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都逼着我说爱它该怎么办》二月萧瑟

6、六

　　凌晨一点半。

　　芈鹿披上雨衣穿上雨鞋带上手电筒。
　　即便是在浩瀚的宇宙，也可俯视大城市中越来越多的霓虹点亮地球，可依旧有灯色到不了的阴暗角落。
　　“手电筒的光虽然微弱，但在这种时候却能起极大的作用。”

　　“人类，我怀疑你在讽刺社会。”
　　“呵呵，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做讽刺。”

　　温柔的白光拂过，白光散去后大喵子幻化成人形，举着芈鹿的旧伞也像是诗歌中的翩翩佳公子，一侧肩上趴着变成巴掌大博美犬的二狗子——大喵子嫌哈奇士长得丑。

　　“猫神，请开始你的表演。”

　　下楼，大喵子环视小区周围无人，微微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绵长的猫叫，闭眼，竖立的耳朵一动一动，似在享受静谧，又像在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芈鹿本以为会像卡通片中那样，从城市各处聚集起一道又一道彩光，彩光后地上就会出现丢失的那只老橘猫。可那声绵长的猫叫后能听见的除了细细的雨水，但只偶尔能听见载客的出租车路过的声音，车辆一晃而过时，轮胎下便飞溅起一片惊慌失措的雨水。

　　“喵——”从芈鹿所住的住宿楼中传出第一声细细的猫叫。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不到十分钟，整个小区都传出了猫们咪咪的叫声。叫声绵延开，朝着更远的小区蔓延。
　　大喵子举着伞，笑容洋洋自得，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漫不经心炫耀：“我虽然被赶下界，但毕竟身上有区区一点法术，加之毕竟是仙女们的宠物，猫儿们听见召唤便会帮我们找。人找不到的角落猫找得到。”

　　不愧是仙女的宠物。
　　多少有点儿用处。

　　而猫叫声一声紧接着一声，抓门，挠窗，接连不休。有住户被惊扰，从睡梦中醒来，责骂与安慰混淆在一团，一户紧接着一户亮起了灯。
　　芈鹿急了：“大喵子，你做得很好，但现在太晚了，家养的猫如果闹着要出去会引得有些主人不满。”
　　“堂堂猫，何必顾念人的想法？”
　　“可你们在天上的时候也会顾念仙女们的想法吧？许多猫从小养在家中，出去很危险。”
　　大喵子歪头想想，终又仰着头朝上空长长的喵了一声。或近或远的喵喵声立刻休了，原本亮起的住户的灯也一盏盏暗了。

　　芈鹿松了一口气。
　　环视周围，却看见幽暗之处出现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若萤火虫，若星星，若照亮深夜的灯。
　　那样的星星越来越多。
　　是野猫群。芈鹿时常出门喂小野猫，这群猫中不少都与他认识，迈着猫步优哉游哉走来芈鹿身边，任由芈鹿撸，还发出满足的喵喵叫。

　　看芈鹿很自然与一群小野猫混在一处玩耍，拒人千里之外的小野猫在芈鹿身边一点儿都不害怕，大喵子那似乎永远冷冰冰的目光渐渐柔和。他对着野猫们喵了一声，像是回应他般，野猫们接二连三叫唤。
　　“猫儿们会找到那只大橘猫的，我们只需要等待。”
　　“大喵子，提醒猫猫他们当心，我们小森林救援队也救过不少爬上树就下不来，落进深沟也爬不出的小野猫。”
　　“我会通知。”一声令下，野猫四散。大喵子理了理头发：“人类，我厉害吗？”

　　二狗子博美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不如让我闻闻老橘猫的气味，我召唤一群狗来找，更快！狗的嗅觉比猫灵敏许多汪！”
　　“去哪里找橘猫的气味？”
　　二狗子选择闭嘴。

　　芈鹿评价：“算厉害。但与我想的不同。我以为你会变成一只巨大、能在天上飞的猫，我骑在你背上飞在天上，你用千里眼看，顺风耳听，十分钟就能找到老橘猫。”
　　“人类，一只神仙的宠物就能有千里眼和顺风耳，那天上为什么还要千里眼和顺风耳？”
　　“说得有理……”

　　野猫们会相互通知，他们找老橘猫比芈鹿容易很多。
　　但芈鹿不愿等，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一试。四年前陈楠刚来这座城市时带着橘猫来他家住过半年，那时芈鹿时常带老橘猫下楼玩耍。那时橘猫还很灵动，喜欢去有趣之地玩耍嬉戏。一次爬上树梢不敢下来，还是小森林救援队的哥哥姐姐将它救下的。

　　那也是芈鹿第一次知道“动物救援”。一颗种子那日便种在了芈鹿心中。如果他是老橘猫，失踪后找不到家，最可能的是来这里。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一只家养猫。出行坐车。”

　　“我知道机会渺茫。”芈鹿走进小区的各个角落仔细查看，花园，垃圾桶，不漏过任何一处。他一边走一边学着小猫咪咪叫看能不能得到回应。
　　可是——
　　“还是找一找。城市这么大，小野猫们都那么努力，我们应该更加努力才行。”

　　空中竟有了一丝回应。
　　细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奶猫的叫声。

　　芈鹿心里一慌。
　　他寻着声音找去，在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木头和建筑废料里找到了三只骨瘦如柴、湿漉漉的小奶猫，其中一只竟是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很瘦，没有妈妈吧。你是神仙的宠物，你问问？”
　　大喵子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紧紧皱眉：“过世了。”

　　芈鹿抿住嘴不说话，只一点点挪开那乱七八糟的木头、扫把、建筑废料。老小区在各种配置上算不上完备，也存在违规搭建的现象，这样的对方很常见。
　　脱下外衣搭在膝盖上，芈鹿将三只小奶喵一只只拿起，借着路灯和手电筒的光仔细查看小奶猫身上有没有伤口，拨通小森林护卫队队长的电话。
　　“生病了。大喵子你有办法立刻救活它们吗？”
　　“没有。”
　　“你们两个仙女的宠物除了吃饭和骚扰我，还能做什么……”

　　芈鹿将小猫抱回家，拿出纸盒垫上做好保暖，一层宠物尿垫，用柔软的面巾给小猫搽干净身体，拿棉签沾着眼药水小心清洗掉眼屎与力泥垢。
　　家里始终备着小猫喝的羊奶粉。他准备好羊奶，分别装入三个宠物用小奶瓶中。嗅到的食物的香气，三只小猫喵喵叫得更加厉害，对生与食物的渴求让它们不住挥舞瘦弱的小爪子全力扒拉芈鹿。
　　“乖，乖，马上就可以吃了。”芈鹿好生安慰，转脸看着大喵子：“不来帮忙？你这个仙女的宠物除了呼唤猫咪，到底还能做什么……”
　　“我是仙女的宠物，是所有猫咪的领导者，不是猫咪保姆。”大喵子的手中被芈鹿塞了一小瓶羊奶粉。芈鹿找来毛巾将一只饿得咪咪直闹的小奶喵包裹好递给大喵子。重复步骤，将另一只递给在一旁吐舌头的二狗子。
　　剩下这一只归芈鹿自己。
　　三只小猫，各有所属。

　　芈鹿怀中的小奶猫很乖。
　　大喵子手中的小奶喵也很乖。

　　唯有二狗子手忙脚乱，嚎得惊天地泣鬼神：“主人，只要是你让我做的都是对的汪！我喂！我喂！我使劲喂！啊？为什么你这只小小猫不肯吃啊汪！猫！你的小猫猫不肯吃啊汪！”
　　“你吓着它了，可能是狗味道太重了。”芈鹿忍无可忍，摸摸自己照顾的那只小猫圆滚滚的小肚子。小心放好，保暖。
　　接过二狗子手中的小猫小心握在怀中，安抚好后再喂奶，小奶猫蜷缩在他手中，瘦弱的小爪子紧紧抱着奶瓶，吧唧，吧唧，吃得欢欢喜喜。

　　二狗子趴在沙发上，盯着芈鹿的脸，目光舍不得挪动分毫。

　　半小时后芈鹿接到电话。
　　一辆车赶来，芈鹿小心翼翼将三只小猫交给了一个彪形大汉。

　　“那是周哥，护卫队的队长。周哥会帮那三只小东西找合适的领养人。小森林护卫队有时一年会救助好几百只小动物。当护卫队不再存在，或许人与自然真正和谐相处的一天就到来了。”芈鹿笑得很开心，因老橘猫的失踪变得一时黯然的目光也明亮了很多。

　　大喵子的耳朵忽然一颤。
　　“找到大橘猫了，人类。”

　　一声长长的喵叫。
　　大喵子一甩头，一阵银光闪过，一只加上尾巴足有三米的巨大的浑身血白的波斯猫出现在芈鹿面前，“上来，人。”
　　“你不是说你不行吗？”
　　“公猫！不能说自己不行！”

　　芈鹿白眼，爬上猫背后便被软乎乎的白毛软软包围。比撸猫更舒服的是什么？撸比自己还要大，毛又软又厚的大白猫。
　　抱紧，细细吸了一口气！
　　天下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吗？
　　正准备问猫该怎么出去，那猫竟然驮着芈鹿朝墙上撞去！惊叫声在芈鹿的喉口打了个圈尚未来得及真正吼出，坚固的墙壁上便出现一道道彩光旋转环绕，大喵子驮着芈鹿从光中穿过，二狗子紧随其后。他们穿过后，那彩光缓缓消失，墙面恢复了原状。

　　飞在空中，细细的雨似乎在顷刻间变大了。
　　雨水扑面而来，即便穿了雨衣，芈鹿的脸、裸露出来的几根头发也被雨水濡湿。
　　“猫，你们就不能像动画片那样做个可以挡雨的结界吗？”
　　“再说一遍，我们只是仙女的宠物，连幻化成飞每天都只能飞一次。”

　　“仙女这么弱啊……”
　　“人类，再敢对仙女不敬！把你丢下去！”
　　“是。”

　　“处罚罢了……”大喵子忽然开口。仙后娘娘担心仙女的宠物们下界后闯祸，没收了所有犯错动物的能力，只保留了飞行、穿墙、变化与召唤同类。
　　“很可怜的样子……”

　　“人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别多想。我就顺口说说。”

　　“主人，你真是好人汪！”
　　“我就顺口说说。”

　　猫叫声变得清晰明了。
　　大喵子驮着芈鹿飞向声音所在地，越靠近，越是臭味熏天，灯很暗，但隐约看得见巨大的垃圾箱旁围聚了许多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