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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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瑶时常想着，要是当初她没一剑刺向来督察外门的云起师兄就好了。
她们也就被抓住受上几千戒尺禁闭几十年，那样云起就不会知道外门里也有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就不会奏请仙门允许外门弟子参加大比进入内门。
她也就不会参与那场降魔大战，也不会沦落成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她可能一辈子呆在外门只做一个小小的长老，每天养养狗逗逗猫，教教座下的弟子仙术，吹上几句牛皮，和同门们喝喝茶晒晒太阳。
想想都很……惬意，可惜她此生是求而不得了。
离涯看着燕瑶满足地弯起了嘴角，紧接着又微不可察地低垂了眉。
她一定是想起云起了。如此怀念，又如此哀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却下眉头，又上心头。
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念着她的好也就盼过去了，如今她回来站在他面前，却心心念念想着故人。
离涯面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哦，她本来喜欢的就是自己这张，和云起一模一样的脸。
“师父要回外门看看吗？”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觉，他从善如流。
“也好。”燕瑶略一沉吟，表示赞同。
师徒二人随即御剑向着青云门外门方向飞去。
转身时，离涯从怀里掏出贴身的那张传音符，掌心霎时腾起一团火焰，符纸灰飞烟灭随风散落在天地之间。
谁要念着你的好？我才不要念着你为了别人对我的好。
越远离青云门的核心，树木越发茂盛清翠。立在仙剑上俯瞰脚下，茫茫山峦连绵碧波翻涌。蓬勃，自在，草木疯长。
碧落剑破空飞行，呼应着一山深碧。燕瑶紧绷的肩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想当初她拼了命从外门杀了进来，没想到归来的路才是真的自在。
“好啦，就是这里。”燕瑶眉眼弯弯，仿佛满山苍翠也带着她活泼了起来。
从内而外的，真正的真实鲜活，不是懒洋洋的，插科打诨的，装腔作势的端正。这是最最真实的燕瑶。
青云山高耸入云，陡崖峭壁上模模糊糊一线蜿蜒下山，云雾缭绕间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从这里爬上来，才能获得拜入青云门的资格。”燕瑶站在崖顶向下眺望：“徒儿，今天要不要把这仪式补上？”
自己的徒弟倒也实在，御剑就要飞到山下。
徒儿这么老实，以后不好意思逗他了。
“回来回来，就算你有力气爬，我还没功夫陪你呢。”燕瑶笑着招手。
世人皆以为走上来一步通天，不知走上来才发现这万级台阶不过是为难凡人的摆设。当初她一步步爬上来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外门真的来了倒也没什么意思，燕瑶还能触景生情追忆追忆少年时光，对离涯来说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石阶小路上到处荒草丛生，一幅破败景象。此处山风也紧，劈头盖脸地刮过来，吹得人头昏。离涯，一定无聊得紧吧。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好久。
“师父带徒弟去看打群架是不是不太好？”燕瑶突然出声，随即偏过头来对着离涯眨了眨眼，“以后别告诉别人我带你去看过哦。”
燕瑶的桃花眼本就媚得很，偏生今天她笑意盈盈，一双眼里寒冰融化成水波荡漾，勾人心魄。
离涯见过许多姑娘对着他抛媚眼，却从未觉得有一双眼睛能如她一样，将湖光山色都比了下去，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好啊。”
纵然他不喜私斗，但……她开心就好。
希望自己的师父开心，这没什么问题。
燕瑶带着离涯七拐八拐，绕到了一处乱草遮掩的山洞中。“就是这里啦。这里有石壁挡着不易误伤。是绝佳的看戏地点。”
离涯环顾四周，这山洞方方正正，朴实得很，一眼就看到了头，完全看不出哪里适合约架。
再转头，才发现燕瑶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地上，从一道细细的石缝向下张望，活像一条晒干的八爪鱼。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意想不到？”
她第一次被带来的时候，可是大大吃了一惊。
“嗯，师父你注意点形象。”
他只是敷衍应了一声，是她太聒噪了吧，她的错。他只是迁就她才陪她来的，他对这些大约是完全没兴趣的。
热烈的欢喜消退，燕瑶低垂了眼眸。一池春水霎时冰冻三尺，燕瑶勉强按下翻涌心魔，深深吸气稳住心神。
他一句话就乱了她的心。
她冷眼看向罪魁祸首，映入眼帘的就是离涯莹白如玉的手指，他也趴了下来，对着小小石洞仔细观摩。指节莹白，沾了灰尘也是改变不了细白修长的本质。
不像她，从里到外都是个烂人。
他是个愿意与妖兽同归于尽拯救同伴的人，愿意为了她呆在这里看着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的人，即使他是她养大的，他和她，终究是不同的。
“阁下约我来此，只是为了谈一谈吗？”下层传来了说话声。燕瑶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眼前，不再胡思乱想。
“当然是谈谈喽，不过是用实力说话！”对面的姑娘青筋暴起：“你打碎了我的法器，今天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竟是个体修。
想来那男子也是得罪人得罪得太狠了，那姑娘出拳如风，直向着他面门招呼过去。
隔着石壁燕瑶都感觉到了猎猎拳风，不由得为这姑娘暗自叫了一声好。
那男子拔出仙剑，只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格挡，像是看不起对方一个弱女子似的。
燕瑶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那男子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轰然撞在洞穴另一端。
这般托大，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就算这男子后来拿出十成十的实力来应对，一开始受的这一击也注定他赢不了了。
不出燕瑶所料，没几个来回男子彻底败下阵来。
“我问你道不道歉！”那姑娘一条腿踩在男子胸口，还给他留了几分转圜的余地。
“按照门规法器不得放在门外，你有错在先。”男子吐出一口血来，还是不肯服软。
嗬，真是个板正的人，但今天他怕是要栽了。
本已兴致缺缺，燕瑶站起身来：“走吧。”胜负已分，没什么好看的了。
“师父，这儿怎么能下去？”离涯也站了起来，却没打算离开。
“你做什么？”她隐隐有了预感。
“救人。”
“规矩是外人不得插手。”燕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果然不出她所料。
“他错不至死。”离涯皱起了眉。
“出洞口左转，第二棵树下有地道。”他和她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你伤还没好，断了的骨头还是要多养一养。
外门的恩恩怨怨说不清的，大概率是狗咬狗谁都不干净。
看着他的背影，这些话她没说出口，也没办法说出口。
从私库里召出来一顶帷帽遮住容颜，又施了个隐身咒。燕瑶认命地跟了上去。
话说她还不知道徒弟现在修炼到了什么境界呢，刚才的姑娘看着挺能打，希望徒弟……还没被打死。
显然她多虑了。
离涯不仅样貌好资质好，修行也是极好的。她赶到的时候，离涯已经用一柄竹剑幻化出万千光华笼罩住了那姑娘，将那男子护在身后。
他淡漠开口：“持械私斗，有违门规。”
记忆恍惚重叠，当年的云起师兄也是这样出现的。
燕瑶躲在一边，静默看着那姑娘的脸色由红变白。
她当初也是这样吗？一面惊艳于眼前人的龙章凤姿，一面惊惶于自己未来的命运。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真是愚蠢极了，也可怜极了。
污秽的黑暗世界里突然照进一道光，可惜照见的是她最不堪的模样。
光太刺眼了，活在黑暗里的蛆虫是要逃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没有。她只是低下了头，等候离涯的发落。出手重伤同门怕是死罪难逃。
“今天的事，我权当没看到，你走吧。”
她眼睛里熄灭的光没有亮起来，只是转身默默向洞口走去，她和燕瑶擦肩而过的的时候，离涯在背后又补了一句：
“穆师兄损毁的法器我赔给你。”
燕瑶冷眼看着那姑娘陡然掉下两点泪珠来：“不必。”她没有回头，加快了步伐向外走去。
“师兄还站得起来吗？”离涯弯下身来，冲着委顿在地的穆师兄伸出了手。
就在此时，那姑娘陡然发难，要取了男子性命。
她化身利箭，破空呼啸袭来，显然要拼个鱼死网破。
离涯迅速结印在手，还是不及抵挡。他没犹豫，亲身挡在了穆师兄身前。
呼啸的劲风忽然收了势，化作轻风拂面轻轻拍在离涯脸上。
一只手已经擒在了那姑娘手腕脉门，卸掉了她的力道。
“旧伤未愈，还是保重身体为要。”燕瑶现了身形，扣着那姑娘的脉门向外走去。
眼下还是要处理好这个小姑娘。
燕瑶没收敛周身冷冽气势。反正也吓不到这个决意寻死的姑娘。
离涯这一插手看似平定了争端，她却没了活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不一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