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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谁人缘我应如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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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云霄阁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富庶之地,阁中多是琉璃黄金。要找云霄阁,先找落日湖。这个传言,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经存在,但真要说它名噪一时,还要归咎于兰成苏。这个妖精一般的男子,是海威王与一个婢女的私生子,不为正室所容,三岁被海威王赶出常家,此后很多年失去讯息。八年之后,有人传出兰成苏以十一岁稚龄成为了云霄阁少阁主,其后又在江湖中横行,种种手段非常人所能及,行事诡异狠辣,喜怒无常,与公冶世家的公冶环迥异,此二人被成称为“碧落和黄泉”。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床的四周用淡紫色的轻纱覆住,光线有些暗淡。我起身,前方是一座四米见方的莲池,翠色的荷叶漂浮在水上,有几尾锦鲤游弋,水光迷幻,一时不知所在何处。
有些懊恼的,兰成苏的出手竟然在我使出太乙密宗步之前。后颈微痛,调息一周天之后,确认无碍,有些放心。内力不损,则我的缩骨功就不会失效。
水声哗哗流过,我下了床,循着水声,慢慢的,雾气渐浓。
“怎么,要一起洗澡?”
怎么听都是兰成苏的声音。
我有些愤愤,没有搭理。
“为什么总是穿着男装呢,十年之前是这样,十年之后还是这样,我不喜欢。”
“你一句不喜欢关我何事。”我已经没有必要维持着和气的样子,直接厉声道。
他的声音一沉:“不要辩驳我的话。”
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杀气,暖暖的雾气一瞬间寒彻我的心扉。
我不做声,能屈能伸才是保命之策,万一他一个不乐意,把我杀了,那我找谁哭去啊。师傅生死未卜,小雀不知所踪,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是安分一些吧。
他的身影从袅袅的雾气中渐渐清晰,披着一件宽松的浅紫色睡袍,头发上全是水,红唇似血。
我安安分分得坐在大床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你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出奇。”他慢慢靠近,兰花香味渐浓。
兰成苏出身时身怀异香,被海威王当做妖孽。兰花香味和绛红衣袂组成了为江湖人所熟知的“黄泉”兰成苏。
“你十年来都不长大,倒是很是有趣,吃了什么药物还是练了什么功夫?”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这么确定我是他找的人?……不过,也许,在十年之前,他见过我,十年之前的记忆,关于这个身体,现在的我,是一片空白。
“我想看你长大后的样子,嗯?”他的手指有些轻佻的抚上我的下巴,微痒。
几乎是本能的,我的身子向后一仰。
兰成苏的眼睛微眯,一丝薄怒一闪而逝,下一刻,却是嘴角上扬,坐在一边,戏谑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看没来你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学乖。”
在兰成苏的眼里,眼前的我就好像一直小宠物,他总是允许小宠物适当的挣扎来增加他的乐趣。
“黄泉公子,这里可是云霄阁?”
“哈,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顺手再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这个人表面上英俊潇洒人畜无害,实际上比谁都狠毒,海威王家死的那些人,有一半都是他杀的,常离飞见了他都恨不得吃了他。
“不过,你这个样子倒也有趣,本公子看上的东西,别人就不要染指为好。”
“黄泉公子说什么小可可不懂,据说国舅府的四小姐爱慕您已经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你个小东西,可是在套我的话,本公子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你最好不要指望国舅府会来干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恶狠狠,好似让他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来,我知道这个话题最好不要多提,便不再想那四小姐的事情来化解我眼前囚禁的危机。
忽而又一个影子一晃,我下意识地戒备,兰成苏看了我一眼,嘴角挂起一个有些让人很不舒服的弧度,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主上。”来人青衣儒衫,颇为俊雅,年纪四十有余,面目除了恭敬之外,别无其他,甚至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你直接说吧。”
“是。常离飞在忘忧阁设下对局,请主上务必一战,输了的人就不要进国舅府。”
兰成苏听罢,只有两个字:“愚蠢。”
那人儿却似已经听明白了兰成苏的意思,行了礼便告退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局,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这个?”
“不,我只知道,不管什么样的局,他都不是你的对手,因为最后,不管进不进国舅府,四小姐可不愿意进常州。”
我的回答换来兰成苏一阵轻笑:“你倒是聪明。”
我心里叹息,我哪里聪明了,是那个常离飞太傻了,我若是聪明,现在也不会在此了。常离飞的对局最后的意思,只是让兰成苏最后退出容千夕之争,却不知道,她是可以走出来到云霄阁找兰成苏,不需要兰成苏巴巴的讨好上门去。这是口舌之争,然而以兰成苏的卑鄙无耻,估计不会在乎这个。当然,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容千夕,这个,我表示很怀疑。
我苦思脱身之策不得要领,迎面正好扔过来一颗葡萄,我下意识接住,葡萄在手中炸裂开,一手黏糊糊的汁液,我内心问候兰成苏祖宗,一边罪魁祸首摇着从我身上搜刮走的白玉折扇笑得不亦乐乎,一手一个葡萄,舒服惬意。
我恨恨,这算什么?他是小孩子吧?
我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想黄泉公子不会与我一个小孩儿计较吧?云霄阁虽好,到底不如我的狗窝,您老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兰成苏一只手支着腮,眼眸斜斜垂下来,另外一只手用折扇拨弄身下的手,一边绛红色的宽衣浸染水渍,露出一方白皙如玉的肌理,这情景,我第一时间将之理解为勾引。可笑若是旁人看来,不过对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儿去,多是我前世色女本色,看着这一副如画情景自动联想,当真是罪过了。
兰成苏挑起一边眉宇,道:“怎么,你就这么急着想离开我?”
你大爷的,咱和你无冤无仇无瓜无葛,当然是珍爱生命,远离妖孽。然而明面上我当然不能说这些要命的话,于是我只能堆着笑脸道:“误会啊误会,小可对公子的崇敬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可惜小的上有六十岁的师傅需要照拂,下游几个孩儿等着我赚钱养家,实在不适合呆在这里,我们下辈子有缘再会吧……”
说着我就下了床往门口走去,见兰成苏也没个反应,心下忐忑,走至门口,觉背后有劲风而来,脚下已经自发使出太乙迷踪步周旋,待眼睛看清楚,原来又是一颗葡萄,这辈子就从没这么憎恶过葡萄啊。
且躲避葡萄来袭,我余光看兰成苏状似愉快的微笑,我就知道这厮就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要不然怎么会被人称之为“黄泉”?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辰,见他却没有要收手的架势,我的一双腿儿真是受尽磨难,没想到有一天太乙迷踪步是用来躲避葡萄,师傅他老人家不知道是什么脸色。
终于终于,那边的葡萄消耗殆尽,我一溜儿闪到一边喘息片刻,所谓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我说:“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兰成苏讪讪道:“差不多时间去忘忧阁了,走吧?”
“走?我和你?”
不要啊,我不要和你这个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魔头一起出现,我不要被通缉啊。
然而兰成苏一双桃花眼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自动闭嘴,脚步很合作地跟上,我是有奴性还是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