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良辰美景》夫子祭酒

12、不遂人愿

　　再和燕洵遇见时，元淳总会感受到与众不同的关注。

　　吃一口宇文玥面前的糕点，燕洵会盯；和萧策聊天，燕洵会插进来；拉着魏舒烨名为出宫实则谈事情，燕洵也会和他们“不期而遇”。

　　元淳简直气笑了。

　　采薇以为燕洵是发现公主的好了，元淳毫不留情的戳破这层表象：“他不过是天天见的金丝雀飞出去了，一时间听不到声儿有些不习惯罢了。”她自嘲一笑，“之所以费心费力跑来找那雀儿，不过是因为这只雀有些名贵，他一时难以接受丢失罢了。”

　　即便如此还是愤愤不平啊。元淳的手指绕着衣服上的绶带，眯着眼睛看着坐在不远处和魏舒烨说这话时还冲她挥了挥手的燕洵。她刚刚借故如厕，如今回来了又要看见本不想看见的人，当真心里烦闷。

　　“世子，阿楚呢？”她坐下，“没把她带出来吗？”

　　燕洵神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她……在宫里不便出来。”

　　“你这般出宫不要紧吗？”她好像无意般问道，“父皇知道吗？”

　　燕洵本来还有笑意的脸有些挂不住，质子在宫中的一大半待遇皆是因为八公主喜欢而带来的，如今她虽然没吩咐什么，但确实来的少很多，也不是一句“避嫌”能解释的，而宫人最是会看碟下菜的人，来他这里殷勤的人也少了，从前出宫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也不行了，他自己出宫已经不是很容易了，谈何带着女奴？

　　燕洵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喜欢他了。

　　将将得知的时候心里第一感受并非欣喜，而是有些茫然。

　　总是被偏爱的人更加被眷顾，弃之如敝后发现人不如故。

　　燕洵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楚乔。他看见楚乔的第一眼其实没多想别的，因为她是奴他是主，可是在这之后宇文玥总会带她出现在青山院，次数多了无论是他还是元嵩都对这个倔强不服输满身韧劲的女孩充满了欣赏之意。长安的贵女更像是莬丝花，缠缠绕绕在身边，瞧着好看却一扯就断，随便划拉两下就散开了。楚乔就像是一束破开花丛的草，没什么稀奇却那么坚强。

　　燕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元淳。元淳和那些闺女也不一样，其实他知道的，鲜卑族马背上安天下，这个女孩子从小学的也是骑射，可是自从他说过一次“不喜欢女孩子太闹”，这位金枝玉叶从此就没再上过马背举过弓箭。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她从前生机勃勃的样子煞是好看。燕洵默不作声地看着元淳，对方并没有被盯住的不适，从前一和他对视就会不由自主挪开视线的人不见了。

　　“怎么不说话？”元淳在边上坐下，由着侍女们为她整理衣裳，“不过我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她了，等下回宫我去莺歌小院一趟可以吗？”

　　“皇宫本就是你家，谈何可以与否？”燕洵忽略心底的一丝雀跃，喉间泛滥上来的更多是难言的苦涩。

　　他们之间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自然是和魏舒烨的谈话没能进行了，好在元淳事先有预料，将安排还写在信上。在离开之前偷偷塞给他，元淳得意又有些孩子气的皱了皱鼻子，魏舒烨没忍住，捏了捏她。

　　因为是大家都要离开了，魏舒烨护着元淳上马车时候发生的事，本以为表兄妹之间小打小闹没人看见，殊不知燕洵看在眼里了，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欠揍的声音：“表哥，淳儿，这是要去哪里？”

　　萧策眯着桃花眼，摇着扇子晃晃悠悠不知从哪里拐了出来。

　　“见过太子殿下。”魏舒烨拱了拱手，燕洵也简单行了一礼，元淳本来已经进去了，一听见萧策的声音提起裙子就跑了出来。

　　“萧策？”她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刚刚塞信的动作有没有被看见。

　　“你鼻子哪里不舒服？”萧策松开扇子扔到后面仆从手里，抬手就揪元淳的鼻子。元淳方才也只是被魏舒烨轻轻捏了下，哪想萧策用了力气，她痛的眼睛眉毛都揪起来了，瓮里瓮气的叫着“松手”。魏舒烨一看那还得了，往萧策腕上软筋一敲，把元淳拽了回来，这边燕洵也挡在她前面，皱着眉看着萧策。

　　“太子何意？”燕洵身材高大，淡淡的看着人的时候有威逼之意。

　　“燕洵你让开！”元淳看到燕洵站到她前面，皱了皱眉，将人往身后一推，自己直直地站在萧策面前，气鼓鼓的瞪着他，“萧策你要干嘛？我要告诉父皇你欺负我我不要嫁给你了！”

　　萧策失笑，他看着面前的元淳，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故意：“行啊，那你去说。”他故作西施捧心，“谁让是你要退婚呢？”声音还挺大，路人都看过来了，还有几个是上次见过两人一起策马出城的，甚至壮着胆子元淳劝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还有劝萧策说“打是亲骂是爱公主这是爱之切”的，元淳一时没料到这般情景，脸有些挂不住了，推了萧策一下翻身就上了马，丢了马车和在场的几个人就跑了。

　　策马而去的元淳倒还真的在莺歌小院门口等着燕洵回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咧咧进去。燕洵心里有个地方塌陷了一下，他从未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人可能从此以后真的不是那个燕洵的附属品了。

　　“阿楚，淳儿来看看你。”燕洵率先走了进去，元淳很有做客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燕洵固执的叫她“淳儿”，仿佛昔日的称呼依旧能安在这个人身上。

　　元淳冲楚乔笑了笑，她也笑眯眯应下了燕洵的称谓，没有一点不情愿的样子。

　　只不过谁都知道，这不一样了。

　　那些少女的心事、少女的期盼、少女的恋慕通通散了，唯剩遗憾。

　　你说人为什么总是在年少的时候选择割碎感情，再花上几倍的时间去回味遗憾呢？

　　“殿下。”楚乔行了一礼，看上去她精神好了很多，燕洵对她应该很好。元淳这样想着，她乖巧的看着楚乔，只说“我来看看你”就没有话了。

　　几个人沉默相对，最后元淳缓缓开口：“天色不早了……”

　　“不如留饭片刻？”燕洵没等她说完就接了话。

　　“……我就先告辞了。”元淳愣了一下但还是把话说完了，“留饭就不必了，晚上我要去母妃那里的。”说完她匆匆告辞。

　　从头到尾最懵的就是楚乔，不知道为什么元淳要来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她 ，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没发生什么一切就结束了，元淳就离开了。

　　燕洵明白，如无意外，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主动踏入莺歌小院了。

　　时至年关，元彻回京述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海东青每日来回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元淳起初很担心海东青被宇文家的谍者截获，后来发现对方没能做到就放心些了，有些内容也用海东青传递出去了。

　　毕竟有时候，用人且疑人，不如用动物。

　　和海东青一起回来的是魏帝的口谕，魏帝命元嵩去城门口接元彻，海东青递消息让她别去。

　　元淳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去还是不去。

　　她突然眼尖的发现，海东青脚踝上的一个小绶带不见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海东青时候非要系上去，还训练海东青如果中途被人留下就把绶带蹭掉。但是绶带很小，连她都差点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

　　这不是元彻的信。

　　元淳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宇文玥都未曾拦截过的信，居然被不知名的人拦下了，是否，这是一种挑衅？

　　她放下信，有人从暗处出来，收走了信。

　　“查。”她揉了揉太阳穴，“尽快出结果。”

　　她仰躺下去，被褥柔软，好像是将她一层层包裹起来。

　　风吹过窗棂，有“吱呀”的细微声响。

　　万籁俱寂。

　　她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定了定神后起来拾起笔，回了封信让海东青送回去，但是少写了元彻与她都明白的暗语。

　　据她观察来看，截信之人倒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这应该是第一次截获他们的往来信件，事情倒也还不算糟糕。

　　就留下心大如牛的感觉好了。元淳拍了拍海东青的脑袋，给它为了块肉，犒劳一下奔波的辛苦。海东青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脑袋蹭了蹭元淳的手，甚至悄咪咪抬了抬之前系绶带的小爪子，好像在求表扬一般。

　　元淳失笑，轻轻弹了它一脑瓜嘣，“机灵鬼！”

　　海东青扑棱着翅膀，渐渐远去。

　　元淳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采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殿下不好了！”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

　　“贵妃娘娘突发急病，已经下不得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