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大密事》琥珀色的微笑

1、第一章 目击自杀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我目睹的那起自杀案说起。
　　那时我刚上大二，还差几个月满20岁。事发当天，我正准备抄条近路，去和我们部门的萌新一起K歌。我之前有点事，就让副部长先带着人去KTV。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毕，他们估计已经开嗓子嚎了半个多小时了。因此，平时一般会选择走大路的我，赶时间走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这个决定，都忍不住想像佟掌柜一样感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走小路，如果我不走小路，我就不会遇到接下来一件接着一件成堆的破事……
　　当然，也不会有机会遇到他。
　　在这里首先得介绍一下L大的地理位置。L大地势较高，分为东园和西园，分别坐落在两座小山丘上，中间以L大桥相连。L大桥下、与桥垂直的街道是一条被我们称为后街的商业街，小吃店服装店等等店铺都分布在这条街上，我要去的KTV也在这里。但是走行车道从校内到KTV得绕好大一圈，于是我想起了L大桥附近的一段狭窄的楼梯，可以直接下到后街。那里属于L大的边缘地带，有些荒凉，平时很少有人走。不过大白天的，还能闹鬼不成？念头一闪，我立刻决定走那条路。
　　我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走到了楼梯前。楼梯顶端有个小平台，一位老人正靠在平台的栏杆上。本来是很平常的场景，我也没有多加注意，直到老头突然双手一撑，翻过栏杆，紧接着抓着栏杆滑倒最底端，脸正对着我，后脑勺朝后，松手。
　　一切发生在瞬间。我来不及呼喊，来不及尖叫，眼睁睁看着他在距离我两三米的位置消失，随后下方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奇怪的是，在他掉下去后的那么几秒，我脑海中对此形成的认知并不是他在自杀，而是下意识认为，他在开玩笑，他在玩。我认识的一些老头子很喜欢玩单杠，可以手肘勾住单杠连转好几十个圈。他一定也是在玩，栏杆也是能玩的，底下肯定有个台子接住他。
　　我想看一看那个接住他的台子，看一看他站在台子上得意的笑，于是走到平台边缘，探头朝下看。我看到他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脑袋周围漫开一大片血。
　　此时我的理性才姗姗来迟，告诉我一个浅显易懂的真相：这位老人，他自杀了。
　　后街旁的人行道上走过位大妈，手里拎着菜，估计等会就要给家里人做一桌子菜肴。但今天她可能没有心情做菜了。她看到倒在地上的老头，迸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大嗓门把附近路过的人都喊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我猜是在打电话给警局和医院。
　　而我什么都没有做，一时间震惊盖过了其他所有情绪。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动我僵硬的双腿，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周围几米开外的地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他们交头接耳，指点着、议论着。我把目光转向老人，看到他那死死闭着的眼睛，忽地一下睁了开来。
　　他在周围人的惊叫声中撑起身子，带着满脑袋血，朝台阶的方向爬去。直到上半身已经过了最下面一阶，他费力昂起头，重重磕向台阶锋利的边缘。一下，两下，三下……
　　“爷爷，你别这样……你为什么……”我结结巴巴劝道，手举在半空中，想拦住他，却始终不敢上前。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话，他停止了动作，抬头看我。我一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将死之人的眼神，里面除了绝望，别无他物。
　　“疼……”他喃喃道。“头，好疼……”
　　救护车来了。医生们把他抬上车推走。随后警察也赶到了这里。我迎上前，告诉他们，我是目睹了老头自杀全过程的人。他们让我待在这，等会跟他们回局子里做笔录。
　　临走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现场。一只摔碎的腕表，一只落下来的皮凉鞋，还有血。在他落地的位置有一大滩血，鲜亮鲜亮的。血迹蜿蜿蜒蜒伸到台阶，凝固在台阶棱角处。
　　做笔录的时候，我被迫仔细回忆起我见到的一切。有个细节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等我慢慢琢磨出来的时候，秋日明媚的暖阳也无法驱散我满身的寒意。
　　一般来说，一个人要跳楼自杀，最省事的方式是翻过栏杆，面朝地面直接跳下去。但是我见到的老人，特意在翻过去后双手抓着栏杆，确保自己后脑勺冲着地面，才松开手。甚至在一次自杀没有成功后，爬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想要第二次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个人求死的念头究竟有多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又回想起他说的话。他说自己头疼。老年人，年纪大了，是可能会犯头疼病。或者有其他隐情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但我始终觉得怪怪的。我一路走过来，看到他在平台上站了有一会了，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一下冲动跳楼自杀。但他之后的表现，那种已然绝望一心求死的眼神，是不会在一个尚存理智的人身上看到的。
　　派出所离L大并不远。做完笔录，我走出来，拐了个弯，走上L大的林荫路。我早就给副部长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不去唱歌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走走。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如果不是遇到他，我会把这事永远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