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始人每天都想跑路》叶遥挚

8、第 8 章

　　到这个份上，即使反应再迟钝也能知道不对劲。小赵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色微变。
　　“你说得的确没错，我和你的周总当初是一起创业的朋友。”黎期轻轻摇头，旋即安慰他道，“没必要太在意这些，你女朋友快等急了不是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小赵结结巴巴。
　　黎期耸了耸肩。
　　“好的，先生。”小赵也觉得自己问得憨了，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指节轻轻叩击黎期的桌边，周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
　　“他女朋友过去十分钟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黎期干脆利落地把电脑盖一合，“虽然手机接收信号频率所在的波段对我正在运行程序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我还是花屏了。”
　　“我还以为你黑进了他微信。”周焘挑眉。

　　“别人公司的安全实验室不是吃干饭的。”黎期顿了顿，“而且我一般不做这种……有损道德的事情。”
　　他把笔记本塞进电脑包里，左手拿起饭盒，绕过周焘向外走。

　　“哎，你去哪？”周焘向前半步，看着黎期的背影。
　　黎期停下脚步，扭过头，像是很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下班了。”
　　“所以呢，下班了你要去哪？”
　　“这应该算我的私事，”黎期停了一会，还是回答他，“回员工宿舍睡午觉。”

　　“你之前从来不睡午觉。”周焘说。
　　“是啊，”黎期脊背挺直，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但是现在我睡了。”
　　他没有回头，推开门走出办公室。
　　周焘在身后张嘴，好像想喊他，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
　　黎期站在电梯门口，中午的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三部电梯全都在运行中，楼层显示器的数字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停在八楼。
　　左边的电梯门曾经开过一次，像个挤满沙丁鱼的罐头，满得要溢。黎期默默收回刚迈出去的小半步，用敬佩的眼神目送为茂林无私奉献的精英离开。

　　现在最近的是在中间的电梯，从顶层一路往下，在中途停了三四次，终于慢慢悠悠地接近八楼。
　　门开了。
　　黎期松了一口气，里面只有不到一半人。

　　“师父！！”
　　下一刻他被骤然扑过来的人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往后几个趔趄，差点没倒在地板上。

　　“师父！你想不想我！”女孩松开黎期，兴高采烈地围着他转了几圈，“好久没见你怎么感觉你瘦了？”
　　黎期摸着胸口顺了好一会气，惊魂未定：“不是两个星期前才见过吗？”

　　会这么干的，除了他的徒弟任思雨，便再没有其他人。
　　“那也很久了！”任思雨不满地嚷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听说你被周总调了岗，才下班就过来看你。”

　　黎期一脸不相信，毫不留情地揭露她：“你是为了听八卦来的吧？”
　　女孩顿时悻悻：“也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想你吧。”

　　.
　　周焘办公室，黎期三平方米的小隔间。
　　“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的，周总没带手环，在唐朝小世界孤苦无助。不过他运气好啊！没到一半时间，竟然找到个他认识的朋友！”
　　“当时商行舟收到周总传来的消息之后，整个人跟被电了似的哈哈哈哈哈，尤其是当他知道是师父你把周总给搞进去的！”
　　“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还给周总绑了个系统，哎呀我的天哪女装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最神奇的是技术部原本没人知道，商行舟给瞒得死死的，这方面他真的厉害居然能憋住不笑！还是杨璇在小群里透的消息，我去偷偷查了记录。”

　　“现在呢？”黎期面带笑意。
　　任思雨双手快乐一拍：“现在整个技术部都知道了！”
　　黎期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呢所以呢，”任思雨眼睛里充满兴奋，左右手一起比划动作，“你当时就是这么——把他推进传送门的吗？”
　　黎期整理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我当时是被一个同事惊吓到了，所以才会——”
　　“才会故意把他推进去！”任思雨唱歌一般接道。
　　黎期摸摸下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吧。”

　　“咔”，屏风外清脆的一声。
　　黎期侧过身子向外张望，任思雨一把将他按回去：“别管周总，再跟我说说，周总……哎不对，商行舟怎么惹你来着？他当时就是听说你在那，才过去没事找事的！”
　　黎期：“他在离下班只有三分钟的时候过来找周焘，说要跟他交代3.0的事情。”
　　“噫，”任思雨咋舌，“亏我当时以为他要提前溜走，还奇怪他拿那一大沓文件是想干啥。周总接他的话头了？”

　　“周焘说，如果他觉得可以，就叫大家一起开个会。”黎期回忆当天的情况。
　　任思雨：“哇，周总活该！”

　　“啪嗒”，屏风外又是清脆的一声。
　　黎期有点心虚：“要不还是不要这么说？”
　　“怎么了，这不是事实吗？”任思雨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黎期：“毕竟现在商行舟的确在负责智能助手3.0。”

　　“那又怎么样，”任思雨不服气道，“要我说——”
　　“要你说怎么样？”周焘掰断了手中的第三根笔，终于忍无可忍走过来，抱着手臂怒气冲冲，“我让你来我的办公室了吗？”

　　“周总行行好吧，”任思雨一手托脸，一手打开手机锁屏正对周焘，“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
　　周焘：“地点？”
　　任思雨指指黎期，理直气壮：“中秋节我来看我师父的办公室看我师父！”

　　“中秋节？”周焘气都被这个词惊讶得消了，“你跟我说现在中秋节？黎期你告诉她中秋节是几号！”
　　黎期顺口接上：“不远，只有二十三天了。”
　　任思雨得意地朝周焘做个鬼脸。

　　“任思雨，”周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别以为有黎期护着你，你就可以这么放肆。”
　　黎期见状不妙，暗中拉一拉自己徒弟的衣服，提醒她别轻举妄动。

　　然而除了黎期，任思雨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敢正面怼周焘的人，她瞬间来了劲，冷笑起来：“怎么啦，我就是有我师父护着，有本事你也找个人来替我啊！”
　　“思雨！”黎期皱眉，小声呵斥她。
　　面前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周焘道：“任思雨，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是我主动找商行舟——是你师父，你师父拜托我三千万从天运科技把他给挖过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挖商行舟，”周焘咬紧牙关，从唇缝挤出下一句话，“你师父最开始跟我说，需要能力够强的人做他的助手。但是半年后，他却直接辞职卸任。”
　　周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黎期：“你骗了我，你从一开始就想找一个，能够代替你挑起技术部大梁的人。”
　　黎期眼神瞟向桌面：“嗯。”

　　周焘说的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骗了周焘。两年前他请求周焘高价把商行舟请到茂林，并不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得力下属。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一个足够优秀，优秀到能替代自己职位的人。

　　“这难道能怪我师父吗？”任思雨反问道。
　　周焘：“？难道怪我？”
　　任思雨：“不怪你怪谁？”
　　“怪——”周焘说到一半张口结舌，愣是吐不出下一个词，泄气般把手里的断笔往桌上一扔，“也不怪黎期。”
　　黎期目光追逐着那支笔。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的错，”周焘对任思雨说，“但这种事情我不能控制，你师父也不能，我们谁都不能。”
　　“但最初的源头就是你。”任思雨肯定道。
　　“算了，你们聊，”周焘没回答她，冲二人摇摇手，“我出去逛一会。”

　　“他怎么能这样呢？说不过就跑？”周焘走后任思雨对黎期愤愤不平地抱怨。
　　黎期：“的确也不怪他。”
　　“拜托啊师父，你傻我又不傻，”任思雨整张脸皱了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刚来茂林的小王小赵，你们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她双手比了一个渐行渐远的动作，“你们就像两个磁铁同性相斥一样——”

　　“但这跟我做不了开发又有什么关系呢？”黎期突然问道。
　　任思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有关系。”
　　“换个话题吧，”黎期道，“我……不想聊这个了。”

　　任思雨用恨其不争的眼神剐了他一下：“就是你这样，周总才——算了算了，听你的。”
　　女孩用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下，更加愁眉苦脸：“最近也没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你不是给技术部交了一个提案吗？”
　　黎期点头：“嗯。”

　　“被商行舟给否了，”任思雨不屑地轻哼一声，“说传送门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再加额外的防护措施是徒添预算。”
　　黎期问：“但是如果工作人员不小心失手，或者有人误闯的话，的确有潜在的危险。”
　　“他当然知道，但不就是想在其他人面前打压你嘛！还跟我们说什么只有只要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就完全不会有这种事故再发生——不就是暗讽你不专业？”

　　黎期笑笑：“我的确不专业。”
　　“你当然不专业，但你在其他方面专业啊！不是我吹你的彩虹屁，你当初……”

　　黎期靠在椅背上，用离任思雨较远的那只手拿着手机。
　　女孩在说的话划过耳边，他却听不太认真了。

　　手机屏幕上是周焘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在某一些跟工作无关的方面，我的确有错。但是我后悔了，我在试图改正，但是你一直躲着我。你能对我好一点吗？”

　　茂林总部门外，八月底的太阳只剩最后的余威，周焘靠在玻璃幕墙上点了一根烟。
　　“嗡嗡”，一直被拿在手里的手机收到新消息震动，只有一句话。
　　黎期：“对不起，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