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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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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园,醴逡去停车,石亚因为受惊过度一路都在哆嗦,还哑着嗓子哭了几下,连声感叹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到他这儿焰北就发了善心。
好歹是危机时刻挺在自己面前的人,顾云沛决定带他在草原上走走,舒缓下心情。
风把半米高的草丛吹弯了腰,调皮的霞光洒着欢儿地在这片土地上打着滚,耀得人眼花缭乱。
“怕吗?”顾云沛戳了戳石亚犹带泪痕的脸。
石亚不好意思地点头,“魂儿都快被吓没了。”
顾云沛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比作利刃的样子向自己腹部扎,示意石亚问:“当时是他没有……?”
石亚迷惑地摇头,“记不清了!”说话的当口,又凝神想了下,道:“当时觉得他扑上来的样子好凶,觉得自己死定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他手上好像没带什么劲儿!不过,……”
“不过什么?”
石亚又摇头,当时千钧一发,他只想着保护顾云沛,其它全都想不起来了,但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云沛搂着他肩在怀中摇了摇。这孩子,以前就是这片草原放牧的,当时觉得人憨厚老实,也肯吃苦,就留他在身边了。没想到,危机时不要命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是他。
两人正溜达着,远远看见许多牧民围成一团,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东西。
再走近点,就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议论。
“这什么人!”
“看着好可怜,这是被打的吧!”
“不是被那些有钱人玩过的吧!我听说,……”
“说不定,身上连块完整布片都没有!”
石亚已经好多了,少年心性,蹦跳着冲在顾云沛前面去看热闹。
哪知才看了一眼就像弹簧般回头逃窜,边跑边喊:“顾先生不要啊!”
最后整个人差点攀到正赶上前来的顾云沛身上。
顾云沛拍了拍石亚的肩,将他拨到身后。牧民们看见顾云沛过来,也赶紧自动分开,给他让出条道儿来。
于是顾云沛就看见那人,面朝地躺在草原上,满身衣裳褴褛裹着鲜血,底下露出两条雪白大腿,赤.裸的双脚已经惨不忍睹。
——正是焰北。
顾云沛蹲下!身查看,焰北已经昏迷不醒,散乱发中露出的半张苍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
“哪儿来的?”顾云沛问围在身边的牧民。
“那儿,那儿跑进来的。”有个牧民指着太阳下山方向,“跑得比我马还快,几只牧羊犬都
没追上他,结果跑着跑着就栽地上没起来。”
顾云沛伸手到焰北鼻底试探,又掐着他脉搏感受心跳。
“他,他怎么回事?”石亚不敢上前,只在顾云沛身后战战兢兢地问。
“没事,饿晕了。”
顾云沛俯身,一手肩,一手膝弯,将焰北抱了起来。看着他被磨烂了的脚,轻轻皱眉,“居然给逃出来了!”
“顾先生,他为什么要来这儿!”
“因为只有这儿没有数值公司的电子眼。”
“那先生你打算带他去哪儿?”
“带回家。”
“带回家!带回家干什么?”
“洗干净吃掉!”顾云沛边走,边看了眼怀中奄奄一息的焰北,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明灭。
“这……,真能吃呀!”
“能吃,切片生吃。”
跟在后面的石亚打了个寒噤。
终于回到家中,天已经半黑,巨大的古堡像个怪物样立于温暖的暮色中。
凉风习习,顾云沛抱着焰北,站在空旷草地上,许久,凝视着中间那把孤零零的铜椅。这里又少了位主人。
“去把医生给我叫来。”顾云沛头也不回向大门走去时,吩咐石亚。
。
第二天凌晨,焰北静静躺在古堡宽大的书房内。
无序的人员涌动,混乱的车辆现场、到处都在释放着嘈杂的噪音。焰北拼尽全力想从这之间辨别那诡异的监视仪机械转动的声音,却越来越难。
不仅有大量的固定监视仪,还有各种各样的“眼”——比扼贝斯的“眼”还要乌沉还要狡猾,他们隐藏在不熟悉的角落里,隐藏在突然涌现的人群中,偷窥着焰北。一旦被盯上就会像沾了层黏腻的膏药,极难甩掉,除非将他们干掉。
焰北沾染着满身的血,一路跑,一路拼杀。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想跑,只能逃,尽快逃开那些监视仪,逃开那些“眼”。
终于,逃到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铺到天际的绿色,偶尔点缀其中的小花。干净的微风送来温润的水汽,远处传来牛羊的叫声。
然而焰北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身体能量正在急速耗尽。在扼贝斯,他从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随时随地的光照都在为他们补充能量。
大脑、血液、所有的身体器官,甚至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需要能量,尤其是两块肋骨之间名为胃的身体器官,它在急遽痉挛,向焰北的大脑传递着某种激烈的信号,而焰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这幅躯体,对他焰北来说都太过陌生。
终于,一阵眩晕传来,焰北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然后就是夜,无边的黑色,……
如溺水之人突然浮上水面,焰北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醒转过来。早上六点,外面天光微亮,自己却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身体底下是一张红色的毛扎扎的地毯,刺得身体很不舒服,焰北坐起身来环视周围:拱形的屋顶,柔蓝色雕花壁纸、硕大的金丝楠木书柜、波浪形的古典窗幔下一层绣着花纹的白色窗纱,被风撩得翩飞。
于是某些模糊回忆渐渐涌进脑中:昨天昏倒后,恍惚中有个男人将自己带到这里,然后另一个人拿着针管在自己身上扎了下,一种奇特的刺激感传递进大脑,让焰北本能拒绝,然而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随后,再次失去知觉。
他们给自己注射了什么?
焰北仔细查看手背,上面有个不明显的黑点,不适感已经消失。他站起身来,脚底尖锐的不适感传遍全身,激起一身冷汗,但焰北有极其坚韧的忍耐力,他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就顿住了身形。
焰北走到窗边,从窗纱缝隙中小心向外窥探。
窗外,寂静中的晨曦,几个穿蕾丝花边的女孩儿像蝴蝶样在草地上穿行,浅浅微笑、低声耳语。一切平和而又安宁。
咔哒一声轻响,细微就像几米之外一颗针掉在地上,却让焰北的手轻微颤动了下,瞳孔都在急遽收缩。
他太熟悉这声音了——这种因为跟踪监视目标而产生的机械转动的声音。大脑中血液骤然回流、警惕的白光闪过。
焰北平静地转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在房中慢慢溜达,最后站在正对着办公桌的墙面上的一副画前。
焰北知道,这是一幅宗教名画,画里受难的主被钉在悬浮于空中的十字架上,远处的暗金色层云照耀着平静的湖水,湖水上漂浮着小舟,两个孩子在舟中眺望落日。
滋啦一声,焰北骤然出手,手中的蓝色光锥稳准狠地扎向十字架上正滴落的一滴血。那是一滴多余的血,宗教名画中根本没有过的一滴血。
“妈的!见鬼”。顾云沛面前一黑,就知道焰北已经发现了屋里的监视器,不禁低声咒骂。
“跟我来,不能让他跑了!”顾云沛带着醴逡、石亚还有其它几个人冲向楼下。
突然扑面而来的阳光让焰北打了个趔趄,这里和扼贝斯不一样,扼贝斯的阳光总是温和又充足,这里却给人以某种奇怪的刺激感。
缓缓放下遮阳的手,面前十几个人成一排站着,中间那人手中拿着支枪,他正是顾云沛。
能量又在体内急遽流失,焰北咬牙,集中注意力让自己站稳,同时在指尖凝结力量。
“昨天,你们给我注射了什么?”
顾云沛眼珠转了下:“嗯,那个嘛!能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
“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知道吗?”
焰北迷茫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唯一做的事情只是逃命而已。
“少罗嗦,你杀了我们顾总,顾先生的亲生父亲你不知道吗?”醴逡在旁边厉声呵斥。
“在这个世界,杀人是要偿命的。”顾云沛接着醴逡的话说道。他嘴角的弧度些微下折,显示着某种残忍和讥讽,“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想好?”
“是他们先要杀我的。”焰北神情不动,语调中却难免带着格格不入的天真。
“你算是什么东西!”醴逡脸更阴沉了,“你不过就是数值公司的产品,是大家买来取乐的玩意儿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跟人比?”
“回去!”顾云沛用枪指着焰北,轻轻摆头命令焰北,“也许我高兴,可以让你多活几天。”
焰北抬头望天,耀眼的阳光刺激得他不禁闭了下眼,有一种潮湿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价钱再高,你也不过是被买卖的东西而已,和价钱低的东西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玩意儿罢了
在扼贝斯岛的时候顾云沛这么说,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好像终于有些理解了。
他摇了摇头,拒绝顾云沛让他回去的命令。同时朝前踏了一步,脚步克制不住的虚软。
顾云沛手中的枪捏得更紧了,手背上甚至都可以看到明显的青筋。他对身边的醴逡偏了偏头,说:“去,把他给我抓住。”
醴逡身体明显顿了下。但看焰北的样子,比昨天虚弱了不少,而且还有顾云沛手中的枪加持。他点点头,缓缓向焰北走去。
醴逡离焰北还有一米的距离,而焰北还没什么动作,甚至连眼睛的焦点都仿佛放到了无限远处,血迹斑斑的敛布条随风飘荡,瘦弱的身体似乎立刻就会倒下。
但醴逡见识过他杀人的模样,不敢大意,只敢小步小步向前挪动。
突然,醴逡恶吼一声,以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先发制人扑向焰北。
噗呲一声,焰北手中蓝光一闪。在场所有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醴逡已经倒在地上。咽喉中发出气球漏气样的尖锐声响,脖颈处一条整齐的细缝,鲜血从中大量喷涌而出。
他在地上痛苦地扭曲了几下,最终不动了。眼瞳涣散,即像看着焰北,又像看着顾云沛。
焰北身上,绛红又添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