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良辰美景》夫子祭酒

14、诸相非相

　　“你要如何救她？”萧策拿出解药，但也没立刻给她，“这个人，我有用。”

　　“呵。”元淳洞悉一切，有些可怜这人，“斯人已逝，怎么，你还想用一个赝品去报仇不成？”

　　萧策脸色陡然变得冷硬，“你如何得知。”

　　“我怎么做事不用你管，解药给我，人我会救，你需要的不就是她活着吗，我能做到。”元淳冷嗤，“别在我面前这样了，挺让人膈应的。”

　　燕洵拦住萧策，“你说好救阿楚的。”

　　“行了燕世子。”萧策刚刚的失态已经被掩饰下去，他拿着扇子推开燕洵的手臂，“岳母和一个女奴相比，谁更要紧孤还是分的清的。”他把东西丢给元嵩，“淳儿，你哥哥去救贵妃你总放心吧？现在，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了。”

　　“哥哥，即刻给母妃服用，让采薇煎一副刚刚我给她的方子，若是母妃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元淳眼中酸涩，闭了闭眼对元嵩说到。

　　“好，我去了。”元嵩即刻往回走，又顿住了，有些犹豫的转身看着元淳，“阿楚……还望你能不计前嫌，用心救治她一番了……”

　　哈。元淳几乎要笑出声，母妃还在床上躺着，她的同胞哥哥还有心思关注一个女人。好得很，真的是好得很。她柔柔的点点头，让元嵩放心去，随后在宫人带领下往楚乔的屋子里走去。

　　燕洵想要阻止，被萧策拦住了。

　　元淳看到屋子里和贵妃状态差不多的楚乔，神色逐渐变得狠厉，她看向虚空，有些诡秘的开口：“你很强大，我根本没办法阻止，但是，我能够让你的努力统统白费。”她神色癫狂的把手放到楚乔脖子上，“你说，我杀了她好不好？”

　　恍然间她感受到了地动山摇，仿佛是空间坍塌的声音。她松开了手，复又柔柔的笑了，“我怎么会这样呢？”她近乎虔诚的贴近楚乔，半是欣赏半是癫狂，“你要活着，你只有活着才知道，你的那些东西，被我拿走了。”

　　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的一切。

　　我都要拿走。

　　如果我拿不走，那就，谁也别想要。

　　确实是有解毒方法的，元淳从没有用过，这种方法极其凶险，无论是医者还是病患都极易出事。

　　换血。

　　双方互相换一半的血，毒性即可减半，这时候解毒就能够进行，而不只是用那单独的解药了。

　　元淳想了想，还是出去喊萧策给她几个医女，人手很快配齐了，在医女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她喊出了手下的“鬼医”给自己和楚乔放了半身的血。

　　她信任的把自己托付给了手下，随后陷入了昏迷。

　　梦里又是从前发生的事情。

　　她又梦见了九幽台上国破家亡，她哭着求着，没有一点用处；她还梦到了楚乔得到所有人喜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羡慕，她嫉妒，她难过。

　　其实她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因为没得到别人喜欢，就把怨恨加注到被人喜欢的那个人身上。

　　挺幼稚的。即便楚乔没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

　　梦里走马观花又是一生，她这些年都看倦了。

　　她已经累了，太累了，一个人背负一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孤单太寂寞了。

　　她看到母妃在冲她笑了。

　　“淳儿……”母妃的样子真的很像她还小的时候那样，风华正茂，国色无双。

　　“淳儿，你来陪陪母妃吧……”她近乎贪婪的往那里走去，现实太难熬了。

　　“淳儿……”

　　世界一片黑暗，唯有母妃那里还有一束光。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母妃，你且等我一等。

　　“为什么人还没醒？”宇文玥压低声音，冷若冰霜的盯着面前跪在地上的鬼医。

　　“公子……公主的病症很奇怪，她可能一直在自己治疗……”鬼医低声回答，“她的脉搏很弱，按理说她应该是已死之人，可是脉搏却意外的强健。像是先天不足，又有点像神思衰弱。恐怕公主刚刚夜不能寐，多思少眠，每日进食也是将将够，她的身子若是再弱一点，怕是不好……”

　　“能不能治。”宇文玥在床边坐下，他在鬼医传信后就到了，到的时候元淳已经昏睡过去了，她和楚乔肩并肩躺在塌上，两个人脸上都没了血色，“不能治，你这双手恐怕是不需要了。”

　　“属下定将竭尽所能。”鬼医不敢应承。

　　元淳本就是很优秀的医者，可能其他人不知道，但是鬼医很清楚，元淳与他并非只是单纯的上下关系或者是宇文玥安插的探子监察，元淳救过他，他早就在心里决定，这条命势必为她拼命一次。

　　元淳曾说过她的症状，但也嘱咐他勿要外传。

　　恐怕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却依然信任他。

　　为这知己之情，断不敢辜负。

　　元淳的病是心病，心结一日不解，一日停不得药，那药也是世上独一份——由橘子皮配上苦瓜汁酿制而成，难喝，静气，平心绪。

　　多余的话鬼医一句也没说，宇文玥深思片刻，道：“楚乔什么时候醒？”

　　“回公子，楚姑娘不出一刻必然会醒，她体内毒素我已经按照殿下的方子给她喝了，毒性已解大半，倒是殿下……她体虚，恐怕今后离不得药了。”

　　“行了，你把楚乔让人送出去给萧策吧，魏贵妃……等她醒来，我要亲自看着她。”宇文玥皱皱眉，“她会情绪大起大落，需要用药吗？”

　　“等会我着人送来药品，您看着殿下服用即可。”

　　“下去吧。”

　　“是。”

　　“淳儿。”贵妃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元淳恍然感到她柔软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脸上。

　　“母妃。”

　　“母妃要走啦。”

　　“母妃？”元淳感觉不该是这样，“母妃我明明把解药给您送去了……”

　　“好孩子，生老病死，人事无常。”魏贵妃眉目流转，“母妃只可惜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母妃，你要走了吗？”元淳很冷静，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平淡地发问。

　　“嗯，我要走啦。”魏贵妃微笑，“淳儿，前尘往事，莫要追究了，你还记得那年母妃带你去礼佛吗？”

　　她记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众人口中的悟慧法师。

　　她问法师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在早登极乐，见西方如来，西方如来长什么样子。悟慧当时笑得慈祥，打了佛号答：“小施主莫被此间迷障所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是如来。”

　　可能她追寻的一直都是这样吧。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是如来。

　　“母妃！”元淳惊呼出声，猛然睁开眼。一旁的宇文玥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见她醒来急忙上前。

　　“你怎么样了？”宇文玥端起一边的药，“先喝药。”

　　“不必。”元淳哑着嗓子推开了碗，自己撑着床边坐了起来，“我母妃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宇文玥沉默了一下。

　　呵。元淳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真是傻子，为什么不亲自送回去，元嵩那犹豫性子……

　　悔恨交加，追悔莫及。

　　“先把药喝了。”宇文玥有些艰涩的开口，他后来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实在是发生的太快了，他没能及时赶过来，魏舒烨已经和长辈们进宫商讨贵妃的后事了，没能来看她。

　　元淳沉默的接过药，闻了闻。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她放下碗，掀开被子下床，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宇文玥扶住她，她沉默的挣开，套上了衣服。

　　“你要去哪。”宇文玥执起药碗，强硬的抓住她，“喝掉再走。”元淳还虚着，没能再次挣开，被宇文玥带着坐下，摁在凳子上喝药。

　　宇文玥喂药非常粗暴，直接把碗沿抵到元淳嘴边让她一口气喝光，元淳懒得挣扎了，顺着他喝了下去。

　　“母妃到底怎么回事。”可能药确实有平心静气功效，元淳没有急着走了。

　　“似是十三殿下还没来得及送去，贵妃已然咽气。”宇文玥也没隐瞒，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总是会知道。

　　“我恨他们。”半晌过后，元淳突然开口。

　　“嗯。”宇文玥犹豫片刻，将手搭在元淳肩上，“我在。”

　　元淳没有挣开。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元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流着眼泪，她双眼通红，分明是强忍却没忍住的样子。

　　“……”宇文玥皱了皱眉。

　　“\'它\'不能控制你了，是不是？”元淳非常冷静的开口。

　　“是。”宇文玥坦然回答。

　　窗外骤然狂风呼啸，轰天震雷作响，闪电不停的开始劈。元淳再也没忍住，她猛然站起，咬牙切齿的怒吼：“你有本事就劈死我，今天你不能弄死我明天我就去杀了楚乔，世间万物与我何干，我死你一不能独活！一命换一命，我划算的很！贼老天！”她话音未落，大脑因为猛然起身而眩晕起来，她不由得晃了两步，宇文玥没忍住上前将她揽住，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淳儿，想哭就哭吧，别压抑着，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在呢……我会帮你的……”

　　元淳没有哭。

　　她甚至有些快意，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她终于说了出来。

　　她听到宇文玥的话，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这世上终于有人和她一样脱离了荒诞；只是很可惜，她现在只敢相信自己。

　　“……你怎么来的这么迟啊！”她酝酿了一下，哭着出声，伸手锤了宇文玥两下。

　　“你相信我。”宇文玥扣着她的脑袋，坚定的承诺。

　　“我要去见母妃。”她闷闷的开口。

　　“我陪你去。”

　　“……魏贵妃掌管后宫多年，辛劳非常，朕深感痛心。”

　　“陛下，还请准许贵妃遗愿。”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臣恳请陛下恩准。”

　　元淳在来时已经知道母妃留下了遗愿，母妃决定火葬。

　　她不舍，却绝不愿辜负。

　　“父皇……母妃她……”犹疑，不定，又是元嵩。

　　元淳想了想，没有过去，只让宇文玥带她回宫。

　　第二日早朝，元淳身着公主朝服，随宇文玥进入前朝。

　　“儿臣恳请陛下查明贵妃之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