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孙世代]Birdcage》耶洛檩

7、Birdcage（七）

　　9.
　　安静的夜——出奇的安静，斯科皮盯着面前的报纸，但又似乎不像是在看报，也许是走了神。他面前的报纸用着心高采烈的语气和以往少见的巨大篇幅，宣告着里德尔的下台与旧贵族势力的衰落。

　　阿不思敲了敲门，事实上他的心情很是忐忑——他不知道斯科皮看到里德尔倒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马尔福最大的靠山倒了，声讨旧贵族的浪潮愈演愈烈，作为马尔福的家主，斯科皮会怎么做？他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请进——”是马尔福少爷的声音。阿不思听不太出是什么情绪，只能顺势推开了门。不等他开口，斯科皮便先他一步说了话：“阿尔，我有件事想同你说。”语气甚至带上了少见的严肃。

　　“你想说什么？”阿不思面带疑惑。斯科皮看上去非常平静，出人意料地平静，仿佛一切都早已有所预料。是他早已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今日终于要摊牌了吗？阿不思看着如此镇定的斯科皮，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幻想和猜测。

　　不料，斯科皮只是将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足以进一步引发心中猜测的波澜。在阿不思有些讶异的目光中，斯科皮执起他的手，认真地将戒指戴到阿不思的手上。微凉的金属触感唤回了阿不思的神智，他连忙收回手要将戒指摘下来：“你疯了——斯科？！这是马尔福家族传给家主的戒指——”

　　“我知道，阿尔，”斯科皮按住阿不思要将戒指摘下的手，“你先别着急把它摘下来——先听我说。”

　　阿不思垂眼看了看斯科皮按住他动作的手，又抬眼看向斯科皮的眼睛。浅灰色的海在夜晚的烛光下波光粼粼，那种柔光是如此宁静、包容，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如此不堪。那温柔几乎让他窒息。

　　“你说。”阿不思努力忽视心底奇异的疼痛，尝试镇静地回望斯科皮的眼睛。

　　斯科皮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敲定了似的开口：“阿尔，我知道马尔福和所有旧贵族一样，家族产业与权力都走向了强弩之末。里德尔亲王倒台，也意味着我很难再撑起马尔福回到之前的状态。”见阿不思想要开口反驳，斯科皮竖起食指压在了他的唇上，止住阿不思的话语，才继续说：“马尔福虽然失去了产业，但还有一些财产。拿着这枚戒指，阿尔，去十字巷尾的那一家店——那些财富现在属于你了。”

　　“为什么？！”阿不思感到难以置信，“你明明比我更需要它，不是吗？况且，你为什么不用它以求东山再起？”

　　“马尔福属于旧贵族，属于已没落的荣光，”斯科皮望着阿不思的眼神从容又坚定，“我相信这笔财富在你手上更能发挥它的价值。我相信你，阿尔。”

　　荒谬。可笑。阿不思望着那枚戒指，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几乎是一场无形的讽刺。

　　“不，不，”阿不思轻声说着，摇了摇头，“你不该如此信任我。你没有任何理由信任我。”

　　“如果你非要让我说一个理由给你听的话，阿尔，”斯科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然下定了决心，“因为我喜欢你，阿尔——不，阿不思，我爱你。”

　　阿不思在听见这句话以后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就像是听见了世上最荒唐的笑话一样。他看见阿不思捂着眼睛笑了，笑声却带着一种悲凉与自嘲的意味。斯科皮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眼前一晃——他被阿不思按住了双肩，背靠在墙上。映在他眼中的是阿不思此刻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郁诡异的神色，那双眼睛如同充斥未知、最为阴森的深林，足以让每一个误闯的人命丧此处——足以让他彻底困囚其中。

　　“斯科，”阿不思伏在他耳边低喃着，而他无路可退，“你说你爱我——因此你信任我。可是，你知不知道，平民的闹事、旧贵族的窘况、里德尔的倒台，每一件事我都参与其中——每一件事都有我在背后策划？你知不知道，普凡听从于我背叛了你，马尔福的账目，每一份我都曾看过，甚至有一部分亲手动过手脚？”

　　阿不思低沉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斯科皮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胸腔中急速跳动的心脏。下一刻阿不思将他们的距离拉远了一些，可是依然维持在一个既危险又亲密的距离——能够轻易地杀死他、又能够给予他亲吻的距离。他看见阿不思的神情陡然变得温和下来，甚至连同声音也变得像恋人之间的耳语一般温柔。“现在，你知道了，”阿不思面对着他低语时的神情专注且真挚，“即使是这样，你依然说你爱我吗？”

　　斯科皮感到喉咙发紧。透过那层温和的幕布，他嗅到危险的气息。阿不思在询问他，等候他的回答，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容拒绝。他甚至有种预感，一旦这个“不”字脱口而出，阿不思便会在下一秒将他从躯壳到灵魂分解殆尽——再把每一片碎片都融进自己的血肉里。然而这样的认知却让他全身的血液加速起来。这种危险让阿不思周身的气场更加惑人，也让他的神经莫名地更为紧张与兴奋——这样的阿不思太少见了，不论是梦中的那个少年，还是之前陪伴在他身旁的阿不思，都鲜少让他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情感。

　　斯科皮不受控制地抬手，指尖触到了阿不思的面庞。阿不思感觉到有些微的凉意从那指尖渗进他的皮肤里，可传达到脑海中的却是奇异的温暖。他所设想的，金发少年惊慌不已或是愤怒质问他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双浅灰色眼眸中的深情甚至没有因为他的话语产生一丝动摇。金发的少年笃定地回应他：“是的。”

　　在咫尺之近的距离中，阿不思甚至能清楚地看见烛火中斯科皮那微微放大的瞳孔——他们的呼吸甚至交融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彼此。

　　“而且我知道，你想要我，阿尔。”灰色眼瞳的主人甚至自信地微笑起来。这让阿不思挑了挑眉。

　　“斯科，”阿不思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听上去更有磁性、更为诱惑，勾起斯科皮心底莫名的悸动，“——你真会给我带来惊喜。”

　　话音刚落，阿不思便吻上了面前人的嘴唇，轻咬着金发少年那柔软的唇瓣。那仿佛是世间最柔滑的一道甜点，即便是慕斯也无法与之比肩。他品尝到斯科皮吐露于唇的呼吸，那是蛋糕里蓦然被发觉的、果酱的流心，足以令品尝者的心神全然着迷。阿不思贪婪地追随上去，而斯科皮悉数接纳他的进攻，任由他在自己唇舌之间作乱——任由他错乱自己的气息、夺走自己的呼吸，甚至情愿让自己陷入缺氧窒息的境地——不过阿不思在那之前就松开了他。看着斯科皮微微张开唇，急促地呼吸着，灰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的恍惚模样，一阵熟悉感自阿不思心底油然而生。这一幕似乎与头脑中的另一幕重叠起来，只是墙壁不是房间里的墙，脚下则是古老的阶梯。而阿不思——他没有自觉到自己的脸上露出了怎样餍足的神情，亮绿色的眼睛愉快地眯起来，红舌舔舐过自己的下唇，唇角的弧度更是昭示了他内心的雀跃。斯科皮清晰地记得在自己的梦境里，在那魔法学校的、古旧的楼梯上，黑色卷发的少年将他抵在墙边，相同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斯科皮闭上眼睛，执起阿不思的手，放在了自己领前繁复的扣子上——这几乎是一个明示了。阿不思眸色沉了沉，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地，那骨节分明的双手翩飞在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小扣上——他甚至触到了斯科皮心口那温暖的、与以往相比异常急促的心跳。几乎一切都在向阿不思证明着斯科皮之前的话语，他的心跳与脉搏、他的眼眸与瞳孔、他的神情与带着些红的脸颊，一切的一切——都印证着斯科皮那一句告白之语的真切。

　　不知何时他们从墙边双双滚落进软和的被褥里。在那间隙之中，他们又交换了一次次或深或浅的吻。阿不思在斯科皮身上烙下属于他自己的痕迹，甚至连那最深处也留下了仅属于他的气息。斯科皮克制不住自己欢愉的颤抖——他觉得那些印记不只是留在他的身上，甚至刻进了他的灵魂。在那双绿色眼眸的注视之下，他甘愿放任阿不思携着他落入沉沦的深渊。

　　他们动情地呼唤对方的名字，仿佛名字是一种带着魔力的咒语，将他们彼此相互缠绕的锁链牵得更加紧密——直至耳鬓厮磨。不，也许还不够——直至他们完全相互融合。他们在圆顶的小屋里，他们在金色的鸟笼之中——那是由彼此的心灵铸成的牢。沉溺其中，不容脱身——同时也是他们不愿脱身。

　　阿不思曾经所有的嫉妒、不安、疑虑，悉数化作此刻的迷恋。他紧扣着斯科皮的手，仿佛永远也不愿再放开。那片浅灰色的海洋，终将成为他唯一的、最终的灵魂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