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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非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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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淳醒了。
她想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天会像今天一样清醒。
她在黑暗中仰了仰脸,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梳理自己的思绪。
楚乔不是这里的人。
她笃定的想着,自己在梦里走马观花了几千年光景,从不适应到驾轻就熟,如今看来居然只是一场梦。
她悄悄的攥紧手,又松开,晚风送入纱帐,透过指尖,一霎时的清凉。
如果她的梦是真实的,那么梦中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下的场景是一本书。
戏中人,梦外身。
她求而不得的那些关心爱护皆是因为她不是主角,平日里听的那些戏曲里,总是有正派反派,正派和和美美,圆满一生;反派凄凄惨惨,荒唐度日。
放得下吗?她问自己。
放不下。
恨吗?
是恨的。
仿若提线木偶一样,盖因写下戏本的人要为女主角铺路,就活该她成为这条路上的累累骸骨。
她闭上眼,想了想接下来的路,她想,不去争什么,好好活着总是没有大错的吧?
总不能,活着就是错误啊?
一夜无梦。
第二天魏帝传召元淳,意欲下旨赐婚她和燕洵。元淳思虑再三,未曾答应,只说青年才俊甚多,她还没想好,贵妃帮腔说她小孩儿心性未定,多看看才俊们也是好的,魏帝暂且作罢。
元淳清楚魏帝打算做什么,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不打算走魏帝安排好的路,也不会选择避世隐居。
她想,最差的情景我在梦里早已经历了,如今再可笑又能怎样呢?
于是她避着所有人,千里传讯元彻。
为今大计,改朝换代。
她眉目间的漫不经心溢出了太多,信手敲打着茶盏,心里想,总是要有个睥睨天下的帝王,那么为何不能是我选择的呢?
“呀!”婢女惊叫一声,元淳没抬眼,采薇走过去呵了一声“毛手毛脚的还不下去”便回来禀告,说是婢女不小心将燕洵世子送来的兔尾弄脏了。
“拿来给我吧,没多大点事。”元淳百无聊赖的站起来,“走吧,咱们许久未出门了,去看看冰坨子。”
“是。”
到了青山院,元淳才到发现这里热闹的紧。燕洵、宇文玥、宇文怀、元嵩他们都在,正看奴隶们格斗比武,倒是没一个人想到叫上自己,连哥哥也是这样呢。元淳眼底的晦涩一闪而过,没见着魏舒烨,随及又想,魏舒烨若是在,自己怎么会缺席呢,她那个傻表哥啊,年复一年照顾自己当成了习惯,这习惯成了爱,怎生是好啊……
“这么热闹啊!”元淳活泼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神色不一,却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丝不耐,场上奴隶们的争斗也停了下来,屈身向她行礼。
“淳儿怎么来了?”元嵩最先站起来,“听母妃说你最近懒散的很,今儿却出门了?”
“是呢哥哥,我今天本来是要找冰坨子来着,不成想遇到你们了。”元淳笑的天真,她绕过元嵩,直步奔向宇文玥,“冰坨子你来你来我要跟你说件事。”
宇文玥轻轻避让,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衣袖:“请讲。”
“不行,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元淳叉着腰。
“公主,什么话只能说给一个人听啊?”宇文怀挑挑眉,“臣也想听。”
“就不告诉你,略~”元淳扮个鬼脸,再接再厉的扯住了宇文玥的袖子,晃了晃,“冰坨子~”
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宇文玥向众人微微颔首,带着元淳往外面走。
“冰坨子我要吃糖葫芦。”
“这里没有。”
“那你这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那你好可怜哦,下次我给你送一点过来吧。”
“那就多谢了。”
两个人走出老远都能听到元淳的声音,在场的人挑挑眉,见着主人也不在,自顾自聊起了天。
“燕洵,淳儿今天居然没来寻你,稀奇稀奇。”元嵩看着燕洵。
“实乃幸事。”燕洵盯着场上的奴隶,“她早该如此了。”
“你说这丫头不会打算跑去和宇文玥好吧?你没能被她抓住她就寻思了个更难攻克的对象?”
“我怎么知道。”燕洵皱皱眉,“还看不看了?不看让他们回去该上药上药。”
“看,怎么不看,不看在这干等吗?”宇文怀鼓鼓掌,示意场上的人,“继续。”
“寻我何事?”书房里,宇文玥抬手给元淳沏了一杯茶。
“前几天我在宫里转悠,听到宫人说家常,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来问问你。”元淳摆弄着茶盖,“这个嬷嬷的儿子养了一窝鸡仔,这些天气候不好,有一只鸡仔生了病,嬷嬷说该是丢掉这个鸡仔,可是儿子却于心不忍,觉得鸡仔病好了就没事了。这窝鸡仔恐怕是花了些银钱,不久后所有鸡仔都生了病,儿子心里心疼钱,就偷摸着卖掉了鸡仔,没过几天村子里买了鸡仔的人家里的牲畜都没了命,吃了这些肉的人也生了病,村子里险些发了瘟疫,这儿子被查出来之后也吃了官司。”
元淳看着宇文玥,问:“如果一开始就杀了那个鸡仔,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对吗?”
“浅显的来说,是这样。”宇文玥抿了口茶,“虽然不解公主要听到什么,但是在臣看来,杀掉鸡仔不过是第一种方法,这个儿子有没有给病鸡仔看病?所有的鸡仔病了之后他为何不丢掉?这个嬷嬷既然知道后果为什么不加以劝阻?这些都是可以扭转问题的节点,只单单把问题归咎于一只鸡身上,未免狭隘了。”
“那鸡有错吗?”元淳学着他的样子也喝了一口茶,叹道,“好香啊。”
“鸡当然没有错。生病非它所愿,传染非它所愿,被变卖更非它所愿,它因气候不当而生了病,不论是怪气候不让它活还是怪饲养人不够精心,都不能怪到它身上,所谓战之乱,苍生何辜。”宇文玥久违的带了笑意,“这是你喜欢的云尖,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包上一点。”
“如此,多谢啦。”元淳笑眯眯的,“冰坨子,你能不能给我个人?”
“谁啊?”
“就是那个女奴,星儿。”元淳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玥的神色,“我看她很英勇,我需要她贴身保护我。”
“……行。”宇文玥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冰坨子你把茶叶给她就行,让她带到宫里,我在宫里等她噢!”元淳站起来开心的蹦着走了。
她面容天真,一举一动中的贵气浑然天成,宇文玥望着背影有一瞬间一晃神,随机恢复神色,唤来月七安排楚乔进宫之事。
回宫的马车上,元淳捏着采薇刚刚呈上来的那个被婢女弄脏的兔尾,托着腮戳着这毛茸茸的小玩意。没一会就烦了,把东西丢回给采薇:“拿回去洗干净吧,回头我还有用。”
“是。”
她靠着软枕,闭上眼睛养神,心里却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鸡仔无辜。
她口中逸出一声嗤笑,这些人啊,总是这样,在大是大非面前口诛笔伐,在小情小爱上悲天悯人。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