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首领宰的二三事》扶游

2、邂逅其二

　　那天加班晚了些，柏油路上还残留着下雨后潮湿的痕迹。
　　平时的尘土被沉降下来，雨后独特的清新气息夹杂着热量往上窜去。
　　路边老奶奶竹筐里的栀子花还承载着未干的点点雨露。

　　我蹲了下来。
　　就近可以闻见栀子花的芬芳。
　　枝蔓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苍绿挺拔的叶片托起洁白的花瓣，雨水打湿后有一种别样美感。

　　虽然很晚了，但我还是决定去那家酒吧坐坐。
　　手上握着几株栀子花，我谢绝了老奶奶想给我包起的好意，推开了大门。

　　那名许久未见的青年坐在上次的位置上，仿佛从未离开，动作都没有改变。
　　我坐在他的几个位子之外，接过了酒保给我的酒杯。

　　“小姐，一个人来喝酒吗？”
　　我一般是不会搭理这种十有八九是搭讪的问话。
　　但今天我却神使鬼差地作了回答。
　　不为其他，只因问话的是那名青年，他问话也没有看向我，像自言自语，要不是旁边没有其他人，我甚至不能确定发出声音的是他。
　　与他沉郁的外表不同，他说话的语调可以说是爽朗甚至有些轻佻的。
　　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是的，你也是。”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不寂寞吗？”
　　“不，我享受这种宁静。”

　　“你在想什么？”我盯了他一会儿，既然开始交流了，那么主动发问也无妨。
　　“小姐真直接呢，不回答好像对不起小姐的坦诚。”他依旧没有回头看我，“在想生与死的事。”
　　“这的确是能够困扰人，让人思考一生的问题。”
　　“小姐不觉得奇怪吗？不会避讳谈及生死吗？”他的脸终于微微侧过了一些，似是在表达疑问。
　　“有什么好避讳的，死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因为死亡无法给予生者反馈，所以它神秘，吸引人去探究。死后会怎么样呢？人多多少少都会想到一些类似的问题吧，只是不愿宣之于口。”

　　“小姐有感到痛苦的事吗？”他的问题很跳跃，但我却莫名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不，恰恰相反，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顺风顺水的，现在也过着平凡而满足的生活，我很幸福。并不是痛苦使我去接触生死的命题，我只是自然地认为这是人思考的一部分。”
　　“幸福啊……”青年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声音，随即暗哑地笑了几声。
　　笑声中并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有自嘲和怜悯。

　　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先生是遇见什么困扰的事了吗？”
　　“没有什么比生更让我困扰的了。”他喃喃道。
　　初次见面时那种阴郁的气质仍围绕在他身边，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我一阵默然。
　　整个酒吧里就只剩下了冰块与杯壁碰撞的声音，古典的乐声还在不急不缓地被吐出。

　　斟酌着回应他：“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遭遇了什么，但请相信，一切都会有终结之时。”
　　“一切都将会终结。”

　　“哧，”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就借你吉言了。”
　　我遥遥朝他举起了酒杯。

　　走前我将一支栀子花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很高兴遇见您。”
　　在此相遇，我们不需要互通姓名，不需要了解彼此背景。
　　我们只是酒吧中偶然遇见的陌生人，寥寥几句，将自己平时不会表露出来的看法简单交流。
　　转眼忘却也罢，深深铭记也罢，那只是话语，无关于人。
　　我们得到的只是倾诉。

　　我在剩下的栀子花中抽出一支，插在了自己的酒杯之中。
　　随后推开门，走向了浓浓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