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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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和青楼女子私奔？”
来来往往的仆人杂役举着火把搬着财物，火光映红了燕瑶的脸颊，好像娇羞少女，面若桃花。
离涯闭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气。那句“对”还没说出口，燕瑶已经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沓银票，正在点数：“差不多够了。”
“今天要是跑了你怕不是要愧疚一辈子，做师父那能这么不厚道。”燕瑶交钱的时候还端着师父的架子和离涯解释：“本来以为我是有机会出门玩的，钱多带了些，先说好，这没偷没抢都是我的私房钱。”
“可是——”
“你别想了，你那便宜爹妈肯定把账都交割清楚了，不然搬起你们家的家当来他们怎么能不打架呢？”燕瑶抖了抖头上的雪花，斗篷裹得更紧了。
他从一个小娃娃长成一个少年郎的十几年的光景里，她新添了不少毛病，今天看来还多了畏寒。真不知道她还有几年好活。
一个修仙者，现在身体不如普通凡人。
“你不走我可先走了，”燕瑶说话间已有些勉强，这真不怪她，疼可以忍着不被看出来，但是冷起来牙齿打颤真的控制不住，再冻下去她说话就要结巴了。
离涯还是没动。
剩下的银票大约分了两份，燕瑶想了想离涯用钱的地方大概比自己多，又从自己这份里拿了几张填补给他：“拿着拿着，这儿没意思，我先走了。”
这雪夜可能是太冷了，连小徒弟都冻得不太灵光，半晌才跟着燕瑶往外跑去。
“师父，你去哪里——”
“逛夜市，从街头吃到街尾！”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师父说要逛夜市，但从她买了一身男装说方便逛街时，我就应该觉出不对了。
从街头吃到街尾，真的毫不夸张。
燕瑶一头长发全都束起，在头顶简单盘了个髻，一身铅白窄袖束腰便袍配上黑缎腰封，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不食人间烟火……
如果她现在没拿两块栗子糕把自己塞成了个花栗鼠，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眼睛还盯着买抄手的小摊的话，勉强算是。
费力地咽下口中的栗子糕，燕瑶回头看着离涯：“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些吃食，想去哪里玩都随意啊。”
“等我逛完就去找你。”燕瑶转身：“老板，栗子糕打包两块。”
“你这个吃法吃到明天也吃不到头。什么时候你能想起来找我？”这一条街上小吃居多，每一个小摊燕瑶都要尝一尝，现在才吃到……第五家。
“老板，再加两块。”离涯凑到燕瑶身边，低头咬了一口燕瑶手里的栗子糕。
甜而不腻，味道尚可。
燕瑶一把推开离涯的脸，把剩下的半块儿栗子糕糊了过去：“你还好意思和师父抢吃的了是吧。”
“就是好意思，你都不主动给我买吃的，我抢一块儿怎么了？”离涯一把接住。
“尊师重道懂不懂啊！”燕瑶拿着糖葫芦指着离涯。
“爱护徒弟懂不懂啊！”离涯又咬上了一口。
眼看着二人剑拔弩张，老板从热气腾腾中抬起头来：“公子和夫人真是恩爱呀，连一口栗子糕都要分食。”
燕瑶又拿糖葫芦指着自己：“我 是他师父！”
“好好好，你们在一起是福。”
师父，是福。
燕瑶担忧地看了栗子糕一眼：“他一定只是耳朵不好，栗子糕梅花酥龙须糖都没问题都没问题都没问题——”燕瑶双手合十：“保佑保佑——”
“走啦，下一家。”离涯顺手抚落燕瑶头顶雪花。“都修仙了还怕吃错东西吗？想这么多干什么。”
人间的集市热闹非凡，一片车水马龙中人群熙熙攘攘。初冬的雪花落在大红的灯笼上，映红了摊贩砍价人来人往。嬉笑声，烟火声，走卒叫卖声，人间繁华填满了燕瑶心里千年来的不安寂寞。
丈夫陪着妻子，姑娘伴着情郎。小儿引着同伴，燕瑶……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是今天，身边多了一个抢她栗子糕的小混蛋。剑眉星目，倜傥风流。
燕瑶觉得心口发热，眼睛也热，头脑也发热，想必……是手里刚买的火烧太烫了。
“师父，还走不走了？”少年回头看她，眼睛里盛着满街的璀璨灯火。
“唔，走，下一家。”她脑子也不灵光了。
养徒弟，她从来就没亏过。
跟着燕瑶吃了半条街，离涯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逛街这种事情，还是女孩子更有热情一点。
燕瑶没放下手里的冰粉，又舀了一口：“你也累了吧，要不你找个客栈歇歇？”
半天不见回答，燕瑶勉强从冰粉里抬起头来，回头发现离涯目光炯炯，向着来路挤了回去。
这孩子发什么疯？燕瑶从后面追上：“你回去干嘛？”
“刚才的栗子糕，有家里的味道。”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揪着不放呢？麻烦死了。
离涯脚步没停，两个人在百年老摊，祖传手艺的招牌面面相觑。
“他耳朵不好你还记得吧。”燕瑶拍了拍离涯的肩。
离涯俯身：“老人家，您一直住在这里吗？”
“猪？我这里的糕点都没用猪油。小伙子别瞎说。”
“您原来住哪里——”离涯还是不放弃。
“没有猪油！听不懂吗？！这是一千年前的口味，没有猪油！”
一千年前的口味？！燕瑶心中警铃大作。
“走啦走啦，你看他话都听不清，怎么可能说清楚呢？”燕瑶拖着离涯就走，手上还用了三分仙力。“他肯定就在这边住，到时候周围都给你找一遍好吧。”
“我家是山区，这里……是平原。”
看着小徒弟落寞的神情，燕瑶也有点不忍心：“就这么想家？”
他本就没有家。一切都是她制造的幻象，她看的开，但是他的伤心，难过，追忆，都是真的。
“很想，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非常想回去祭拜一下爹娘。”
见着离涯微红的眼眶，燕瑶心里软了一软，把嘴边上要他斩断尘缘静心修炼的话咽了回去。徒弟还小，还是哄一哄吧。
“只要你心诚，在哪里祭拜都一样的。”
一辈子不知道真相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走了走了，我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希望我的乖徒弟别跟着我。”燕瑶摆摆手往人群中走去。
“师父要做什么？”离涯抓住燕瑶的手腕。
“你就不好奇你自己现在用的身份是怎么死的吗？”燕瑶又反应了一下，“哦，你的确不用好奇，你这个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见离涯不松手，燕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都怪你，你要是没把我买回来，我不就能光明正大地好奇了。”
“钱是你自己付的。”离涯转过头去。
“我……”徒弟学坏了，吵架吵不过了。
言语间两人已经走回了花想楼，燕瑶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了窗框上：“要不，一起？”燕瑶骑在窗框上。
见离涯眼神不善，燕瑶也上下打量自己一番。
“我这样是不是像要去偷情？”燕瑶看着自己身着男装一腿窗里一腿窗外吊儿郎当的样儿，悲哀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还是付不起钱的那一种。”
没面子，真的没面子。
“师父早去早回。”
离涯背靠着墙坐下，等着燕瑶回来。
离涯看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自知地弯了唇角。真想这么和师父一辈子逛下去，永远，永远都不回头。在人间一直走到白雪满头。
他修行一日千里，是弟子中的翘楚。所有人都说他心念澄澈，根骨奇佳，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间还一点肮脏痴念不平。
他的过去渐渐模糊，怎么用力都留不住。连青萝也渐渐模糊，最后手中真切握住的，只有燕瑶的衣袖。
她一身都是谜。心性自在如风，遇事从不认真，也从不当真。更是，他师父。
至少她回来陪他了，总好过他日日念着她，等着她，一个人辗转反侧。
不多时，窗框一声轻响，燕瑶翻了出来。
“有意思。”
“夭夭自己准备了钱赎身，东西都收拾好了。”燕瑶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根糖葫芦：“真可惜，马上就要和人双宿双飞，就这么把命丢了。”
“真应该带你去看看夭夭收的情书，言辞真切，字字珠玑。”燕瑶冲他翻了个白眼：“免得你每次和青萝说话看得我都心梗。”
“啊？”离涯懵懵地抬头看她。
“提到青萝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燕瑶伸手捏了捏离涯微红的耳朵尖，调笑道：“你原来这么纯情吗？给青萝带礼物，用不用师父陪着你去挑啊？”
头顶一暗，燕瑶弯腰看着还没起身的他，近得看得清她每一根睫毛，离涯的耳朵彻底通红。
“说想要炉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呢？”燕瑶一折扇敲在离涯头顶。
“师父，是你离我太近了。”离涯气定神闲。
燕瑶猛地站直了身子，遮掩着突如其来的脸红。真是说不过他了。
“总结一下就是今天该带走夭夭的人不是你——”燕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夭夭是有情郎的。”
“小朋友，你好心办了坏事哦。”燕瑶遮掩着不合时宜的脸红：“唔，还是夹糯米的比较好吃，豆沙太腻了。”
燕瑶糖葫芦咬到一半，忽然呆呆地停着不动。
“师父你怎么了？”
“别闹。”燕瑶直勾勾地盯着前路：“你看。”
不知是哪家的少年一同出游，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风度翩翩，在微雪中仙气十足。
“皎如玉树临风前，大概就是如此吧。”燕瑶感慨。离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璨若桃花的脸颊。
“师父的喜欢就这么肤浅吗？”离涯深感这几位长的还没有自己好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燕瑶慢条斯理地咬下一颗糖葫芦：“才不会呢，我有分寸。”
“师父有多喜欢？”离涯附在燕瑶耳边问道：“会不会看着人家好看，就去劝他跟你回山上？”
离涯的声音凑在燕瑶耳边，酥酥痒痒撩人心弦。燕瑶不自觉地避开了一寸，脸似乎更红了。
“他也就值五根糖葫芦吧，不能再多了。”
“那我值几根？”离涯不依不饶。
“你要是还穿着这身蛇蜕一样的衣服，一根都不值。”燕瑶向前跑去。离涯追了上来。
“这衣服又不是我挑的！”
“现在是不是你穿着呢？”
红着脸的小姑娘在前面跑，红着耳朵的少年郎在后面追，雪越下越大，落了他们满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不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