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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新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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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课进入了更难的阶段。或许对纪云生来说只是词汇和阅读量的问题,而程驰就开始有点力不从心。
这学期他们都太忙,复习的时间本就不多,有时他还没吃透上节课的语法,就又有新的句型出现了。
课间他们常常占着咖啡机旁边的窗子,起初还有女生试图搭讪,纪云生从来都冷脸。现在两个班的女生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再也没人来跟他们说话,他们乐得清静也没解释过。
程驰的班上节课最后十分钟在做翻译练习,老师说下节课讲。他写完也不知道对不对,便拿着笔记本给纪云生看。
“你还是英语思维。”纪云生扫了一眼说。
“你别废话,就说哪句错了。”
纪云生指着那句Vous devez renseignez avant signez le contract.
“这句基本上全错了。”
“至于么...”程驰又看了一遍,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笔。”纪云生接过程驰的钢笔,边写边说:“题目是命令式,直接用renseignez-vous就行。avant后面有个de别忘了,signer用原型。Contrat没有c,你跟英文混了。”
程驰的老师端着水杯经过,他站直身子挡了一下,叫道:“老师好。”
老师错愕地点了下头,走了。
纪云生说:“你这特别像小学时候我帮滕佳写数学题她望风的样子。”
“哎。”程驰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好歹是个学霸,居然也沦落到你帮我改作业了。”
“因为我是学神。”纪云生把笔还给程驰,顺手把纸杯投进垃圾桶,朝自己教室去了。
程驰哭笑不得,收了笔记本也准备回教室。刚右拐,班上几个女生靠在墙上哄笑起来。
其中一个说:“你们家大神对你真有耐心啊,我们班人问他都不说话。”
“我们家大神在外面害羞。”程驰笑着进了教室。
那几个女生听他这么说,发出“喔~”的声音,又在外面笑了半天。
这日程驰打工的餐厅为了应付明天的检查,提早打烊搞卫生。他八点半就收了工,出来的时候想到滕佳还没下班,便想着过去看她一眼。
搜名字看地图找到那家酒吧,进去走了一圈,小舞台上没人,酒吧里也没见滕佳和邵乐。
老板见他在店里东张西望,过来问道:“找人啊?”
“哦。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滕佳的?”程驰问。
“有啊。不过今天他男朋友把手弄伤了,我让他俩先回去了。”
程驰一皱眉,“男朋友?”
老板打量了他一下,哂笑着说:“你该不是追她吧?”
见程驰没答话,老板接着说:“我看你条件也不错,什么样的不好找?别人女朋友就别惦记了,人家今天就是帮她挡了倒下来的话筒架子才划伤手的。”
程驰冷笑一下,转身出了酒吧。一路上他几次想打给滕佳,还是忍下了,一到学校便直冲着邵乐的宿舍楼走去。
他停在楼下,来回走了几步,给邵乐打了个电话。
邵乐出来的时候手上果然缠着纱布,看表情知道是什么事,直接走下台阶看着程驰等他说话。
程驰被他坦然的目光看得更火了,拎起他的衣领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程驰这一拽,逼得邵乐仰视着他。经过的人纷纷侧目,其中一个认识邵乐的过来拦,邵乐说了句:“没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程驰放了手。
“我没想干嘛。”邵乐平淡地说。
“酒吧老板为什么以为你是他男朋友?”
“他第一天误会了,我们觉得好笑就没解释。”
“后来也不解释?”
“后来没说起过。”
“之前你是不是抱她了?”
“她喝多了以为我是你,她抱的我。”
“喝多了你就趁机占便宜?”
邵乐笑了笑,“我要是想占便宜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什么意思?”
“以后少让她在外面喝酒。”邵乐的声音沉下来,“那天她叫着你的名字说...去酒店。如果真的碰到想占便宜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程驰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玩得开心就什么都忘了,我也不能一直在她身边。”
邵乐又笑了一下,“你照顾不了她的时候,有我在。”
程驰皱起眉正要发火,邵乐说:“我承认我有企图,但我绝对不会伤害她。至于她怎么选,那是她的事,你敢赌吗?”
程驰按下火气,挑起了嘴角,“她从开始到现在心里都只有我,你省点力气吧。”
邵乐看着程驰扬长而去的背影,用力攥紧了受伤的那只手。
纱布又渗出血来,似乎疼痛能让他好受些。没错,滕佳从开始到现在心里都只有程驰,他无论做什么都只能自我感动罢了。为什么他还不能放手?
*
室内乐期中考试的时候,许多人跑到教室门口围观。
叶小婉的考试本来是不让人看的,这次干脆把门敞开了,毕竟钢琴系最有名的两个人从来没同台过,她理解学生们的好奇。于是纪云生与程驰的第一次合作有了二十来个观众。有一半是他们班上的,还有些是其他年级的。
原本就是水平相当的人,自和解之后默契度便直线上升。认真练了这两个月,一首《船歌》弹得如行云流水。
一钢的短琶音和上二钢的单音旋律,如静谧湖面上激起一串涟漪。二钢奏出渐重的心跳,紧接着一钢的音群变得愈发跳跃错杂。
一钢细密的音符伴着二钢的重音转了调,二钢的斑驳陆离又像在湖面洒上一片光影。而后一钢带来激烈的骤雨,由二钢引着缓下来,逐渐又平息了湖面。
门口的人们还安静着,先是有人低低说了句:“好帅啊。”最前面的唐玉琳笑了几声,然后渐渐有掌声响起。
宋家平背着手站在叶小婉旁边,一脸骄傲。他回身看了眼门口那群人,问了句:“谁说的好帅?”
一个短发的女生捂嘴笑着举起了手。
纪云生看了一眼,是之前在琴房弹《马捷帕》的那个作曲系大一女生,陈俏。邵乐说她像滕佳,他却没看出来。
“这就帅了?他们下周还要比赛呢,弹拉威尔《圆舞曲》。”宋家平说。
“在哪儿啊?”另一个女生问。
“沈阳。”宋家平看着众人失望的脸,好像更得意了。
叶小婉站起来,“行了,下一组吧。许希张燕妮。”
她们俩弹的是德彪西小组曲。叶小婉关上了门,门口的人群也散去了。
纪云生与程驰收好东西出来,突然有人叫:“师哥。”
陈俏还等在那里,纪云生现在发现了,不是长得像,而是神态有点像。
“我想挑战你。”陈俏说。
“你弹李斯特,还是挑战他吧。”纪云生说。
“这是谁?”程驰问。
陈俏没看程驰,仍冲着纪云生说:“我就想挑战你,就那首。”
“那首我不弹了。”纪云生拽了一下程驰,加快了脚步。
陈俏在后面喊道:“你不敢啊?”
“不敢。”纪云生回了一句,下了楼。
“哪儿来这么彪一姑娘?”程驰问。
纪云生笑了一下,“不是跟滕佳一个路子么。”
“这哪儿能跟滕佳比,差远了。”程驰说。
“别恶心我。”
*
四月末,天气渐暖,白天的结束没有带来多少降温,夜晚又以天边金色的云作为开始。
纪云生正走向校门口,父亲的车停在那里。下午他收到父亲短信说晚上接他一起吃顿饭的时候很惊讶,印象中这是第一次。
十九年来,父子俩从未单独在外面一起吃饭。在家不得不面对面时都很难说上两句,就更不必约在外面了。
若是以前,就算父亲提了,他可能也会找个理由拒绝。但清明那次短短的聊天之后,他好像没那么抗拒了。
“前几天跟客户去了一家苏菜馆子,松鼠桂鱼做得不错。”纪云生一上车父亲便说。
“哦,今天怎么有空?”
“之前谈的一个生物公司的合作已经交给下面运作了,空了几天出来。”
“你不是卖酒吗?”纪云生问。
父亲笑了一下,“不光卖酒。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纪云生只知道父亲有个酒庄,其他业务他一概不知。好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依然甚少。
“还行。”他突然想到还没跟父亲提比赛的事,又说:“我后天要去沈阳比赛。”
“跑那么远?我还说五一找个什么地方玩一下,我们还没一起旅游过吧?”
“嗯。”的确是没有,他们一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的墓园。
“介不介意我去看你比赛?我还从来没看过。”父亲说。
纪云生迟疑了一下,说:“可以啊,不过我是跟同学一起。”
“哪个同学啊?”
“程驰。之前来家里住的那个。”
“哦,听徐阿姨讲过,滕佳男朋友吧?滕佳去不去啊?”
“好像也去。”
“要不我们正好在那边玩几天,我租个车,给你们当司机。”父亲笑道。
纪云生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怪异。其实只是寻常对话,但从未发生在他们之间。父亲突如其来的变化反而让他有点不安。
“你最近怎么了?”他问。
“可能老了吧。年纪大了,想通了些事。”父亲说完,又接着刚才的话,“辽宁那边还是可以的,你不是喜欢海边吗?可以去大连玩两天。”
“程驰是大连人。”纪云生说。
“那怎么说?钢琴家?”父亲笑问。
纪云生也笑了,“纪总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