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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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晚又梦到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
夜空漆黑，整座校园披上绚烂华彩，聚光灯映照出舞台上几条扭曲人影，它们脸上本该是嘴巴的部位被锯齿状的狰狞血红替代，一开一合，似在高声说话，逼迫、诘问，又或是虚伪的恳求、假意的关怀，双眼眯成不怀好意的圆弧，只待江舟晚说出那句人物台词。
一旦江舟晚说出台词，它们就得到了胜利。
江舟晚被绑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一幕，像在看一成不变的、属于自己的怪诞人生。
闹剧快要落幕，终于，他说出了那句台词：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
——
“马上就要拍摄了，江舟晚人呢！？”紧张的片场拍摄中，地中海导演程成正因上一场年轻演员的失误而大把大把掉发，转头发现下一场拍摄的演员不在，肝火旺盛的程导格外不耐，“都愣着干什么，找人去啊！”
剧组人员慌忙寻找这场戏的主角。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刚换好衣服。”
刚开始寻，人就自己回来了。
说话之人身着月白色旗袍，从不远处走来，腰肢纤细、身姿婀娜，丝滑的绸缎随着走动款款摆动，如流淌的月色，一起一伏勾魂夺魄。
整个剧组为之一静，包括导演在内，怔怔望着那抹月色行至眼前，良久无言。
倘若不是江舟晚手中还拿着假发套，这诡异的沉默还能再蔓延一阵。
程导回神，板起脸：“怎么假发还没戴好，马上就要拍摄了。”
江舟晚抿了抿唇，歉然道：“不好意思，这衣服……有点难穿。”
众人看着江舟晚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再看他身上那套无比贴身的旗袍，沉默再次蔓延。
最后，江舟晚在造型老师的帮助下戴上假发套，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脑后，脖子上再系一条丝巾，至此，属于男人的特征被全数遮盖。程导满意了，连说两声不错。
拍摄开始。
这是一部单元剧式的刑侦剧，江舟晚在剧里扮演的是一名性别认知障碍的杀人犯陈晚。陈晚从小被变态父亲当做女孩养大，身份证上登记的性别也是女孩，十二岁那年，陈父为陈晚改名为婉，平日就爱搜集各种各样的旗袍打扮陈晚。在这样的成长环境里，陈晚慢慢地也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女生，但陈父疯狂且扭曲的感情令他倍感不适，在一个兽|欲翻腾的夜晚，陈晚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菜刀，朝着陈父的后颈砍去——
噗嗤！
鲜血溅上陈晚年轻美好的脸庞，陈晚的双眼却没有半点恐惧。
原来，他的心早已被扭曲成同样不健康的形态。
处理完陈父的尸体，陈晚维持着平静的校园生活，参加高考，考上了本地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就有学长向陈晚告白，陈晚拒绝了，学长苦苦追求数月而不得，竟转向另一条道路。当学长褪下陈晚的裤子，惊愕地发现陈晚原来是男装女，学长羞耻难堪，扬言要曝光陈晚是个变态。
学长转头之际，一块砖头精准敲中他的后脑勺。学长昏了过去。
那天晚上，在学校附近一条鲜有人经过的小巷里，陈晚蹲在学长身旁，面无表情地对准学长的头砸了一下、两下、三下……直至学长失去呼吸。
陈晚想像处理陈父那样处理学长的尸体，奈何时间地点都不对，他没法把现场打理得很干净，再加上学长还有亲朋好友，没多久，警方找上门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学长追求数月的陈晚。
这是江舟晚在剧组的第一场戏，演的是警方首次找陈晚谈话，为了使陈晚放松，谈话地点约在了学校里的咖啡馆。
江舟晚全情投入，镜头里的他表演痕迹很淡，仅仅是坐在那里，微微垂眸，出神地望着咖啡馆外的街景，那忧伤而美好的侧脸，仿佛陈晚的魂魄进入了江舟晚体内，正借助江舟晚的嘴巴说话：
“白警官，你上学的时候被人追求过吗？”
与江舟晚对戏的是上一场才犯过错的年轻演员柯鹏，柯鹏有着一张很讨喜的脸，浓眉大眼，富有正义感，一笑起来又格外憨傻，在剧中饰演才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白鹤，柯鹏同时也是这部剧的主演之一。
此时，柯鹏呆呆地望着眼前美得不似真人的江舟晚，耳根滚烫，嘴巴开开合合，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在瞬间卡壳，“我……呃——”
程导怒从心起，一句“又忘台词”还没吼出来，镜头中的江舟晚抿唇一笑，浅浅开口：“白警官应该是很多女孩子的理想型。”
江舟晚在救场。
程导话憋了回去。
那头柯鹏也回过味来，挠挠后脑勺，把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的青涩感发挥到淋漓尽致，“也没有啦，只是偶尔会收到一两封情书这样。”
江舟晚：“那你会去了解送情书的人的个性及社会背景吗？”
“不、不会。”
“所以我不了解吴学长，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这一场戏，警方与陈晚初次接触，除了得知陈晚是个滴水不漏、性格沉稳的人之外，一无所获。
“卡！”
下了戏，柯鹏第一时间去看程导表情，还好，程导没有发飙。
许是他脸上庆幸的神色太明显，江舟晚嘴角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柯鹏目光移回来，耳根处还没消下去的热度再起。
柯鹏低着头不敢看江舟晚，“那个，江老师，刚才谢谢你，不然我又要被程导骂得狗血淋头。”
江舟晚：“没事。”
不远处的场务：“江老师，下一场准备。”
江舟晚应了声，对柯鹏点了下头，起身离开。
柯鹏的目光不自觉追随江舟晚而去，目光痴痴定在那纤细腰肢和细长双腿上，他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有那样的风情。
只可惜很快柯鹏的经纪人和化妆师围过来，挡住了江舟晚的身影。
柯鹏拧眉，去年才入行的他还不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表情，经纪人王哥恨铁不成钢，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看了，那位背后有人。”
柯鹏嘀咕：“背后有人还那么……那么糊？”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的确是事实。
在这个看脸的圈子，江舟晚单靠脸就能在圈子里排得前几，他的美在娱乐圈是独一份的，身上既有男人的俊朗，也有女人的柔婉，无论是谁，见到江舟晚的第一面，都会被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以及身上矛盾又奇异的特质吸引。当然了，因为这份特质，江舟晚这些年一直被人骂“娘娘腔”、“伪娘”。
江舟晚19岁入行，入行5年，今年24岁，只比柯鹏大半岁，头两年在烂剧里跑龙套，要不就是偶像剧的男n号，近两年才开始接男二男三，演技自然，可圈可点，可惜有他参演的剧没一部是爆剧，江舟晚能吃到的红利着实有限，微博的小三百万粉丝有一半都是颜粉，很少有粉丝剪辑正儿八经的安利向视频，他的团队似乎也没怎么为他规划。
柯鹏大为不解：就这，也能说背后有人？
经纪人王哥提醒：“少管别人的事，做好自己该做的，有的浑水能躲则躲。”
*
江舟晚这天一直拍到凌晨1点，拍的是陈晚砸死吴学长这一条，程导怎么拍都不满意，江舟晚来来回回拍了不下20遍，最后程导还是觉得第一遍的处理好。
就像要求画手改来改去最后选取第一版的甲方爸爸，江舟晚苦中作乐地想。
下了戏，等待良久的助理兼司机刘格拿着外套跑过去，把冷得打颤的江舟晚包起来。
已经入秋，夜里温度格外低，江舟晚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旗袍一整天，这会儿被夜风吹得头昏脑涨，也没管自己身上还有血浆，衣服一裹，上了车就疲惫地睡了过去，连手机都没点开，自然不清楚两小时前楚望给他打过电话。
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
后座，江舟晚还没醒。
刘格打开车门，正踟蹰要不要把江舟晚抱下车，江舟晚就睁开双眸，不咸不淡瞥来一眼，刘格伸出的手垂了下去，憨笑道：“正要叫你呢小江。”
江舟晚收回目光，他感觉额头有些烫，体内正在升温，手脚虚软得很。
见他不动，刘格垂下的手又抬了起来，明明一副老实人的长相，笑容却总让江舟晚不舒服。
“小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扶着你点？”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绿色通道的牌子闪着幽谲绿光，刘格高大的身影堵着车门，这一瞬间，刘格的身影和江舟晚梦中扭曲的黑影重叠在了一起。
“不用了，谢谢刘哥。”江舟晚一手把住车门，一手攥紧外套，牢牢裹住自己，像只把自己努力蜷缩起来、只留给世界满背尖刺的刺猬。
刘格：“行，那你上去看着点路。”
江舟晚走到电梯口，还能感受到刘格望向他的黏腻目光，他有点反胃，分不清到底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回到房间，江舟晚转身直接进了浴室。
江舟晚站在洗手台前，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他穿着旗袍，面部线条柔和，说他是女人也半点不违和。
从前拍摄，江舟晚从来不会迟到，今天迟到，是因为在换衣间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抖着手穿上旗袍。
拍摄时，没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突然，江舟晚拧开水龙头，鞠起一捧水猛地泼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脸上溅开水花，冷漠厌恶的表情顷刻间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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