“再经历了一次可怕的神劫，看着哥哥和同族消失在我面前，被深渊吞噬，他们满身是血的向我求救，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多么无力，多么沉痛。
　　我其实在绝妙境中呆了很久，法力受到了限制，见到了兄长，师兄师姐，还有...白尧。
　　也知道仇练和二皇子因为叛乱被处死，人头落地，不得善终，她到死也没能让那个男人回头看他一眼。
　　我是心软才劝着她远离那个是非，可我改变不了她。
　　“我们去旧陵，将你师父找回来。”
　　都城天眉眼弯弯，对我笑着，我从前怎么没发觉圣主大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对不起，我还因此怪过你。”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对他道歉。
　　“你可以为了你师父不顾生死，我也可以为你铤而走险，你是个不可或缺的难得对手，走吧。”
　　这里离旧陵路途遥远，我法力尚未恢复，一个人去费劲些，让都城天带着我能快些。
　　我坐上了他的飞舟，他是个极会享受的人，普普通通的小小飞舟其实内有乾坤，里面的空间要比看上去的大上许多。
　　“谢谢你对朱歌手下留情了。”
　　都城天给我倒了杯酒，我闻着味就有点上头。
　　“我死了不是正好可以让她开心开心？”
　　我嘴唇微扬，饮下一杯，留她一条贱命，等她以后知道我没有死一定会很失望吧。
　　“圣主大人是第一个背叛黑河的，她知道了，一定接受不了。”
　　被一直崇拜着的大人背叛，心中的信仰一定崩塌了吧。
　　真是可怜啊。
　　“怎么能说背叛呢，本尊也算是半个神族。我已经将她关押起来了，不会再放她出来为祸世间的。”
　　我点头，只说了句随你。
　　他这般做，我并不觉得意外。
　　都城天苦笑：“你收的那个徒弟是叫白尧？”
　　“是又怎样，别动他！”
　　我暗暗捏紧了手中的酒杯，警惕的抬眸看向他，不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
　　“和那人生的真像啊！是一张凶恶又好看的脸。所以你收下白尧就是来同我作对的吗？三万年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圣主之位牢不可破，天君之位也唾手可得。你和明言还不死心吗？”
　　他神色晦暗，话里话外都是对我的失望。
　　他的确是帮了我许多，但是我的身份可是神族的大公主，我有自己的立场。
　　就算我再无欲无求，有些事也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都是明言的主意，和我无关，你知道我所有的心思只在涟漪身上的。”
　　我自然是不愿意和他撕破脸皮的，只能将锅推到了明言身上，从小到大，他替我背的锅就不少，也不差这一件了。
　　“呵，明言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若你真的不想收那白尧做徒弟，他还能将你怎样了？都是借口罢了。”都城天冰冷着脸，衣袖一甩，“何必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呢？你们啊，还真以为我稀罕那天君之位”
　　都城天这回似乎是真的怒了，手紧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乎什么天君之位吧。
　　可是神族人忌惮他，明言和我也忌惮他。
　　“在神界的时候我都那般与世无争了，咱们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了？”我啧啧直叹，装作惋惜状。
　　他起身，看着翻滚的云海，眼眸深邃。
　　“白尧的确是正统血脉，可是神族需要的是一个明君，我见过他，他和本尊理想中的样子相去甚远。本尊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但是其实只要公主愿意，我可以帮你。”
　　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认真，片刻的沉默，我尴尬的笑着，推拒着。
　　“啊，圣主是在开玩笑吧？”我无奈的摊手，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试探我？
　　“你觉得我会拿此事来开玩笑？”
　　“呵呵，可是我只想做我的九幽府主，是我配不上你的野心了。”
　　九幽府主，这个位置有着特别的意义，曾经是我的师父祝涟漪的封号。
　　所以我宁愿不做天族的公主，也要做神族的九幽府主。
　　“神族不可一日无主，虽然我已经弃暗投明，成了神族的圣主，但是神族的那些老家伙永远都不会同意我继任天君。”都城天轻蔑的笑笑，虽然不是天君，但也能行使天君的权利。
　　那些个顽固，他没动手除掉他们，不过是他心软，感念他们从前跟在天君身后，劳苦功高。
　　“可我也做不了这天君啊，白尧又是个废物，还是给你吧，给你吧。”
　　是啊，白尧只是白尧，永远都不会是大哥，我不该痴心妄想。
　　要世间众生之性命全部系于他身，想想便觉得不靠谱。
　　明言和我始终能力能力有限，另谋他路才是良策。
　　我之前给白尧的那本《神族秘史》其实是我编写的，里面就记载了关于他的身世，他忤逆我，自然也不会翻开那本书。
　　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何必要捧一个掌控不住的逆徒上位。
　　我起身拍了拍都城天的肩膀：“你也是半个神族人，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也决定弃暗投明支持你了，白尧...终究是个扶不起的棒槌。”
　　原本以为他会感激我的，他却忽然笑着摇头。
　　“明言说的对，你确实教不了徒弟，你早已经将你的全部身心交给了别人。”
　　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鄙视怎么回事？
　　“那孩子也挺可怜的，遇上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师父。”
　　他可怜？我不着调？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合着都是我的错了，能教他的我都教给他了，让他住九幽府保护他的安危，对他还不够好吗？
　　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师父，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以后我再不会收徒了，你和明言都一样。”
　　你们都会逼着我，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
　　我情愿当人家一辈子的徒弟，都不要做人家的师父！
　　“你果然恼羞成怒了。”都城天轻笑了一声。
　　我生气的回到飞舟里不再理会他。
　　......
　　“旧陵已经到了。”都城天敲了敲门沿，提醒我道。
　　我立马撩开帘子，深情的望着底下的这片土地。
　　“终于......”
　　此刻眼中的泪水有些绷不住了，这一天，我等得实在太久了。
　　都城天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从空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