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娘》媪韵樱

1、第 1 章

　　【一次噩梦】

　　我从噩梦中惊醒，看着残废的双腿，愣神许久。

　　炉中的安眠香已经燃尽，我渴求似的嗅着空气中最后一点它的味道。

　　已是半夜，桑娘可能回房休息了，总不能再叫她点香。我费劲的下了床榻，坐上轮椅。

　　应该让桑娘留盏灯的，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辛苦的点燃蜡烛。

　　烛光亮起，夜里的声音似乎大了些，我侧耳倾听着。

　　风沙沙响，蟋蟀声此起彼伏。伴随来的还有房门被打开的嘎吱声，正是桑娘来了。

　　她睡眼朦胧地看着我，我在昏暗的烛焰旁与她相对无言。

　　【一次甜食】

　　桑娘很喜欢桂花糕，所以在食盒中它总占一席之地。

　　每次出门，我都特意去糕点铺向店家要一份桂花糕。这导致旁人都以为我嗜甜，我不反驳，但我的嗜好真不是甜食。

　　那日阳光正好，我在院子里看着桑娘种桂花树。我不怎么理解她，为什么不去买桂花，而要自己种呢？是我给的月俸她不够花吗？

　　我明明表情无甚变化，她却在说我鄙视她。虽然她猜测接近真相，但我不理解她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一次出游】

　　我不喜欢踏青，双腿残疾后就变成讨厌踏青了。

　　可毕竟要与众人虚与委蛇，我答应了。

　　答应的后果就是我孤零零在暗处看别人欢闹，桑娘也背叛我去摘野花了。

　　过了一会，她折返回来，眼里却有着复杂情绪。

　　也是，我不能陪她走在这泥泞小路上。

　　我问她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我已是残缺之人。这句话自嘲意味甚重，我眉头愈发锁紧。

　　桑娘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她的归处。

　　可恶，最后竟是我先脸红了。

　　【一次生病】

　　我与殿下所求之事太过凶险，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不容易得。

　　一朝不慎，则会满盘皆输。

　　我让桑娘别陪我了，我想赶她走。

　　近几天来温度降了许多，桑娘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请求我留下她。

　　哭声传到屋内，我打算盘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我的主意也不会改变，不会。

　　直到她跪到昏了过去后，我顿了一下，慢悠悠的派人去请郎中。

　　生病的桑娘也是难缠的很，我不过是想知道她额头的温度，她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

　　细微的呢喃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辨认了一下，她说：

　　“公子……”

　　我突然不喜欢桑娘的性格了，她被人辱了尊严，却还拼命向对方示好。

　　即使那个人是我，也不行。

　　【一次回忆】

　　桑娘的字写得很好，这是我没想到的。然后我突然想起来，她也曾是书香门第的小姐。

　　可我至今不知道桑娘的姓氏，而旁人则唤她为如桑。

　　我第一次遇到桑娘时，她浑身带血倒在草丛中。士兵们还以为是敌军，差点杀了她。

　　不过她身上的囚服很快就告诉我们，这女子是敌国之人，受累被带去军营当军妓的。

　　我派人医治了她，得到了一个愿在万府做事的下人，也得知了她的名字——如桑。

　　【一次习字】

　　院中那树桂花不知不觉中就开了，甜腻的味道传到了书房里。

　　我不理解桑娘为什么要临摹我的字，她写的字也看得过去啊。

　　不过我很享受那段时间中的宁静，是会让人忘记烦恼的舒适。

　　希望桑娘也这么想。

　　【一次宫宴】

　　我因是澈王的客卿，又不可避免的参加了宫宴。

　　宫里的风水并不养人，反而有无数人因为不同的欲望而死在里头。

　　宴席中，我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就不理解。

　　殿下又被阴阳怪气了，我怼回去后心情舒畅许多。

　　那群酒囊饭桶没个说的过我，就算我不能上场杀敌，但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还是可以的。

　　我一边舌战群雄，一边默默给站在身旁的桑娘递桂花糕。

　　【一次醉酒】

　　旁人送殿下几瓶好酒，结果尽数到了我手里。

　　借酒浇愁不像是我会做的事，但桑娘倒了一杯喝。她笑着说，这愁她帮我浇。

　　刚喝下去，她就醉了。

　　是酒壮人胆吗？桑娘将心意吐露在我面前。

　　我回应了她，仔细品尝，桑叶也不苦啊，是甜的。

　　如今我才知道，桑娘她酒量其实很好……

　　不过没关系。

　　【一次放灯】

　　放天灯那天，桑娘在灯上写了许多字，我没有特意去看。

　　不知什么时候她与几位官家小姐交好，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我感觉耳朵越来越疼了。

　　写来写去都是那几句许愿，没什么好听的。

　　很快，她们讨论的内容突然就不是天灯了，而是桑娘的字迹。

　　我微微侧身看到桑娘灯上的字，的确很像我。

　　心里咯噔一声，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桑娘要临摹我的字了。

　　她想身上有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