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35、第 35 章

　　映月善解人意地将焰北安排在一个面对着顾云沛的软椅上坐下，焰北还是不太安心，三不五时就要站起来向顾云沛方向张望下。

　　映月无法，拿着玻璃杯和酒瓶，几个起落，麻利给焰北调了杯散发着青梅涩香的奶酒。不过焰北看起来酒量不错，刚才连喝三杯也没见什么醉态，映月想了想，又往杯子里添了点烈酒，递给焰北。
　　看着玻璃杯中搅动着无数绿珍珠般的奶酒，焰北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他安心坐下来，观看映月一双灵巧的手在五色透明液体间上下翻飞，如变魔术般。

　　“映月，你好能干！”焰北衷心夸奖映月。
　　映月微笑，说：“你以后只会比我更好，你可是比我高级得多的数值人。”
　　“可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也不会做什么。”
　　“你会好多，”焰北低头喝了口奶酒，说：“你会调酒，会做菜，会工作，穿得衣服也讨人喜欢，顾先生好喜欢你。”

　　“顾先生？喜欢我？你怎么知道？”映月好笑。
　　“我看得出来，他就是喜欢你。”
　　映月微微一怔，刚才只看见这家伙吃得专心，没想到把周围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不算什么，焰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给予的。”
　　“主人，闫非先生？他看起来可不会调酒。”
　　映月失笑：“确实，他不会调酒，可这是他的需要。他需要我会调酒，所以我就能调出好酒。他需要我让客人安心，我就会竭尽全力安抚客人；他需要我做什么工作，我才能做好什么工作。”
　　“我接受先生的意识指令，成为他喜欢和他需要的人，成为他意识的延伸。这就是我们数值人存在的全部价值。”

　　“数值人、存在的、价值？”焰北轻声重复着映月这句话。
　　“嗯，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被人喜欢，不，是被顾先生喜欢的人。”
　　“可他好像没给我下过什么指令。”焰北轻声低语。
　　“没下过吗？”

　　焰北摇头，仔细回忆了下。除了那天两人在危急时刻，顾云沛几乎从没通过意识给他下过任何明确的指令。
　　“那我，岂不是，没什么价值？”焰北自言自语，郁闷地一口将杯中奶酒喝干。
　　映月若有所思，边重新替焰北加满奶酒，边说：“我也觉得，你们不像普通的主人和数值人的关系。”
　　“那是，什么？”酒好像喝得有点多，焰北满面春色，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映月。
　　“你们看起来更像——，普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人与人的关系，那，哪种好些？”
　　映月摇头，“不知道，数值人有数值人的难处，大概做人也不会太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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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客区中间餐桌旁，只剩下顾云沛和闫非两人。
　　望着映月离去的背影，顾云沛感叹：“难怪这么多人离不开数值人，他们做得确实足够好。”
　　闫非淡漠点头，说：“确实，他们很好用。但正因为好用，我们更要警惕。”

　　顾云沛看了眼闫非，轻轻地笑，说，“韦庄又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在安全系统网上发布了关于过度使用数值人的警告，很有道理。”
　　“但是，我听韦庄说，这方面你已经做得非常不错。”
　　闫非摇摇头，说：“远远不够，我一直在谨慎使用映月，尽量使用用她的躯体和技能，同时限制她的思维。但即使这样，她也显得过于——，过于出色。”

　　顾云沛：“所以，你还打算怎么做？”
　　“韦庄建议我，尽快结婚，找到终身伴侣，增加身边人的数量，将映月的功能尽可能削减，我们就会更加安全。”
　　“当然，最可靠的办法是完全摆脱对映月的依赖，将她送回数值公司进行回收。”
　　“你舍得吗？”
　　“我正在考虑。”

　　“那样，对映月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也不想这样！”闫非冲着映月和焰北方向，摇了摇头，说：“但韦庄的话很有道理：当我们对数字人产生情感，不再将他们看作单纯产品的时候，也是我们将自己置于危险之时。”
　　“这句话，正是他想托我转告你的。”

　　终于，言归正题，闫非弯弯绕绕了那么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顾云沛沉默了。

　　“韦庄很担心你。你和焰北，”闫非沉吟着挑拣措辞，“不太像普通的主人与数值人？”
　　“普通的人和数值人，那是什么？”顾云沛有些勉强地笑。
　　“正常来说，主人通过意识与数值人交流。不！不应该说交流，应该说通过意识命令数值人该怎么做。长期训练后，主人的喜好和行为习惯逐渐刻在数字人脑中，成为他们的行为规范。就像映月，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偏好而产生的。”
　　“可你们，至少就今天而言，焰北有许多并不恰当的言行，我能看出你并不喜欢，但你即没有通过意识去纠正他错误的行为，也没有通过意识命令焰北做出正确的行为。归根结底，这并不是主人和数值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焰北他很聪明，我想这些他以后都能学会。”顾云沛挑了下眉，试图为焰北开脱。
　　“这恰恰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你并没有试图去控制他，而是寄希望于他自己去了解，去学习。这已经超越了人与数值人的关系。”
　　“你已经对他产生了超越数值人的情感。我和韦庄都认为，这种做法很危险，有可能让你陷入未知的漩涡。”

　　顾云沛默不作声。韦庄说得没错，焰北的大脑是一个未知的黑洞，充满着不可知性，顾云沛在探索的过程中，随时可能被卷入巨大的阴谋。

　　“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放弃追查数值公司。但在这过程中，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该采取措施尽量保护自己。而所有措施的关键，我和韦庄都认为，是你对焰北的态度——你到底把他当人看，还是把他当数值人看。”

　　闫非提出这个问题后，顾云沛和他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足足十几分钟后，顾云沛才抬起头来，古怪一笑，说：“我即没把他当人看，也没把他当数值人看。”
　　“不过，我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

　　得到这个至少不敷衍的回答，闫非满意点头，意味深长地笑，“数值人的控制实际上很简单，你只需要作出第一步，以后就会逐渐习惯。”

　　“诺，你的机会来了。”闫非向焰北和映月方向努了努嘴。

　　顾云沛扭头看，焰北好像喝醉了，正站着在原地转圈，找不到方向的他试图向外走，边走还边闹，“我要找他，顾云……，他在哪儿！我要他。”
　　嘭地一声，焰北撞在附近桌子上，差点摔倒。立稳身形后又继续转着圈儿四面八方找。旁边映月身量小，想拦又拦不住他，只得手忙脚乱跟在身后。
　　“他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我，要和他一起。”焰北浑着劲儿地闹。

　　“看来是喝醉了？”闫非忍俊不禁地笑，“你可以试试，控制让他直立行走，别让他碰着伤了哪儿。”

　　顾云沛站起身来，立刻就被焰北发现。跌跌撞撞地，焰北向着目标走来。“顾先生……，我，……”

　　焰北边走，边莫名其妙咕哝着。映月左右服侍，一路上还是踢翻了好几把椅子。
　　“对不起，顾先生，我不知道他——。我以为他喝点酒，也许会安静些。”映月着急地跟在后面，试图向顾云沛解释。

　　顾云沛直直站在原地。他即没有迎上前去，好像也没有用意识去命令焰北。
　　焰北终于扑腾到了顾云沛身边，脚下趔趄，张开双臂笨拙向他扑来。
　　“我找到，你了！终于，……”
　　说也奇怪，喝醉酒后焦躁不安、东倒西歪的焰北到了顾云沛怀中，瞬间像找到窝的猫儿样，安静不动了。
　　顾云沛一手搂着他，一手掐着焰北下巴抬起来仔细查看，好家伙，就这一秒的功夫，他居然已经昏睡过去。
　　“对不起呀，顾先生，我不该让他喝那么多酒。”映月十分愧疚。

　　“没关系！”
　　顾云沛双手使力，一把将焰北打横抱起，说：“从数值公司出来后，他就一直缺乏安全感。”
　　“拜托给我个房间，我得让他睡会儿！”
　　映月急忙前方引路，带着顾云沛向客房走去。身后闫非无奈摇头。

　　直到顾云沛将焰北放到床上，焰北还在沉睡中拽着他的衣襟。顾云沛无法，只好躺在他身边陪他。
　　他轻轻捋着焰北的额发，一下又一下，逐渐露出他饱满额头。大约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焰北的皮肤表面沁出层薄薄的汗，精致的鼻尖在沉睡中一翕一张，嫣红的唇微张，不经意的某个角度看，里面像藏着恶魔的引诱。
　　顾云沛暴虐心起，将他衣领一把扯开，猛将头埋了进去。虽然焰北现在不省人事，但自己可以掌控他的意识。
　　然而下一瞬间，顾云沛脑子里全是焰北喝醉那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自己，最后扑到自己怀中，才安稳睡去的情态。

　　顾云沛支起上身，给了自己一耳光，瞬间清醒过来。
　　数值人、亦或自由人；控制他，亦或放任他；天使、亦或魔鬼。
　　顾云沛觉得自己正于暴风雨中。驾驶着条两头弯弯的小船，刚平复了这头，那头就翘了起来。稍有不慎，自己将连船带人，滑进深渊。

　　良久，顾云沛握住焰北双手，将头埋于其中，低声呼唤他的名字，“焰北！焰北！让我们用人类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