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凤格》羡治

10、吴媚晚

　　走在前面的商溟寒四人一路无话。
　　嘉染率先开口道：“商溟寒，你不会真想那傻丫头嫁给那只老狐狸吧！”说完故意靠近搂住商溟寒的肩膀，一个错位，嘉染迅速说到：“褚渝在。”
　　“不好吗？”商溟寒问到。
　　“好个屁，你为洛儿做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苏氿君这人有多不择手段你我都清楚，洛儿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洛儿摆明了要用自己的一辈子换取明国的稳定，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万劫不复。”嘉染咆哮着说到。不得不说嘉染临场应变能力真是非常强，褚渝的监视是预料之外，洛词设定的内容可不包括反侦查和临场发挥。
　　“所以你打算如何？”商溟寒淡定一问。
　　嘉染犹豫了一下，说到：“嗯…暂时没想好，不过这婚事我第一个不同意。一会我就给风澈传信，那小子可不会允许洛儿为了明国牺牲自己。诶？你说风珲要是造反，洛儿定不会放心风澈，如此她是不是就会取消这婚事了。”嘉染异想天开的胡诌诌，李冥月在一边闷不吭声，这里边没人想洛词走这一步险棋。
　　“不可行的，风澈少爷如何做的了小姐的主。小姐还说老二有动作就不必留了，你觉得以小姐的手段老二能拖几日？老二若是造反，反倒给了小姐一网打尽的机会，明国内部一旦无乱，婚事怕是更要提前了。”蓝裳补充道。她看出嘉染的反常，故而顺着话往下说。以蓝裳的经验，绝对明白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她这话不仅是给褚渝听的，也是在警示嘉染，有些事不清楚千万不要妄言，否则叫人看出破绽。
　　她当然不清楚，嘉染的侦查和反侦查能力。洛词的事云容可是说了不少，大事小事，近况如何，云容都会提及。他再举一反三自然知晓洛词在明国的诸多事情。
　　“要不然我们把洛儿绑起来…”嘉染迟疑的说了句。
　　“你不怕小姐灭了你就行！”蓝裳说到。
　　“那你说怎么办？”嘉染顿时泄气。
　　“打算看多久？你主子可没让你擅自离开。我的皇宫不太安全，保护好他。”商溟寒突然开口到，说完看了看外墙上隐身的褚渝。
　　褚渝既知自己暴露，也没在停留。但他自始至终未现身，商溟寒说的话像是在对空气讲。
　　商溟寒感知褚渝离开后，回头看了一眼嘉染，眼神很复杂，看不出是何用意。转过头加快了脚步。嘉染云裳二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商溟寒对嘉染一直有所怀疑，洛词打算将嘉染带在身边算是一步险棋，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各方面的确都十分优秀，用好了是洛词的左膀右臂，用不好就是定时炸弹。所以他对嘉染可没什么好感，但今日之事的确证明了嘉染的忠心。
　　晚宴随着商溟寒入座而热闹起来，众人在座下都在暗自非议。今日所见之人随便一个都是大名鼎鼎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女儿家更多的都在讨论这些男子当中谁最俊俏，自己又芳心暗许给哪一位。
　　最后入座的便是洛词和苏氿君，苏氿君聊表歉意说些场面话后就坐下了。商国注重身份，所以苏氿君的位置在商溟寒左侧的第二阶长台上，第二阶长台入座的人的身份一定是商国贵宾，那个位置是仅次于商溟寒皇位的。洛词本来的座位是在第二阶长台右侧，但洛词不喜正对着苏氿君，于是坐在了第三阶与嘉染一处。
　　苏氿君刚坐下便看到洛词和嘉染有说有笑的不知聊些什么。捕捉他的眼神只是一瞬，眼神里充满了危险，随即消失。再定神一看，分明是醋意大发，他那副慵懒模样似乎因为洛词的出现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只是他刚刚的眼神，洛词清楚的捕捉到了，苏氿君那眼神说明了一切。洛词把苏氿君当成了狩猎对象，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方的猎物。她与他无声的较量，比的是骗人的手段谁更高明。
　　苏氿君的高明之处在于情感的运用，他对洛词的假戏怕是自己都相信了。洛词没有高明之处，却又最高明。以自己为饵，步步陷阱。神秘又真实，心机又干净，直觉告诉苏氿君洛词很危险，可就是想要靠近，不可否认在不知不觉中苏氿君已经被吸引了。
　　伴随着楼阁里的钟鸣，商溟寒宣布晚宴开始。紧接着，殿内响起琵琶的声音，跟着音乐的律动，从天而降数名舞女，乐曲悠扬婉转，舞蹈赏心悦目，琵琶的乐律与舞蹈相辅相成。开场乐舞结束后，众人掌声激烈，赞叹不已。
　　接下来的时间安排了诸多表演，杂技，舞剑，题诗…
　　宫内节目表演结束后，便是臣家自荐表演。每到这个环节，是所有人最最期待的。臣子择良妻，臣女觅郎君。这场表演若是出彩，既给自家争了脸面，又能博得才女名号，以后嫁个好郎君。野心勃勃的人甚至想一曲搏得商皇好感，如此入主商宫的几率也会大几分。
　　这晚宴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众多臣女表演结束后由商皇选出第一名，而第一名可以向商皇讨一个承诺。
　　众人议论中，率先站起身来的是工部侍郎之女吴媚晚。此女样貌在人群中属上乘，可在这才女云集的宴会上她的容貌确实普通了些。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表演开始了。
　　只见她殿中央屈膝而坐，水葱似的玉指开始在乌黑的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第一声琴音响起，本心不在焉的洛词难得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吴媚晚的琴音悠扬婉转，如青峦间清澈的泉水在流动，清逸无拘。
　　一曲过后，她放下手中的琴，轻轻拍手。随后又有琴音响起，只不过这次的琴音较她弹的多了几分技巧，却少了她的韵味。洛词缓缓睁眼，只见吴媚晚由地而起，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艳丽的红色水波纹。长长的黑发在舞中凌乱，虽说长相一般，但那一双银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冷而深邃，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
　　吴媚晚所跳之舞洛词再熟悉不过，那是洛词之作“月下广寒”。此舞是洛词月圆之夜醉酒，因亡国而作。这支舞只难于情绪把握，模仿者众多却无人能跳出精髓。今日这吴媚晚却让洛词眼前一亮，在洛词所见的舞者里只有这女子跳出了自己的“月下广寒”。
　　一曲一舞毕，吴媚晚行礼告退。
　　众人似乎没从刚才精彩的表演中回过神来，洛词率先鼓掌，大家后知后觉的也跟着鼓掌。此起彼伏的夸赞声和汇聚的目光让工部侍郎颜面大增，吴媚晚似乎并没有因一展才华获得众人认可而展露笑容，依旧是那般清冷孤傲的模样。
　　由吴媚晚表演如此精彩后，再看众臣女眷的自荐表演虽美但与她相比仍旧黯然失色。有些人甚至看后面的表演，却仍然回味刚刚吴媚晚的风姿。所以这次的评选毫无疑问是吴媚晚夺得“商都才女”之名。
　　商溟寒宣布后，又说到：“商国传统，孤可应你一件事。他日…”
　　商溟寒并未说完，就被吴媚晚打断了。只听她说到：“回君上，无需他日。”看样子她早已迫不及待了，否则怎会忘记该有的礼数。打断天子说话，是要杀头的。
　　商溟寒并未计较吴媚晚的言语冲撞，反而有些好奇吴媚晚的要求。于是声调上扬轻声问到：“孤倒是很好奇，何事需你这般急促？”
　　“回君上，臣女今晚的曲与舞都出自冥月楼蓝魅姑娘也就是长公主殿下的手。在江湖论名号不论其身份，蓝魅斗技当日官人一律不得入内，所以臣女从未亲眼目睹蓝魅的风采。臣女所舞的“月下广寒”不过是往忆球投影的模糊像而已终不如蓝魅醉酒随性发挥，这正是臣女郁结之处。臣女生性喜静，本不愿掺和到官场中成为众人评头论足的杯盏，无奈臣女拜访冥月楼数次，都未曾得到答复……”吴媚晚说这些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晚的宴席她就是奔着洛词来的。
　　说的更明白一些她想要的只是明日冥月楼的入场券。
　　听到吴媚晚的回答后，商溟寒似乎很吃惊，纵然是他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要知道得到商皇的承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在不违背道德、不祸乱朝纲、商溟寒能做到的前提下任何事情都可以的。往年才女的要求通常都是免死金牌，奇异珍宝，父兄的加官进爵等诸如此类。今年的要求倒是新奇。
　　“孤没理解错的话，你想要洛儿明日表演的入场券对吧？”商溟寒重复了一遍。
　　“是，这便是臣女目前心心念念之事，也是我今晚来此的目的。”吴媚晚抬头看着商溟寒说到。商溟寒从她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算计，看样子她的目的真的很单纯，她只想要门票。
　　洛词这几位都是精于心计的谋略家，吴媚晚只要说谎或者另有目的他们一眼便会识破。但吴媚晚从头到尾的言行举止都并无其他不妥，而且从她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真切。很少有女孩能抵挡的住金钱地位权利的诱惑，工部侍郎就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想到他的性格对她女儿也影响甚大。说好听点是淡泊名利，说难听点一家大傻子。
　　“你叫吴媚晚？”洛词对这女子倒是有些兴趣，模仿她的舞竟懂得自己改编。看得出她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至少是真的懂得以舞共情之人。
　　“是。”吴媚晚稍稍弯下腰身，双手搭在腰间行明国之礼。
　　“竟懂明国礼仪？”洛词有些惊讶。
　　“曾去长安城见识过那里的文化。”吴媚晚不卑不亢，回答也不用敬语。她敬佩的是一舞风华的蓝魅，对话好似也只当是与舞姬蓝魅之间，洛词长公主不存在的。
　　“长安与商都比如何？”洛词这题是个送命题。
　　“对比商都，长安城夜晚灯火通明，街道夜里更胜白日繁华，喜欢热闹的人那里是个好去处。但媚晚痴迷歌舞，所以偏爱商都多一些。”吴媚晚说话滴水不漏，抬高长安的繁华令人神往，也不贬低商都不如。只说各国各有不同繁华，长安其他方面虽好，但商都自古便是文化之国，这里的文化底蕴是所有国家都无法比拟的。
　　“你的意思，长安的歌舞不如商国好？”洛词这话本身就有问题，她只想看看吴媚晚如何回答。
　　“此话我当回复长公主，而非蓝魅。长公主的见识比媚晚渊博，应该懂得各国文化是不能用好坏评价的吧！长安的歌舞固然也好，但非人人懂其中之精髓，我在长安钻研数月，不得共情。因我从小生活在商都，长公主应该懂歌舞文化就是生活的感受，那是从小潜移默化影响的，所以自知短时间难以领会，遂曰偏爱商都歌舞。”吴媚晚这个回答不算冒犯，但众人都为吴媚晚捏了一口气，洛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谁知道呢。
　　“性格与琴音都有一股桀骜不驯的锋芒，但舞蹈却没有棱角，虽有改编却没有新意。你改成了商国女子的“月下广寒”，让人看到的是柔情似水的女子，而我舞的是思念故国征战沙场的女子。明国的舞最初是战场上胜利后的庆功舞，没有柔情似水，只有铁骨铮铮。”洛词对吴媚晚的舞做出了评价，还告诉了长安舞她难以学会的原因。她用她的专业回应了吴媚晚的质疑。
　　“难怪总是不得舞中那份豁达，虽模仿到位心里感情总是不深厚的。经历不及，舞如何美？”吴媚晚自问自答，这女子倒真是个奇葩，不畏皇权不惧威压，只做喜欢的事眼里只有敬佩的人。
　　“晚宴结束，与我一同走。”洛词说到。这句话算是引起不小的非议，都觉得这吴媚晚真是幸运，竟得了长公主的青睐。羡慕工部侍郎生了个好女儿，从此他的官路怕是前方一路小平坡，后半辈子没坎坷了。
　　“好。”吴媚晚表情有些好笑，先是吃惊随后呆呆的。不知为何看她的表情竟觉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