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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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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芜宁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鞋柜上的那双红色的八厘米的细高跟鞋。
她从来不穿这种骚气冲天的鞋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才慢慢地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整齐地码在鞋柜上。
客厅散落了几件衣服,男士女士的都有。江芜宁穿着拖鞋,轻轻走到每一件衣服旁边,拾起来,搭在臂弯里。
白衬衫上边印着玫粉色的口红印。
散落在地板上的领带一看就是被着急扯开的。那是今年他生日的时候江芜宁送的,好几千块钱。
蕾丝的女士三角内裤。
一条黑色吊带裙,s码。
她心情几乎没有什么波澜起伏,没有愤怒和委屈。
江芜宁只是看着转动的洗衣机,听着主卧里发出的声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一片黑暗发愣。
半晌后,她端起面前凉透的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当年读大二的时候,宿舍四个人就只有江芜宁一个人是单身。她虽然是系花,但从来没遇到过合适人选,直到有一个室友说,她新认识了一个开酒吧的男孩子,想介绍给江芜宁。
最开始江芜宁是想拒绝的,但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晚上鬼使神差地就跟上那个室友去了酒吧。
那是江芜宁第一次遇见于清寇。
男人慵懒地坐在卡座里,周边略带着丝丝寒气,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放在他的身上,实在有点诱人,更不用说他锋利的、精雕细琢般的长相。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泯了一口酒,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江芜宁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把自己藏在室友身后。这个动作反而是把于清寇引了过来。
“美女怎么称呼?”
于清寇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酒气,语气懒惰,好像能醉了每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室友把她拖出来,“问你呢,别害羞。”
她红着脸不敢抬头看他,低声道:“江芜宁。”
“哦”男人挑起一侧眉,语气里尽是调戏般的笑意,“哪个芜宁?”
“草芜安宁。”
“我叫于清寇。”
这男人太像一杯清酒了。
只醉人。
直到上个月,两个人才刚过完第五个结婚纪念日。
卧室里的动静好像小了点,窸窸窣窣的是人穿衣服的声音。
江芜宁低头看了看腕表。
晚上十一点整。
她起身去了厨房,把中午就炖在电饭锅里的小米粥盛出来三碗,又舀了一小碟咸菜出来。
喷香的小米粥往空气中散发着热气,明明开着十几度的空调,但整个餐厅好像都被蒸热了,这种温度放在夏天,着实让人讨厌。
“吃饭吧,小米粥,给你养养胃。”她看着站在餐厅门口的于清寇,眼神没有分给他后边的小情儿一丝一毫。
那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身上穿着她的衣服,正像只未涉世的奶猫一样躲在于清寇身后,怯怯地看着她。
江芜宁只觉得好笑。
“都说了让你到了晚上就去市中心那套公寓住。”于清寇拉出江芜宁对面的椅子,又招呼那个小情儿坐下,才端着碗慢慢地喝了一口浓稠的小米粥。
江芜宁夹了一小根咸菜放进自己碗里,“那儿刚装修好,甲醛味还没散干净呢。”
“寇哥,”那小情儿突然叫了一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声音嗲的不像话,“我不想吃这个。”
刚才这女人装出来的胆怯已不复存在。这种虚伪更让江芜宁感到恶心。
于清寇端着碗,看了那女的一眼,然后把碗里剩下的小米粥一干到底,对着江芜宁道:“不想去那儿就去酒店住着。”说完就拉起那女的,“哥带你出去吃好的,想吃小龙虾还是火锅?”
“我想吃你。”
“刚才还没饱?”
……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江芜宁把剩下的咸菜全倒进自己碗里,一口接一口地全吃完了。
他不是不知道于清寇的德行。
只是舍不得。
从跟了于清寇之后,她几乎没和别的异性说过话。见了男同学只是点头,见了男同事只谈工作,连去美发店修头发做造型都点名要女技师。
她是耐住寂寞了,但于清寇没有。
于清寇身上的东西就那么点,要分给很多人。
江芜宁跟他要走了婚姻,那就别想再拿到别的东西。
黑夜还在下沉,就跟人的心一样。
好在夏天的夜晚并不漫长。
江芜宁没有搬到市中心的公寓。
她这几年在银行上班,一直都是发了狠地冲业务挣钱,早置办了套房产,挂在父母名下。
就是为了这一天。
她这么多年的婚姻,好像只是在为离开他做的准备。
不。
江芜宁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离开。
她吗?
就像所有故事中说的那样,于清寇在江芜宁走的第八天打来了电话。
“老婆。”
隔着屏幕,隔着大半个兴川市,她都能感受到于清寇的酒气。
江芜宁简单“嗯”了一声。
“老婆,你回来给我做顿饭吧。”
“银行很忙,月底了。”
“我……”于清寇好像确实在忍受不小的痛苦,最后憋出几个字:“我胃难受。”
“哦。”江芜宁语气平静地不能再平静。
“我说我胃难受。”
“我说我知道了。”江芜宁烦躁道。
“以前也没见你忙成这样,”于清寇吼道,“能挣几个钱?”
“能挣养活我自己的钱。”江芜宁懒的和他吵,“你胃疼又怎么样,能疼到哪去?大男人就不能不这么矫情吗?你的身体有钱重要吗?”
“江芜宁!”电话那头声音颤抖,“你说什么呢?你老公我的身体没钱重要?”
“是啊是啊,我老公的身体没钱重要,你小情人那么多,还缺关心你的人吗?”
“我……”
于清寇说不出来了。
他碰到这种需要别人对他嘘寒问暖的时候,只希望那个对象是江芜宁。
所以他只给江芜宁打了电话。
他身边没人陪了。
“等医院给我发来你病危通知单的时候,我会去签字的。”
江芜宁都不知道这些扎心的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只是想着,只要能让于清寇不痛快,那就够了。
她还真说准了。
在那通电话之后的一个月,于清寇的病危通知单被寄到了江芜宁所在的银行。
大概是因为原来的房子里没人,市中心那套公寓也没人,于清寇才无奈地把地址填到了银行。
于清寇喝了太多酒。
酒精中毒。
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江芜宁拿着病危通知单到医院的时候,医院立马把死亡通知单也给了她。
于清寇死了。
两天前死的。
没死在他开的热闹的酒吧里。
死在了夏天却依旧冰冷的医院。
江芜宁一个人坐在太平间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两张纸。
她反反复复看着上面的字,越看视线越模糊。
“原来是我咒死你了,”江芜宁胡乱擦了把脸,笑道,“可是我不想道歉。”
我恨你。
可是你死了。
我爱你。
可是我捧着你骨灰盒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你大概爱过我。
可是你却不珍惜我。
你大概恨过我。
可是你再也没机会继续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